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獨家首發於縱橫中文網,感謝支持,書友群50213883,http://www.zongheng.com/book/2882.html)
沈青桓想不出來自己為什麽要把名字告訴一個隨時會被自己殺掉的人,隻是看著她那張蠢到極點的笑臉,他忽然連殺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非兒在附近找了些枯枝扔在火堆裏,柴火燒得劈劈啪啪的,火光明滅,沈青桓那張蒼白的臉被映得更無血色。
他靠在樹幹上閉著眼睛小憩,非兒的藥療效甚好,血已經止住了,疼痛也被削減了不少。睜開眼,正好瞧見那丫頭偷偷看他,那眼神活像是一個守財奴盯著幾百兩金子一樣,滑稽非常。
察覺自己的小動作被人家發現了,非兒尷尬一笑,又把柴火掰了個七七八八的扔在火堆裏,用大樹枝杵來杵去,好不尷尬。
沈青桓運了一口氣,發現胸口還是有什麽東西阻塞了真氣的運行,屢屢嚐試,屢屢失敗,看樣子他在短時間內很難恢複。抬起頭仰望天空,天色漸明,過不了多久,天就能大亮了。用手沾了點非兒的金瘡藥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他微微一頓,抬頭問道:“你跟霖溪蘇家是什麽關係?”
非兒一聽,頓時愣在那裏。
他歎了口氣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蘇家的藥物多半出自神醫之手,那‘神醫’傅離悠更是有個怪癖,同樣的藥物決不交給第二個人。所以,認出了是何種藥物,自然就很容易猜到你的門派了。”
非兒聽得一身冷汗,這沈青桓一聽便是老江湖了,倘若當日自己偷玉被人捉住,就算她打死不認,這藥可騙不了旁人。到時候自己蹲大牢不要緊,連累了蘇家和公子的名聲,她可就罪該萬死了。
她見自己的身份肯定是瞞不住了,這才開口說道:“我是公子撿到蘇家的下人。”
“公子?蘇離弦?”沈青桓聞言挑眉,想不到他還能碰上了一個這麽有趣的人物。
非兒點了點頭,也不多說。隻是那沈青桓諷刺道:“這麽說,那公子離弦倒是個好主子?提到蘇離弦,腦子裏就總能出現一個恃才傲物的窮酸。”
“公子為人和善,知書達理,智慧超群!”非兒最見不得人家詆毀公子,“才不像有的人……滿手的血腥味,動不動就殺人!”
沈青桓冷哼一聲,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這世界上誰生下來是注定被殺的?誰又是生下來注定要殺人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而已。有的人命好,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但有的人不行。”沈青桓嘲諷一笑,“倘若蘇離弦隻是生在普通人家,恐怕早就夭折了,哪裏還有今日名動四野的公子離弦?”
“你跟我家公子有仇嗎?”非兒不想聽他說這些瘋話,心裏麵暗暗咬牙,將那六十四個銅板的利息翻了整整一倍,連帶那蘇家秘製的金瘡藥,不給她一兩銀子都不成!
沈青桓訕笑一聲:“我都沒見過你家公子,怎麽可能會跟他有仇?公子離弦,急公好義,為人正派,怎麽可能和我這樣的人混在一起?倘若……”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間“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什麽東西就要撕裂他的胸腔,從他的身體裏麵逃出來。
那人說公子的不是,非兒本是不想管他,可看他那副痛苦的樣子,她便坐不住了。
非兒連忙起身查看他的傷勢,天色漸明,肉眼已能清晰視物。隻見一黑白相間,樣貌酷似蚯蚓的小蟲在他傷口處一閃,旋即又鑽進了肉裏。非兒看的大呼惡心,連忙把那塊布料蓋上。那東西竟然潛伏在人的皮肉裏,要是入心入腦,沈青桓就必死無疑了!
“什麽東西!”非兒連碰都不敢碰他一下,抬眼看去,那姓沈的也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身體裏到底是有什麽。“黑白相間的小蟲……”
沈青桓聽罷一愣,旋即回過神來,眼中還帶著狠毒的光芒:“那隻老狐狸居然有此手段,好……很好……”
“喂,姓沈的,到底怎麽回事?會不會出什麽狀況?”非兒一想到一條小蟲子在他身體裏麵躥來躥去,頓時覺得寒毛直豎,渾身不自在。
沈青桓沉下臉來,連忙運功製住毒蟲的活動。抬起頭,那緋衣姑娘正在擔心的看著他,那神態……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想讓她擔心自己的身體。一定是今天失血過多,人也開始犯迷糊了。
“有沒有辦法把它從你……你的身體裏麵弄出來?”湊過去,掀開那塊倉皇下被自己捂上的白布,傷口已經好轉,可非兒現在卻不怎麽想讓它愈合。總覺得那傷口一旦愈合,小蟲就出不來了。
運功完畢,沈青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山頂的方向,腦子裏麵倒是想到一物,在這山裏肯定會有的一個東西。但以他現在的狀況,想要拿到手的話很有難度。隻不過再加上身邊這個聒噪的女人,興許還有一點希望。
他扶著樹幹站起來,非兒連忙上前扶住他:“怎麽站起來了?想要什麽東西我幫你找來就是了。”
沈青桓頓時覺得好笑,就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逃命的本事倒挺高,其他的本事就完全指不上了。他抬手指了指山頂說道:“這山上應該有棵千年桂樹,月桂子加上毒蜂的蜂蜜,那可是療傷的聖藥。”
“你別動,我給你找來就是了。”非兒咬了咬牙,雖說剛才被毒蜂追得那麽狼狽,這次有備而來,先把毒蜂都驅走就是了。
沈青桓捂著自己的傷口,那蘇家的金瘡藥倒是好用,可再好的藥也不能防止傷口再次撕裂。他每動一下,傷口就疼上一分。不過說到底,倘若不是這個女人在客棧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那斷箭還不會陷的這麽深。這女人算是救了他一次又害了他一次,當真是說不清楚了。
非兒見他不聽勸告,急忙喊道:“喂!你別亂動行不行?你若是死了,我那六十四個銅板和半瓶金瘡藥誰賠給我!”
沈青桓聽了她的話便想笑,這天下間能為了六十四個銅板就追他追到這裏的人,也就隻有她一個了吧?非兒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好笑,可那人卻勾起了嘴角,唇邊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竟是囂張的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不許笑!”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笑,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不帶任何目的的,發自內心的笑出來。胸口一陣發悶,他彎下腰,重重的咳嗽起來。非兒見狀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這陣仗,真是嚇煞活人了。
“沈青桓……你別動了,我去給你找月桂子和毒蜂的蜂蜜。”非兒讓他靠在樹上,人人都說她家公子是個病弱書生,沒想到在這碰到了個比公子還虛弱的。
“你不行……”沈青桓搖了搖,唇角掛了一絲血跡,看樣子,他這身子已經到了極點。蒼翠的山坡,昏暗的林子,這是他這輩子呆過最安靜祥和的地方了。
“我為什麽不行!”非兒倔強,最不喜歡人家看不起她。就算在蘇家她隻是個燒火丫頭,可她會好好的活下去,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沒事偷偷的跑到中庭裏麵看蘇家的子弟練武,平日裏燒火做飯,給公子燉燉補品,偶爾還能陪公子吃吃點心,喝喝茶什麽的。小日子過得也算舒心,也沒人瞧不起她。
“月桂子百年才長那麽幾粒,周圍肯定有無數妖魔都在覬覦。以你的身手來看,就算你找得到月桂子,也沒有命拿回來給我。”見非兒語塞,他轉身便朝著山頂的方向走了過去。非兒自是不會看著他一個人犯險,連忙跟上去,那家夥即便是受了傷,也比自己走的快上許多。
他的長劍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隨身的匕首上卻染著他自己的血,被他拿在手裏,樣子說不出的怪。見非兒跟了上來,他隻是勾了勾嘴角,逐漸的放慢了腳步,等著她跟上來。
即便是天光大亮,這林子也顯得陰森嚇人。沿路到了看到幾隻毒蜂的蜂巢,沈青桓拿出懷裏的一個小瓷瓶,倒了兩塊褐色的東西,就著在蜂巢下堆起來的木頭一起燒了。林子裏頓時彌散開來一股怪味,非兒掩住口鼻,可那味道卻辣的刺眼。
不一會兒,無數的毒蜂四散逃開,竟是沒有一隻多做停留。非兒的眼睛在他那個小瓷瓶上轉了兩圈,雖然不知道裏麵放著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可連毒蜂都害怕的,定是寶貝,是寶貝的話,肯定就能值不少銀子。
別說是那毒蜂,就是個大活人,也能讓這股味活活熏死。沈青桓悶悶的咳嗽兩聲,偏過頭去,那丫頭正看著自己手裏的瓶子傻笑,模樣倒是挺逗:“你幫我把蜂巢摘下來。”
“你確定蜂巢裏不會有毒蜂?”非兒看著他那張還沒有消腫的臉,想笑,又不敢笑。
沈青桓不耐煩的微微皺眉:“放心,不會有的。”
非兒點頭,身子一躍,輕輕鬆鬆的就把蜂巢摘了下來。沈青桓用匕首在蜂巢上一劃,一股濃烈的香甜彌散在空中,頓時將那古怪味道衝淡了不少。刨開那層堅硬的外殼,裏麵還有幾隻毒蜂,可早被那怪味熏得動彈不得了。蜂王還在巢中扭動著肥大的身體,看樣子異常痛苦。
沈青桓小心翼翼的將蜂王收進了一個瓶子裏,金黃色的蜂蜜看起來異常的誘人,非兒忍不住伸手沾了一點點放進嘴裏,那股香甜的味道幾乎讓人把舌頭都吃下去。
“真甜。”
沈青桓看她一臉的小女孩樣,忍不住潑了她一盆冷水:“你說這毒蜂的蜂蜜要是也有毒的話怎麽辦?”
“有毒?!”非兒被嚇得臉色發白,“這麽一點不會有事吧?怎麽解毒!”
沈青桓忍不住笑道:“我有說這個東西有毒麽?”
非兒瞪圓了眼睛,怒氣衝衝的問道:“你騙我?你這死家夥居然騙我!”
沈青桓也不理睬她,自己倒是吃了一些蜂蜜。如果不是被毒蜂蟄了兩下,恐怕自己也是不會醒過來的。但毒蜂畢竟是毒蜂,對他的身體會有傷害,他體內的蜂毒如果沒有這些蜂蜜的話是解不了的。
香甜的蜂蜜,裏麵還有一絲淡淡的桂花香。這座山裏一定能找到月桂子,同樣的,一定會遇上一些必要的麻煩。
到了晚上仍沒有找到月桂子。
離山頂越近,晚上越冷。沈青桓不知是從哪裏獵來了幾隻兔子,好在沿路有條小河,處理好兔肉,升起篝火,把兔子放在火上慢慢的烤著。兔肉被烤的焦黃,不時滴下兩滴油來,勾得火苗一躥,那香味頓時散開。
非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說實話,她是真的餓了。日落得早,周圍已有些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填飽了肚子,見時間還早,索性將剩下的兔肉也烤好了,明日帶在路上充饑。
枯枝在火堆裏發出劈啪的聲響,焦香的肉味在冰冷的空氣中越發濃烈。金黃色的火光映在沈青桓的臉上,半邊明亮,半邊陰暗,明滅不定,倒真像是他的人給她的感覺——陰晴不定,不知善惡。
那丫頭似乎已經看的出神,根本沒有發現沈青桓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見非兒還在發呆,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還沒有看夠麽?”
(本書獨家首發於縱橫中文網,感謝支持,書友群50213883,http://www.zongheng.com/book/28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