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個月,都在哪些地方吃過飯喝過東西?”
“食堂和家裏,偶爾在外麵的飯店?好的。”
“那麽飲料呢?最常喝的是哪裏的飲料,我的意思是,你喝的水,飲料這些,有沒有經常被別人接觸?”
“好的,我們會盡快調查出結果的,小同誌好好養病,壞人我們會盡力抓到的。”
穿著製服的警察做好了筆錄,衝我友好地笑了笑,和路爸爸打了招呼,退出了病房。
春夏交接,窗外梅雨淅淅瀝瀝,春雷陣陣地響。
“說起來也算是幸運,慢性毒藥加重了你的胃病,而且劑量不是很大,不然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被人下了毒,現在還算好,沒造成太大傷害,時間一長,傷害就不可逆了,甚至會損傷大腦神經。”
路霆把剛才保姆送來的保溫盒打開,一陣雞肉粥的清香飄了出來,他看著我,麵容和藹:“餓了沒?現在喝吧,放太久了就不好喝了。”
“我先去個廁所。”點滴打太多了,總是想放水,我下床,推著安了滾輪的輸液架往廁所那邊走。
“我來。”路霆過來幫我推輸液架。
到了廁所門口,他莫名自然地就要跟著進來。
“我自己可以。”我忍不住看著他說。
“對不起,我又忘了你不喜歡上廁所旁邊有人,對不起對不起。”路霆一臉不好意思,高大的身軀退了出去,幫我把門帶上。
我幾乎是發飆般地上了這個小廁,尿完之後暴躁地戳著抽水馬桶的按鈕,莫名其妙地就有一種想掐死馬桶的衝動。
可是馬桶又沒做錯什麽。
誰都沒錯。
唯一一個有錯的路北川不在這兒。
哦,還有一個有錯的,就是給我下毒的那個人。
有毒嗎?看我不爽直接打一架啊,為什麽要這樣?吐血真的很恐怖好嗎?
發完飆整理好表情,推著輸液架出去,洗手。
回到床邊的時候,路霆在小餐桌上擺好了一碗粥,一碟蒸餃,還有其他幾樣清淡好消化的小菜。
看我走到床邊,路霆伸手來扶,我下意識躲了一下,然而他和路北川一樣手長腳長的,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肩膀,把我扶上床去,給我墊好了枕頭讓我靠著。
“先喝粥吧。”路霆舀了一勺粥吹了吹,要喂我。
“我自己來。”我要接過碗。
他手一躲,閃開了:“你一隻手還吊著水,怎麽吃?我來吧。”
說著一勺粥就送到了我嘴邊。
“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叔叔。”我終於忍無可忍,忍著一把摔了碗的衝動說,“我不習慣。”
住進醫院的這兩天來,他對我的照顧實在是無微不至,而且態度好到讓人……讓人惱火。
他是我的什麽生物學父親就可以對我好了嗎?我答應了嗎?
對於我來說他就是一個不太熟的叔叔,這麽多年,我都沒有爸爸,突然冒出來個爸爸來,都不給點兒緩衝時間的嗎?
憑什麽?隨便哪個犄角旮旯冒出個爸爸來我就得認?
爸爸了不起嗎?
路霆表情瞬間尷尬了起來:“我,我就是想照顧你,想補償你……這麽多年,我這個做父親的……”
“不是你的錯。”我客氣地說,“你們又不是故意把我扔了的,都是那個保姆的錯,沒什麽好補償的。”
誰要補償了?誰說了要補償了嗎?
他額頭上皺起細細的紋路:“可是你是我的孩子,我照顧你是應該的啊,南江……”
“我叫秦歌。”我不耐煩地打斷他,“從我記事起,我就叫秦歌,你叫我南江……我不習慣,一點兒都不覺得是在叫我……還是,叫我秦歌吧。”
“我知道,你心裏肯定還是怨我的。”他收回了勺子,搭在碗裏,歎氣道,“但是我必須說的是,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親,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姓路……”
“叔叔。”我說,“別說了。”
我一點兒都不想姓路。差點兒沒忍住把這句話說出去。
單人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他看著我,不再說話,我看著點滴,一滴一滴,像屋簷下落的雨。
半晌,路霆疲倦地開口:“不說了,我不說了,醫生說今天可以出院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哪裏?
我下意識看向他,結果他什麽也沒解釋,隻是故作熟絡地衝我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