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醃鹹肉
夏初的雨夜撐傘走在黑暗之中,這種畫麵很是詭異,幸好如此時辰沒有人在外邊,不然見著蘇希青,必定是要嚇一跳的。
從怡紅院回山上老宅的路不短,蘇希青平日裏可以借著腳力快速往返,如今,卻受了身上的毒素控製,隻能慢慢走步。
潮濕的青石板路偶有濁水濺上鞋麵、沾濕衣擺,不大不小的雨滴打在油紙傘上又滴滴答答全從邊緣滴落,起風的時候還鑽著進到傘下,使得蘇希青整個人都滿身濕意了。
嘩嘩雨聲充斥在耳邊,蘇希青心中想著事情,不知不覺已是到了老宅前的林蔭窄道,眼見著前邊不遠便是石階了,她長舒了一口氣便對自己說:“待這場雨過了,便睡他個三天三夜。”如此,她腳步便輕快起來,適才想得事情也都拋之腦後。
不過,在蘇希青和石階之間,似乎生成了一種無形的隔膜,不然怎麽每次她要回那老宅的時候,總會有人出麵阻止她呢?她是真的想回去看看了,可是那些黑衣蒙麵,又不怕雨淋的家夥,全都凶神惡煞地看著她,手中的暗器和闊刀似乎隨時會將她打倒在地。
“嗯?”蘇希青喉嚨中發出一個單音節,不過很快便消散在雨幕之中。她抬了抬傘的邊緣,仔細瞧著那些家夥,忽而無奈道:“你們殺氣不夠,應該隻是想綁人。今日算你們走運,你們可以隨便綁。”
那幾個黑衣人聽到了蘇希青的話,可是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敢放鬆,隻是試圖慢慢接近,全身依舊警惕著。
蘇希青努了努嘴,道:“真浪費時間……”說著忽而丟開雨傘,將手平攤在胸前,道:“都說了你們可以隨便綁。”
黑衣人悉數大驚,以為蘇希青要出招,站在原地鎮定了片刻才覺得不對勁,而後互相使了使眼色便齊刷刷向蘇希青衝上來,那般氣勢,竟似捕獵一般。
可憐蘇希青為了配合他們還被淋了一身雨,她淡笑開來,繼而看到類似煙霧的白色粉塵向她飄來。她緩緩閉上雙眼,自語道:“都說了讓你們隨便綁,竟然還浪費迷煙,一群笨蛋……”說完便倒地昏迷,神色坦然。
接下來的時間中,蘇希青在昏迷中還做了夢。夢中她見到了紫堇,而且一直隻是他一個人。他不說任何話,隻是在蘇希青麵前晃悠。蘇希青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口鼻,看到他的一蹙眉、一瞪眼,抿唇或撇嘴,真實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蘇希青從沉睡中醒來,她眨了眨雙眼,漸漸看清周圍的事物——破敗的桌椅,沒了窗紙的窗戶,四處漏風的牆壁,和正對著自己的殘破大門——看來此處是一處廢宅,無人居住,實乃綁架窩藏的最佳地點。
忽而她在大門之外看到有人影閃過,然而僅僅片刻,那人影就走了過去,隻聽得有人很生氣地說道:“誰讓你們把她綁來了?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後是一陣腳步聲,接著漸行漸遠,聲音亦是模糊不清,該是昨夜綁架蘇希青的黑衣人在解釋,隻是不知在說些什麽。
蘇希青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自己被綁成了一個粽子——不僅是雙手雙腳被綁了嚴實,就連身體都被粗麻繩纏繞在身後的柱子之上。看來綁了她的人還是怕她有所威脅。
算算日子,蘇希青還有三日不能動武,而且這幾日她不定時吃藥或者不吃,這身上的毒該是還需一段時間才能去掉了,如此,她便隻好任由人這樣綁著,並且什麽都不做。
她這樣無奈地想著,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想,想著紫堇是否會發現她不見了,並且來救她。
不過這個念想隻停留了片刻她便覺得好笑就忘了個幹淨,她隻希望這些黑衣人不要忘了給她飯吃。
這個破敗的房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外的天氣,此刻已是不再下雨,陽光普照。蘇希青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她百無聊賴地被綁在那兒,自己左右左右地反複看著,本以為會很久都沒有人來理她,不過,她沒有等很久,就看到有人來了,而且是熟人。
眼前這女子,衣著實在普通,顏色雜亂,不可描述,倒是她麵上的黑紗醒目的很,不用分辨其他便可知道她就是苦琴。
“你可認識我?”苦琴走到蘇希青麵前俯視她,一開口,便是那嘶啞的難聽聲音。
蘇希青抬頭看她很吃力,便不去瞧她,隻是說:“認識,那群黑衣蒙麵之人也很熟悉。”這樣說著,連蘇希青自己都認為在見到那群黑衣人的時候便應該聯想到苦琴。
苦琴蹲□子直視蘇希青,一雙眼眸帶著淩厲。她又問道:“那你該是知道我為什麽抓你吧?”
蘇希青這回隻能看她了,便迎上了她的眼神,正色道:“不知。”
苦琴忽而眸色一變,連帶著能夠感覺出她麵紗下的神色也變了。開了口,她怒道:“少裝蒜!不說實話便讓你嚐嚐苦頭!”她那口氣,竟似蘇希青在戲弄她一般。
蘇希青很無辜,她要是知道為什麽抓她,哪裏會裝蒜,最多是裝傻而已。
苦琴看到蘇希青一臉淡漠的神情,更像是被小瞧了一般,即刻失了情緒,大聲道:“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處境!我隨時可以殺了你!”她恐嚇了兩句又說道:“快說,紫堇把羊皮卷藏在何處?”
最終還是她自己說出了抓蘇希青的原因,可是蘇希青困惑了,歪了頭問:“羊皮卷是什麽?”
“你……!”苦琴顯然是被激怒了,她繃緊了額頭,突突跳著青筋。突然她從腰間抽出雙刀,在沒有任何預示的情況下便朝蘇希青胸口砍了兩刀。蘇希青的薄衫被劃破了,有血滲了出來,可以看到不深的口子。
蘇希青何時被人這樣對待過?她感覺微痛的同時還在吃驚自己真實的處境。
苦琴稍稍泄憤,接著說道:“我這兒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若是你回答不出我的問題,便讓你生不如死!”
蘇希青輕歎了口氣,唯一想到的是自己可以動武之後該怎麽收拾苦琴。或許她可以將她的麵紗摘下,並且慢慢折磨她的臉蛋。這麽想著,蘇希青有些心情愉悅了,便道:“我餓了,吃飽了或許便能有答案了。”
苦琴很自信蘇希青耍不了花樣,便很“體貼”地說:“好,給你吃好喝好,等一下再不說,便等著吃苦頭吧。”
蘇希青倒是沒有考慮什麽拖延戰術,她真的隻是單純想吃飯而已,就算是被折磨至死,至少也要做個飽死鬼。
之後,苦琴說到做到,她真的弄了一堆好吃地給蘇希青,並且請了一個黑衣人幫蘇希青喂飯。這般待遇,堪比帝王。
吃了很久,直到蘇希青連連打著飽嗝她才沒有再吃了。黑衣人收拾著那些空盤子很鄙夷地看了看蘇希青,蘇希青舔了舔泛著油光的嘴表示很不屑。
苦琴似是知道蘇希青吃完了一般,出現得很是時候。她這會兒平複了心情,很平和地說道:“如何?吃飽喝足了,也該如實招來了吧。”
蘇希青不禁討厭苦琴的急躁,她還想著至少讓她胃中的東西消化一點呢。
“說,紫堇將羊皮卷藏在何處?”她又催道。
蘇希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我若是知道,早就說了……”
“你……嗬,好,哈,好啊,哈哈哈哈哈……”苦琴忽然間像瘋了一般,笑得猙獰。她總是這樣情緒波動極大,不禁讓人認為她的腦袋被撞傷過。
蘇希青知道她要爆發了,卻也隻好淡定看她,並且等待她所謂的“生不如死”。
苦琴果然不會食言,她風揚起雙眉,大叫著叫人準備鹽水,繼而眸中戾氣橫生,道:“看你能忍道什麽時候?”
苦琴的手法要說殘忍,倒也不是;要說變態,卻算普通;總體而言,隻能算是經典。隻見她取出匕首慢慢擦著,又端了凳子坐到蘇希青身邊。渾濁的鹽水就在一旁,這場景,很像醃肉。
果不其然,苦琴開始用鋒利地匕首在蘇希青的身上劃下處處傷口。很快,蘇希青的素淨紗衣就被血液染成了濃重的色彩。傷口有深有淺,有些可以看到外翻的皮肉,有些則是隱隱淌著血液。
疼痛從每一寸肌~膚傳到蘇希青的腦中,再由蘇希青的大腦控製著戰栗和抽搐。她隻是咬著下唇一聲不發,用最大的忍耐看著遍布傷口的身子。
“哼,你倒是很能忍。”苦琴沒有猶豫的下著手,等她覺得割肉割得差不多了,她便停了下來,繼而冷笑一聲,道:“接下來便幫你清洗一下傷口吧。”
蘇希青深呼吸了幾口,接著用很淡的口氣說道:“喂,下次我折磨你的時候,一定用更好的辦法。”
“什麽?不自量力!”蘇希青的話是對苦琴的最大嘲笑和威脅,她再一次被激怒了,揚起手中的木勺便把鹽水灑到蘇希青的傷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