第十五章
壓抑後的怒吼
時間的巨輪緩慢地旋轉著,在人們希望他提速時,象是該意地與對它期望的人作對,故意地消極怠工。每日一樣的日起日落,都要在一分一秒焦灼的期盼中跚跚來臨。
嚴偉失去自由,踏進牢門已經半個月了。
為了消磨掉腦人的、象臭狗屎一樣的時間,嚴偉除去獨自反複那五十二張撲克方陣外,就找嚴友來、猴子、李林,下他並不喜歡的翻翻象棋。嚴偉俞是感覺到時間長,反而更睡眠少,似乎睡魔也故意與他作對。需要它的時候不肯光臨,讓他中午睡不著,夜裏也要獨自擺牌到一兩點方能睡去。連他希望的有一個稍長的、沉醉的夢鄉的侈望都十分吝嗇,使他不得不羨慕周圍所能發出的 聲的牢友。
有時,中午李林睡覺。嚴偉都強迫著要他陪自己下棋,不許他睡午覺。雖說嚴偉在監子中尚未打過人,還沒有進入發號施令的上層階層,獨自處在一種很特殊的地位。李林現在對他還是畏懼的,不願也不敢得罪他,也不得不陪他下那無休止的棋。嚴偉借此來擺脫麻醉自己的思想,漸時地進入另一種意境,來擺脫他的無聊和煩惱。
刀疤鬼象一隻跳蚤,在監子裏上下跳動,早已影起了嚴偉的不滿,思謀著要找機會給他事業教訓,讓這個自以為有老五為他撐腰的無知小醜,懂得監子裏除老五之外,還有人可以將他象捏泥人似的將他捏扁,不想他自己卻不知趣地撞上了刀刃,鬧了個灰頭土臉。
那一天上午,嚴偉正拉著李林在下棋,這種小孩子玩的翻翻棋,已經使他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方法,體會到其中的樂趣。正在他很投入地逼得李林走投無路時,老五喊了聲:“打牌。”
刀疤鬼如同得到了聖旨,立即進行張羅組織人員。此時陳胖子卻對打牌沒有興趣,不願參加,這合他們的牌班子缺了一條腿。刀疤鬼來到嚴偉他們下棋的旁邊,對李林說:“李林,五哥喊你打牌。”
李林名猶豫著要走,用征詢的眼光看著嚴偉。嚴偉正下到興頭上,不肯放李林走,一時忘了這是在監子裏,監子裏還有個老大,在等著找人打牌。說:“不管他,下棋。讓他另外去喊人。”
刀疤鬼丈著老五對他的龐愛,對嚴偉的話沒有顧忌,仍堅持著去拉李林:“是五哥叫你去,你敢不去?”
李林隻好站起身,要隨刀疤鬼走,嚴偉就來了性子,對著刀疤鬼吼:“你不會去喊別人,監子裏這麽多人,為啥非喊李林不可?”
刀疤鬼被嚴偉吼得一 ,但馬上鎮定了,抬出了老五:“是五哥讓我來喊他的,你吼我幹啥?”
見刀疤鬼抬出老五來壓他,嚴偉一直積壓在心中的火就冒了起來。從他扇王老老耳光起,他就在心中決定要找機會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他已不再顧忌到老五會怎樣,會不會過來維護刀疤鬼,衝口而出:“你個龜兒子是想找死。”
嚴偉一出手就抓住了刀疤鬼的脖子,一把將他拉到了麵前,腿一抬將他壓到了膝下,怒吼道:“老五叫你來就來,我講的話你聽不見?是不是作不了數嗎?狗日的,你也敢狗眼看人低。”說完也不顧自己的手腳輕重,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家夥受不受得起,揮著拳在他的頭上、背地上一陣猛擊,接著將他提了起來甩了出去。體重不到一百斤的刀疤鬼被嚴偉一隻手甩出了兩米以外,“咚”地一聲砸在了鋪板上。
在嚴偉對刀疤鬼動手時,老五一直坐在那不動,並沒有要為刀疤鬼出頭的意思。但發生的一切他是全都看見了的。
刀疤鬼艱難地爬了起來 ,已被摔得鼻青臉腫,滿臉的委屈走到老五的麵前,去向主子訴委曲,希望主子為他出頭。叫了聲:“五哥,你看你的話他們都不聽,還打我,你……”
沒想到主子不但不給他出麵,還對他訓斥了一番:“刀疤鬼,找人都不會找,你不看嚴胖子要李林下棋,就硬要拉李林走,怪不得嚴胖子要生氣了,還不快去給嚴胖子認個錯!”
刀疤鬼挨了打,在老五沒得到憐惜,討了個無趣,還要反過來去給打他的人陪禮、認錯。也隻好無奈地回到嚴偉麵前,叫了聲:“嚴格哥。”然後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嚴偉的乞還沒消,指著刀疤鬼罵:“你娘的雜種,是不是看我不打人,你就認為柿子是軟的?我跟你講,你不讓我打人便罷,要我動了手,你五個刀疤鬼都不夠扁的,不信你再試試!”
刀疤鬼忙取決於不是:“嚴哥,是我不對,我惹你生氣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過我吧!”
嚴偉怒道:“滾吧!別讓我再發火。刀疤鬼便走到角落裏獨自坐下傷心,但不敢表露出半點怨言來。
王老老同嚴友來見到嚴出手狠狠地揍了刀疤鬼,為他們出了氣,心裏在暗暗高興不已,他們是受夠了刀疤鬼的氣的。
事後,看到刀疤鬼被跌腫的臉,嚴偉就覺得自己下手太重了,畢竟他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今天又沒出什麽大錯,又沒有對自己怎麽樣,自己就動了手,並且出手這麽狠?看來,自己是直的在開始變了。
這天早餐後,所長開了監門,讓唐兵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說是今天要將他送到勞教所去。唐兵迅速地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抱著離開了監子。勞教所離這裏隻有六十公裏的路程,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到了。聽說勞教所減教比較快,表現得好,兩年的勞教,一年多就可以出來。唐兵在這裏是受盡了屈辱欺淩的,沒有過出頭之日,被當成開心、取樂、泄憤的對象。整天提心吊膽地擔心著災難的降臨,飽受了政府刑罰之外的苦難、折磨。不知勞教所的情形會怎樣?會不會比這裏要好,還有不有牢頭獄霸?但願這個合家歡氣包過去後,要比這裏過得好,能夠早日出來,嚴偉對唐兵是同情的,所以暗暗地為他祈禱。
監子裏的一個弱者、一個受氣包,終於暫時地離開了苦難,脫離了折磨,離開了監子,去經受另一具苦難了。
嚴偉坐在鋪沿上,默默地想著心事。他不知勞教所的情形,不知那邊會怎樣?最後的結論是,現在的社會上都是在強烈的競爭中尋求生存的機遇的,何況是聚集著罪惡靈魂的監獄、勞教所也隻是適應於強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弱肉強食,永遠是不可改變的真理。
“嚴偉。”是劉所長站在監門前喊他,打開了監門說:“你出來 。”
嚴偉跟隨劉所長走出監門,經過九監到達了教育室的走廊。嚴偉以為又是看電視,是家裏人來看他。但劉所長在教育室並未停步,走出了監房的第一道大鐵門,到了外麵的走廊中。嚴偉自進了看守所,還是第二次走出鐵門的。走廊不遠就是聳立的高牆,前麵又是一道鐵大門,這道門還未出去過的。左邊是收監室。嚴偉進來 時就是在那收的監,也是在那補簽的拘留證。劉所長進了右邊的門,嚴偉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小型的會議室,四周擺滿了木製的沙發,沙發上已經傅上了暖墊,中間擺著茶幾。在靠門的地方擺放著兩張辦公桌。劉所長在一張辦公桌前坐下,並拉過一張椅子方步嚴偉坐,然後打開抽屜拿出一包煙來。他遞給一支給嚴偉,自己也抽上一支,點了火後開了口:“嚴偉,你老婆他們在外麵找你有事,你的案子交警隊正在辦理。你的車子扣在交警隊,現在交警隊要你們先拿出十萬元錢出來,負擔醫藥費和喪葬費。交警隊要你們拿出十萬元後就可以將車子領出去進行修複,搞好後繼續營運也好賺些錢來賠償。這十萬元,運輸公司可以先墊出五萬。你們是兩個人合夥的吧?那麽每人先拿出二萬五出來,就可以先把車拿出來。你老婆是來征求你的意見,看這車要不要。要的話,她到長沙去借錢。你老婆讓你寫封信,告訴她你的意見,你的車放了保沒有?”
“入了保的。”嚴偉如實回答。
劉所長說:“入了保,事情就要好辦些。保險公司要負責賠償部分損失的。你的車還要不要?”
“這個我一時還沒想好,讓我想一想吧!”
“那你考慮一下,將你的想法寫上告訴你老婆。就在這裏寫,寫好後我拿出境交給她。”劉所長說完拿出紙和筆遞給他。
接過了紙和筆,嚴偉問:“她來了兩次,為什麽都不見我?”
劉所長說:“這裏是不允許會見的,怎麽見你?看電視又能看出什麽來?又不能說話,看一次電視一個人就要二十元,你何必要經常花這筆錢呢?你們現在正需要錢,錢不容易來的。”
嚴偉不再講什麽,就埋下頭寫信。他仔細地考慮了一下,這輛車還要不要。他想還是要保住這台車,隻要有車在跑,才能在運輸公司借到錢,賠償死傷者。也隻有早日做好了賠償,事情才處理得快,自己才能早一點出去。他首先寫了自己的負罪感,愧對家人的話,然後講自己對車子的意見,再就是重提請妻子去求人幫忙。因為他還是不放心上次的信搭出去沒有,最後順便說自己腿疼,讓妻子搭一瓶黃道益活絡油來,自己要擦一擦。
正當他埋頭寫信時會議室進來了一個人,嚴偉抬頭一看競是自己的舅舅,不知他是怎麽進來的。進來了這麽久,第一次見到了親人,一陣酸楚立即湧上心頭,激動、衰怨寫在臉上,有一股熱力往喉嚨中湧衝,眼眶中就湧滿淚水,漓著淚他輕喊了一聲:“舅舅。”
劉所長也見到了嚴偉的舅舅進來 ,馬上站起來進行阻止:“安華,你怎麽進來了,這裏是不允許進來的。”
嚴偉的舅舅蘇安華說:“劉所長,我隻講幾句話,請行個方便。我已跟張所長講了的,他同意了的。”
可以看得出來 ,舅舅同劉所長認識,並且還是老熟人,關係很不一般。
劉所長隻好同意:“你快點,別人看到不好。”
舅舅對嚴偉說:“你不要著急,出了這種事,也不是你故意的,家裏會理解的。現在家裏在想辦法,在托人找關係,想盡早把你弄出去,你就不要想得太多了。玉瓊講車子的事,你拿個意見告訴她。偉仔,我這個外甥媳婦確實不錯,為你的事上下跑,人瘦了一圈,很多人都被她感動了,你以後要對她好一點。你在裏麵不要害怕,這裏的張所長、徐所長、劉所長都是我的朋友了,關係都是很好的,我跟他們講了你的事,他們答應照顧你的。正東也在這裏,我也跟他講過,有什麽事你可以跟他講。你在裏麵安心地等,該辦的事,家裏會替你辦。不要胡思亂想,別把身體傷了,親戚都在想辦法。我要走了,在這裏久了不方便,使劉所長為難,你自己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就跟三位所長 講,他們會幫助你的。”
嚴偉望著舅舅,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
蘇安華又對劉所長說:“劉所長,偉仔在這裏就麻煩你關照了。”
劉所長答應:“安華,我們是老朋友了,你放心吧!”
蘇安華說了聲:“告辭。”便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