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風和日麗時間好比齒輪，如果我們生硬應對，就會留下傷痕，如果我們試著適應，就能化解煩惱。我在看守所的日子，風平浪靜，隻等著開庭審理。和我關一起的人，聽到我進來的原因，都說我做得對，是男人就得這樣，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受欺負，該出手時就得出手。他們還對張總表示了痛恨，說現在有錢的、有權的，個個為富不仁，壞事幹盡，政府養的哪是人？是蛀蟲！

我在看守所遇到了一個老鄉，他是我們鎮上的，跟我爸差不多年紀，他原先在一個別墅區當門衛，鬼迷心竅，居然給別墅裏的人拉起了*，被判了四年刑。由於他年紀大，又當過廚師，安排到看守所的食堂燒菜。當他知道我和他是老鄉後，每次吃飯就給我多打點飯菜，他可能在裏邊悶得慌，看到我總不停地嘮叨：“我這把年紀，為了那吃官司，丟人哪！”我勸他：“甭管年老年少，是人誰不犯錯誤？你家裏人肯定不會嫌棄你的，出去後好好生活就行了。”

得知張總一夥被逮捕，真是大快人心！我心中默默祈禱，我終於可以告慰陸老師的在天之靈了！徐美蘭告訴我，報紙和電視台，都作了連續報道，其中還特別提到了她和我，媒體上說：“要不是他們兩位的揭露，遠方公司及其負責人的違法犯罪，不可能這麽快被深挖……”我感到很欣慰，因為我們活著不僅僅是為自己活著，還為社會做了件有益的事。徐美蘭說：“李哥，沒想到你下手蠻重，那個男人差一點點就沒命了，他挨了你兩刀，一刀刺在肋骨上，另一刀距離心髒很近，經醫院搶救才脫離了危險。”我笑道：“誰叫他欺負你，我看見他壓著你的頭，我能不光火嗎？”

徐美蘭說：“看到你在裏麵心情還不錯，我放心多了。”我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就等著怎麽判了，就是有一樣不好。”徐美蘭關切地問：“哪樣不好？”我壓低聲音說：“傻瓜，就是那個呀，我在裏麵，這段時間可想死我了。”徐美蘭啐了我一口，笑道：“你呀，關在這裏還想入非非，真是不可救藥了！讓你關幾年也好，看你還老實不老實？”我笑道：“你等著，等我出來，我不但要討回你欠我的，還要跟你算利息！”徐美蘭笑道：“你就過過嘴癮吧！”

徐美蘭還在東拉西扯，我怕接見的一個小時要過了，忙催促道：“你剛才不是說，有兩個好消息嗎？還有一個呢？”徐美蘭臉上綻開了笑容，笑道：“這個消息，對我們倆非常重要！”我好奇道：“是把我無罪釋放吧？”徐美蘭指指她的小腹，笑著說：“這兒開花結果了，李哥，我懷孕了！”聞聽此訊，我喜出望外，我一直盼望有個孩子，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又是在這個時候！

我太高興了，笑著說：“老婆，這是真的嗎？我不在你身邊，你倒懷上孕了，不會是唬我吧？”徐美蘭嗔道：“你不會懷疑我紅杏出牆吧？我估摸，就是那最後一晚闖的禍！”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行。真沒想到，在自首前的那個夜晚，我和徐美蘭在緊張和眷戀中上演的**戲，竟然孕育出一個新生命！對我們來說，這不是意外，而是意外的驚喜！

徐美蘭說：“媽媽知道我有喜了，她非常高興，每天燒了雞呀魚呀，叫我營養身體，我心裏記掛著你，吃不下哪。”我笑著說：“爸爸媽媽做夢都盼著抱孫子，看到你懷上了，他們當然開心。”徐美蘭說：“要是孫女，不是孫子呢？”我笑道：“孫女也一樣啊，隻要是我的種，我爸媽都喜歡！”徐美蘭說：“李哥，你需要我帶什麽東西來嗎？”我壞壞地笑道：“有啊，你下回來，幫我帶個**吧。”徐美蘭沒醒悟過來，說：“你要玩具幹嗎？”我笑道：“那是成年玩具啊，男人也需要關懷嘛！”徐美蘭明白過來，佯怒道：“這會兒你還不正經！李哥，你在裏麵洗心革麵吧，我要走了。”我笑道：“人有三急嘛，犯人好當，和尚難當啊！”

徐美蘭來看我，我非常高興，我這人可以說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不像有的人，家屬來探望，他們總是抱頭痛哭，跟親人見麵，不是徒增傷感嗎？我是沒啥放不下的，父母尚健在，妻子美麗賢慧，不久孩子也將出生，家庭經濟還過得去，而且，我這坐牢，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隻是過失傷人，不會給家人臉上抹多少黑。心態好了，待在哪兒不是待？

又過了一個月，我的案子才開庭審理。審判長在宣讀判決書：“被告人李佳明，因持刀行凶，致人重傷，情節嚴重……犯故意傷害罪……但有自首和立功表現，故從輕處罰，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我聆聽著法官威嚴的聲音，神色自若。我沒有請律師為我辯護，過去我曾荒唐過，吃幾年官司，麵壁思過，對我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我的案子可輕可重，輕了可以說是正當防衛，重了可以說是故意傷人，法律條款隻是一種參照，判決結果難免會有其它因素的幹擾。當我被法警帶離被告席，我看到了淚流滿麵的爸爸、媽媽，還有徐美蘭，他們殷切而憂慮的目光，把我的腳步拴住了。我的話堵在了喉嚨口，一句也喊不出來，我知道說任何的話，都無法表達我此刻的心情，也無法表達我對親人的思念與祝福！最讓我內疚的，是我不能在妻子分娩時陪著她，不能盡到照顧家人的責任！

我沒去溧陽勞改農場，而是去了蘇州的西山監獄。西山監獄位於太湖中的一個孤島上，交通不便，但環境幽靜，適合修心養性，剛來時，我覺得這兒不像是監獄，像是療養院。這裏的副監獄長，是我一位初中同學的哥哥，他給了我很多幫助，沒讓我和犯人一起參加勞動，叫我負責監獄裏的黑板報，說是發揮我的一技之長。這倒也是，我荒廢了十幾年的文學愛好，因為辦黑板報的緣故，重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監獄生活單調乏味，我不用幹活，又不能四處轉悠，每天看日出日落，真感覺在虛度光陰，浪費青春歲月。在看守所時，待的時間不長，又是封閉式的，不和外界接觸，眼不見心不煩，這裏就不同了，看得見藍天白雲，聽得到燕雀歡叫，誰不渴望自由？就像一朵花從牆外伸進來，你卻怎麽也摘不到，那滋味比沒看見花更難受。一次，副監獄長和我談心，我直言不諱地說，監獄裏的精神生活太空虛，建議增加一點文娛活動，豐富犯人們的文化生活，比如設立圖書室、乒乓室，還可以舉辦歌舞表演，以及征文比賽等，讓大家有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精神空虛容易導致服刑犯心態失衡。

監獄領導采納了我的建議，沒過多久，就開辟了圖書角和乒乓室，還組織了迎國慶卡拉OK歌唱比賽，使大家在勞動改造之餘，有了更多消遣的方式。副監獄長了解到我學的園藝專業，安排我負責監獄和農場的綠化維護工作。我寫了幾篇文章，請副監獄長幫我投到《江蘇監獄報》，其中一篇《母親的生日》，獲得了“迎新年親情征文”的一等獎。服刑犯能否減刑，要看他改造表現的積分，隻要不犯錯，每個星期都有普通分，還有獎勵分，獎勵分是根據服刑犯的勞動表現以及其它立功表現，我的征文獲獎，得到了30分的獎勵。每積滿150分就能申請減刑半年。按我的得分速度，估計服刑兩年半就能出獄了，對此我充滿了信心。

我到西山監獄不久，徐美蘭來看我，帶了一些食品和錢。我把食品分送給同監舍的人，他們的家屬送來食品，也是大家都有份。錢存在卡上，我們在裏麵也用不了，買生活用品時才花掉一點。我想，要是好好改造，坐過牢的人對“勤儉節約”是深有體會的。我勸徐美蘭不要來看我了，我在這裏過得很好。看著她明顯隆起的腹部，我說：“你懷孕幾個月了，坐車有顛簸，萬一動了胎氣，對你對孩子都不好。”徐美蘭衝我甜蜜地笑著，我說：“老公吃官司，你還這麽開心，真是服了你。”徐美蘭笑道：“有喜事當然高興，我是特地來告訴你的。”我說：“又有什麽喜事？不會是你買彩票中大獎了吧？”徐美蘭笑道：“我才不想一夜暴富，踏踏實實過日子最好。”我催促道：“你快點說嘛，啥喜事？”徐美蘭總是很有耐心，把最好的留到最後，好比我們吃排骨麵，她總把排骨留到最後吃，說這樣就有盼頭，一直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