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崔沅綰側目看向晏綏, 發現他眉頭舒緩下來,方才的緊張樣早已消失不見。

晏綏捏著她的指腹,開口回道:“夏昌的主力在內城, 地方幾個叛亂的州郡的廂軍也不會隔著老遠跑到山裏。前麵來的怕不是軍隊,而是夏昌私養的死士。他知道我不在內城, 便來這山裏找我,想趕盡殺絕。”

晏綏輕笑一聲,“他有兵, 我們也有,甚至比他更多。不用怕他的動作。”

說是如此, 可遠處匆匆而來的人影愈來愈近,崔沅綰看著就心慌,扯著晏綏的衣袖叫他走, 半天腳步都未挪動。

直到炔以再來敲門。

晏綏直接叫他推門進來, 瞥見炔以經常佩戴的劍出了鞘,劍鋒沾血, 就連衣袍下擺也帶著不少血跡,顯然是經過一場惡戰。

炔以知道崔沅綰在旁, 稍稍側神,把沾血的劍對著風口消散血腥氣。

“主子, 我們的人在與那幫死士對打。那幫子人被蠱操控, 傷口能極快愈合, 除非割下頭顱, 否則人是殺不死的。”

較之炔以的慌亂無措,晏綏倒是雲淡風輕。早先隨兆相雲遊四方時, 曾在南疆見過這種蠱毒。

傷口愈合需要時間, 而此蠱能把愈合時間大大縮短, 但疼痛不會減少,疼的時候動作便變慢,給人以有乘之機。而夏昌顯然是把此蠱與另一種毒蠱結合起來,減輕痛感,死士便不會受傷口影響減緩動作。

隻是這蠱消耗人命,傷一次,愈合一次,生命縮短一次。多往死士身上劃幾道傷口,不比砍頭叫人死得快,卻能消耗生命。傷口越多,愈合的地方就越多。

人的愈合力就那麽多,耗盡了自身防禦後,剩下消耗的就是命。

“力氣大的又準頭的,直接把頭顱割下來。若無法近身,就多傷他。再強悍的死士也是人,是人就會死。”晏綏冷言說道。

炔以常跟在晏綏身邊辦事,早先也跟著他一起去過南疆,見識過這蠱毒的怪異之處,眼下卻慌亂無措,彎腰向主子詢問法子,難免叫晏綏以為,這廝一昧沉溺情愛,連過往事都記不得。

晏綏擺擺手,“來的不多,相信你們能處理好。”

一說相信,那便是不容人失誤,何況他們守在深山老林裏,也沒法失誤。背後就是萬丈深淵,掉下去便再也爬不上來了。炔以覺著肩上擔子重,也聽出了晏綏的話外之意,肅聲說是,衝出門外奔向遠山殺敵。

晏綏本是想邀崔沅綰一同待在山林裏,站在山峰看這場鬧劇。調戲夏黨,俯視眾人出醜,縱覽亂象乍起又被平定,得勢的小人朝夕墜落深淵,打臉、驚豔、報複、出氣。

無論如何,他都想叫崔沅綰留下來。站在無人注意的最高處,看這份獻上來的禮。

他知道,崔沅綰受過很多委屈,查清楚後,直接間接都是由夏昌引起。處理夏昌固然是官家要求,也是他私心作祟。

不惜策劃牽涉全國上下各方的局,做戲將夏黨一步步拐進局裏。他用這混亂的天下博崔沅綰一笑。接著幕後把天下平定,掙得外麵的名譽,又討了崔沅綰的歡心。

這是他原來的想法,他想好一切,卻唯獨忽略了崔沅綰的感受。

崔沅綰扯著他衣袖的手在顫抖,她很怕夏昌,也很怕夏黨。

她不願意接受他的贈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