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三個字一蹦出來,我心裏霎時堵了塊石頭似的,悶得很,他打我罵我我都不是很怕。
最怕的是,他嫌棄我,討厭我。
我瞬間就真的不敢再碰他了,死死咬住嘴唇憋住心裏要噴湧而出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轉身挪到牆邊離他最遠的地方去。
不,牆邊還不夠遠,我不應該和他再睡一張床了。
路北川這麽聰明,說不定已經察覺到了我為什麽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為了他找女朋友的事一直置氣。
直男大概都會覺得和同性戀睡一張**很惡心吧,前兩天我還聽見胖子和班上幾個男生聊起一個舉止斯文長相白淨四十多了還沒有交女朋友沒有結婚的男演員,他們說他可能是gay,又說gay就是人妖,看見就惡心。
我掀開被子爬起來。
路北川一把抓住我的腳踝:“幹什麽去?你上過廁所了我記得。”
“我……到上鋪去睡……”我努力讓自己能說出完整的話來,老天,我要憋不住胸口盤桓著的那股酸澀無比的衝動了。
“怎麽又要跑上鋪去睡?你又在鬧什麽?”路北川道,“老實點兒,快睡下,著涼了等會兒要。”
“兩個人……太擠了吧……”
路北川不由分說把我塞回被子裏:“擠什麽擠,一晚上不和你睡你嘴巴撅得能掛茶壺,你會嫌擠?”
我又爬起來:“……我不嫌擠,我怕你嫌擠……”
路北川又把我塞回去:“你感冒還沒好透!老掀被子更好不了了!給我老實睡著!”
我一時心裏亂糟糟的,看這樣兒,路北川似乎沒有發現我是gay,可他剛才幹嘛突然說讓我別碰他呢,還是隻是生氣那麽一說?
“和我睡覺……不會不舒服嗎?”我提心吊膽地問。
“如果不舒服,怎麽會和你睡了這麽久?你是不是傻?”路北川反問。
我鬆了口氣,懸起的心落了下來,那口氣一鬆,不知怎麽的,眼睛裏像是開閘一樣有**流了出來,我連忙抽紙巾捂住眼睛。
為什麽我老是這麽容易哭啊,真的好娘……好他媽想死……
路北川聽見了動靜,來掰我的臉:“又哭?”
我:“不哭了,我忍得住,我不哭了……”
“……”路北川握住我的肩膀,歎了一口超級長的氣,在我肩膀胳膊處一撫一撫,“哭吧哭吧,其實都是我錯了,打你又凶你,還不讓你哭。”
我一頭霧水:“為什麽這麽說……你沒錯,是我錯了,男的本來就不應該哭……”
路北川看著我,眼神溫柔又惆悵:“你還是小孩,小孩可以哭。”
我:“我……不小了……”
其實我想說更多來反駁他說我是小孩,但我實在是不太想開口了,一開口說話全是哭音,娘得要死,當務之急隻能先努力把眼睛上的水閘給關住。
性取向是無法改變的,這我沒辦法,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喜歡的是女生。
但我一定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很娘,因為一娘起來就算你不是gay,所有人也都會覺得你是gay的。
而且娘炮會被很多人討厭鄙視,初中的時候我們班上有個男生就因為很娘,經常被班上幾個小混混捉弄,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髒**當眾扔在他頭上圍著他笑。
那男生沒什麽力氣,根本沒辦法反抗,他也不敢。
初中生犯起渾來的時候真的很可怕,正處於三觀開始形成,然而又分不清什麽是非的時候。
他們欺負一個人有時並不是因為這個人做錯了什麽或者惹到他們什麽。
而僅僅是因為看不爽而已。
你穿得太老土了我看不爽。
你長得太醜了我看不爽。
你太娘了惡心到我了我看不爽。
你獨來獨往不合群我也看不爽。
而如果我看不爽你,你又恰好比我弱小,背後也沒靠山,我就可以打你罵你嘲笑你欺辱你,或者因為別人都欺負你,我為了合群,也跟著欺負你。
聚眾一起欺負弱小是最恐怖的,都是小孩,但又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力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別人帶去怎樣的傷害,就算知道,他們也不在乎,因為通過欺辱別人帶來的扭曲的成就感和虛榮已經衝昏了他們年輕的頭腦。
真的,很可怕,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所見過的混亂險惡的初中生活。
初中生活教會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弱勢群體在這個社會上如履薄冰,歧視是很難被消除的,如果可以,我要好好偽裝自己保護自己,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
當然,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我可以很坦然地說出我是個gay,而不用怕因此遭受惡意。
也可以勇敢地告訴路北川我喜歡他而不用害怕他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路北川拿紙巾給我擦臉:“很難受是不是?我讓你打回來好不好,我也讓你掐,想掐幾下掐幾下。”
“不想……掐……嗝……你……”他不哄我還好,他一哄我,我更想哭了。
“那你想幹什麽?周末帶你去吃大餐?去電影院看電影去?帶你去市裏去不,有家新開的遊戲城,想去玩嗎?旁邊還有家密室逃脫……”
“我,我想抱……”
我想我也是喪心病狂了,這時候還不忘占路北川便宜,我可真是個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