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銳穿著常服紮著武裝帶和一群班長們跨立站在操場上,大簷帽下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射著寒光。

1992年冬天,又是幾輛解放卡車開進了特種偵察大隊的操場。

穿著冬訓服的新兵們提著自己的東西下了車,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好奇地東張西望。林銳和那些班長們一樣用那種軍隊特有的喊番號喊出來的嘶啞嗓子高喊著,一直到這些跟窩冬鵪鶉一樣的新兵在他的麵前站成一排。

林銳眯縫起眼睛仰起下巴:

“都給我聽好了,我隻說一次!我叫林銳,是你們的班長!從今天開始,你們不是老百姓了,是軍人!我不管你們在家是個什麽揍性,這裏是部隊!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臥著!”

新兵們瞪著眼睛看他。

林銳跨立在他們麵前,還是那麽冷峻地看著他們稚嫩的臉:“知道我們是什麽部隊嗎?”

新兵們互相看看,一個新兵就說:“特種部隊!”

“對,特種部隊!”林銳厲聲說,“但是你下次要注意先喊報告班長!——知道什麽是特種部隊嗎?!”

“抓舌頭,搞破壞!”又一個新兵喊。

“喊報告了嗎?”林銳的聲音不大卻很淩厲。

“我……”那個新兵害怕地瞪大眼睛,“我,我腦子笨……”

“二十個俯臥撐!現在開始!”林銳說。

“是,班長。”新兵回答卻不動。

“為什麽不做?”

“報告班長,啥是俯臥撐?”新兵不好意思地問。

林銳恨不得給他一腳,但是還是一個前倒給他做了兩個示範:“就是這個,做!自己數數!”

“是,班長!”那個兵顯然來自農村,很樸實,趴地上就做:“一,二,三……”

“特種部隊,就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部隊,是執行特殊任務的尖刀部隊!”林銳繼續說,“特種部隊是什麽鑄造的?!是鋼鐵的精神!是不怕死的精神!是閃電,是利劍,是敵人惡夢一樣的影子!”

“報告班長,做完了!”那個兵站起來滿臉紅光興奮地說。

“累不累?”林銳問。

“不累!”那個兵居然很高興,“比在家種地輕鬆多了。”

“再來五十個!”林銳說。

“是,班長!”他又趴下要做。

“你叫什麽名字?”林銳覺得好笑。

“……五,六……田大牛!九,十……”那個兵做得很興奮。

“你,你再說一遍?”林銳一驚。

“田大牛!”

“起立!”林銳喊。

這個兵起來,滿臉紅光頭頂冒白氣。

林銳走到他麵前仔細看他。

這個兵嘿嘿笑。

“你怎麽叫田大牛?!”林銳的聲音在顫抖。

“我娘給我起的,說我家缺勞力,我要壯得象頭牛!”這個兵嘿嘿樂。

“你為什麽叫田大牛?!”林銳翕動嘴唇。

“班長,這是我娘起的……”那個兵很納悶。

“今天開始,你改名!”林銳高喊。

“班長,為啥啊?”那個兵很意外。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林銳喊,“別問為什麽,執行命令!”

“是!班長,我改名!”那個兵喊完了,“我改啥啊?”

“田小牛!”林銳高喊。

“是!田小牛!”那個兵隻能答應,“班長,我能繼續做‘俯臥撐’了吧?”

他叫“俯臥撐”三個字很奇怪,顯然還不熟悉。

“做吧。”林銳的聲音緩和下來,看著田小牛俯下身子做俯臥撐:眼神很奇怪。

“改二十個。”

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

“是,二十!”田小牛喊著,做著。

林銳壓住自己的情緒:“特種部隊的榮譽,是烈士的鮮血鑄造的!在戰爭時期,我們就是戰區司令部首長手中的尖刀,要捅向敵人的心髒!在和平年代,我們就是人民共和國的一道看不見的鋼鐵長城,要去完成各種急重險難任務!我們——是光榮的特種兵!”

操場上都是新兵和班長們嘶啞的吼聲。

“下一個科目——81-1自動步槍速射,表演開始!”

女解說員的聲音從喇叭裏麵響起,英文同聲翻譯也傳出來。

“預備——”

指揮員舉起紅旗。

趴在地上穿著迷彩服戴著鋼盔的張雷右手持槍左手扶地,對前方的穀地虎視眈眈。

“開始!”

紅旗刷地落下。

張雷一下子彈出去,如同一個迷彩色的影子一樣衝過麵前10米的開闊地。在突然的一瞬間,穀地100米處彈起一排鋼板靶。張雷刷地滑出去,臥姿射擊。

鐺鐺鐺鐺鐺!

五槍,五個鋼板靶應聲落地。

“……自動步槍速射,是人民解放軍偵察兵的一項基本技能。陸軍學院偵察係對學員提高了要求——在一分半鍾內,要完成兩個彈匣60發子彈的射擊,並且要求命中率在80%以上……”

左側又挑出兩個靶子,張雷跪姿射擊,兩個靶子應聲落地。

不時跳出的不同位置的靶子被張雷準確擊倒。

張雷變幻著各自射擊姿勢,通過麵前一百米的開闊地,槍在手中猶如和他成為一體。靈活的軍事動作讓觀眾們都是眼花繚亂,掌聲在觀禮台響起。

一個彈匣打完後,張雷的左手已經從胸前的彈匣袋拔出第二個彈匣,用備用彈匣直接撬掉打空的彈匣,在不到一秒種的時間完成了上膛準備。槍聲再次響起,名目繁多的各種靶子都是應聲落地。

觀禮台上的各國武官們不由都站起來,掌聲雷動。

張雷立姿射擊,前方50米處彈起的一排鋼板靶準確全部倒下。

鋼板靶落下,彈出“WELLCOME”這排英文字母組成的“歡迎”將表演推向**。

“停——”

張雷立定,在原地驗槍然後刷地利落甩在後麵大背著自動步槍紋絲不動。

身著各國軍裝的各國武官們都走下觀禮台,圍住了還在喘氣的張雷。張雷眼神都不帶動的,臉上的汗珠淌下來,呼吸均勻。記者們圍著現場拍個不停,閃光燈頻起。

“非常好!”一個武官用英文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軍人!”

“謝謝,先生。”張雷用英文回答,“我不過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個普通學員。”

“你的軍事技能令人感歎,願意去我們國家擔任教官嗎?”另外一個武官問。

“我是中國士兵,我苦練軍事技能是為了保衛我的祖國。”張雷說,“我個人沒有興趣去訓練外軍,當然如果組織派遣我會去,那是服從命令。”

“像你這樣優秀的軍人,你們軍隊給了你很高待遇嗎?”那個武官問。

“先生,”張雷看著他回答,“這和待遇無關。我是中華民族的兒女,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祖國養育了我,我從軍報效祖國,是為了盡我作為一個中華兒女的義務。”

那個武官點點頭,伸出大拇指:“好!非常好!中國陸軍有你這樣的軍人會驕傲!”

“我為我是中國陸軍的一員而驕傲!”張雷回答。

“這是什麽?”另外一個武官好奇地指著張雷胸前的傘徽。

“中國人民解放軍空降兵跳傘資格徽章。”張雷回答。

“你是傘兵?”

“上學以前是傘兵。”張雷說。

“了不起,我也是傘兵!”那個武官興奮地指著自己胸前,“傘兵是真正的男人!你的這個徽章賣給我如何?”

“軍人的榮譽,非賣品!”張雷不卑不亢地說。

“我出100美元!”

“對不起,先生。”

“1000美元!”

張雷看著他:“你出再多的錢,也不可能買到一個軍人的榮譽!”

那個武官張大嘴想半天,笑了:“戰士,你是一個真正的戰士!我敬佩真正的戰士!”

他摘下自己的傘兵徽章,別在張雷胸前:“這個作為禮物送給你,希望你會喜歡。”

張雷想想,看著武官給自己別上他的傘徽,敬禮:“先生,我也有一件禮物送給你!”

武官好奇地看著他。

張雷摘下自己的傘徽,別在武官的胸前:“我不能出賣我軍人的榮譽,但是可以作為對一個老傘兵的敬重,送給你!”

閃光燈閃成一片。

武官樂得嘴都合不上,抓住張雷的手:“謝謝!謝謝!”

張雷淡淡一笑,站好。

劉芳芳拿著軍報,頭版下方的照片是各國武官去陸院參觀時候的新聞照——張雷在和一個武官握手,旁邊的武官們看著他都是笑容滿麵,有的還伸出了大拇指。

“小雨,小雨!”劉芳芳喊。

“怎麽了?”何小雨兩手都是泡沫從水房跑出來,“你喊什麽?”

“你看你看!”劉芳芳跑過去,“你看這報紙!”

“我這衣服沒洗完呢,看什麽報紙啊!”何小雨說。

“你看啊!”劉芳芳把照片指給她,“你看,這個是不是上次那個張雷?”

“就他啊?還上報紙?還軍報?”何小雨說,“我還是去洗衣服吧。”

“你看啊!”劉芳芳拉住何小雨,“你看看是不是?”

何小雨隨便看了一眼,眼睛就睜大了:“喲!還真是哎,這家夥不得了啊!上軍報了?!”

“我說的沒錯吧?”劉芳芳洋洋得意,“就是張雷!”

“是就是唄!你得意什麽啊?”何小雨白她一眼。

劉芳芳臉一紅:“你管我呢?我樂意!”

“我說,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何小雨問。

“說什麽呢!我爸爸說了,我沒畢業不許談戀愛!”劉芳芳紅著臉說。

“那就當我沒說,我洗衣服去了。”何小雨就進了水房繼續洗衣服。

洗了一會,看見劉芳芳站在自己身邊,何小雨抬起頭:“我說,你跟這兒站著幹嗎啊?要不,你替我洗?”

“小雨,我……”劉芳芳吞吞吐吐,“我想問問你,你和張雷是不是很熟悉?”

“熟啊,我兄弟!”何小雨說。

“那,他有沒有女朋友?”劉芳芳鼓足勇氣問。

“這事兒啊?”何小雨賣關子,“我得保密!”

“我幫你洗衣服!我幫你洗!”劉芳芳說著將報紙插在兜裏麵,挽起袖子就要下手。

“別,別!”何小雨急忙擋住她。“讓教導員看見我又吃不了兜著走!”

“那,那你說讓我幫你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劉芳芳著急地說。

“真想知道?”何小雨問。

“真想知道!”劉芳芳點頭。

“有——”何小雨拖長聲音。

劉芳芳臉都綠了:“啊?”

“過!”何小雨這才說完。

“你,你嚇死我了!”劉芳芳就打她。

“瞧你那點出息!”何小雨打開水龍頭,“還做偵察兵的女人?”

“誰說我要做偵察兵的女人了?!”劉芳芳臉紅,喊著說。

“你說的啊,那我不管了!”何小雨說。

“別啊!”劉芳芳急忙說,“我錯了還不行!你就給我說說這個張雷,他,他怎麽樣啊?”

“張雷?”何小雨想想,“傘兵油子,軍人世家,軍事素質過硬,調皮搗蛋,喜歡跑軍醫院認識女兵,整個一個花心大蘿卜!”

“啊?!”劉芳芳張大嘴。

何小雨看著她:“說你沒出息你還不服!”

“好小雨,你就告訴我吧——”劉芳芳拽住何小雨,“求你了!”

“好吧好吧。”何小雨認真地說,“他啊,人還不錯,對感情挺執著的,剛剛和女朋友分手。應該說現在還在痛苦時期,你這個時候出現,可能有戲!”

“說什麽呢。”劉芳芳低聲說。

“但是我提醒你啊——他眼光可高!”何小雨說。

劉芳芳緊張起來:“小雨,你說他能看上我嗎?”

何小雨笑出聲來:“暴露目標了吧?還跟那兒裝!”

劉芳芳紅著臉:“你,你,我恨死你了!”

“我說不好,不過我們劉芳芳也不錯啊!”何小雨說,“也是咱們軍醫大學一朵花啊!”

兩人正在鬧,哨子響了。

“緊急集合——”隊長高喊。

何小雨丟下衣服就跑出去,回頭看劉芳芳還傻在那兒:“別傻了!緊急集合!”

劉芳芳醒悟過來,跑出去。

操場上,女學員們在背著背包跑圈。劉芳芳和何小雨在一排,兩人都是呼哧帶喘。

“小雨,這個事兒,你,你不許告訴別人!”

“行,我不告訴,不告訴別人!”

“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我,想認識他!”

“下周末,下周末張雷過生日!我,我帶你去!”

“好小雨!我愛死你了!”

“隊列當中不許說話!”隊長高喊。

兩人馬上住嘴。

“作為一個特戰隊員,要熟練掌握自己的武器裝備,不僅要能夠使用自己的槍,也要能夠掌握戰友的槍。我們的要求就是一專多能,雖然你們以後可能是突擊手、微聲衝鋒槍手、機槍手、狙擊手、火力支援手等等不同的專業,但是在敵後惡劣戰場環境下,這些武器你們每個人都要靈活掌握!”

林銳戴著黑色貝雷帽、穿著迷彩服和軍靴蹲在一排武器跟前,對著穿著冬訓服和大頭鞋的新兵說。

新兵們都睜大了眼睛,傻傻看著麵前的一排五花八門的武器。

“報告班長!”田小牛激動地喊,“我們啥時候能打槍啊?”

林銳站起身,看著他:“你打過槍嗎?”

“報告班長!沒有!”田小牛說,“但是我小時候打彈弓一直打到現在,我們村就我彈弓打得準!”

新兵們一陣哄笑。

“笑啥啊?許海峰不也是打彈弓打出來的嗎?”田小牛看新兵們。

“你還知道許海峰,不簡單啊!”林銳苦笑,“到時候有的是你們打的,打到你煩!”

林銳順手抄起一把81-1自動步槍:“這是國產81-1自動步槍,口徑7.62毫米,彈匣容量30發,和下麵的81-1班用輕機槍是一個槍族,大部分零件可以互換。”

田小牛貪婪地看著,眼睛放光。

“國產85狙擊步槍,口徑7.62毫米!”林銳拿起一把帶瞄準鏡的大槍,“是單兵遠程殺傷武器,射程可以達到1000米左右。因為狙擊步槍具有遠程殺傷性能,而且隱蔽性好,所以狙擊手又被稱為——‘刺客’!”

他看恨不得把狙擊步槍吃掉的田小牛,笑道:“田小牛!”

“到!”田小牛急忙站直。

“體會一下!”林銳把槍扔給他。

田小牛伸手抱住,激動不已:“哎呀媽呀!當初我們村打麻雀有它那可不得了啊!”

新兵們又是哄笑。

林銳恨不得給他一拳:“打麻雀?!你有點出息沒?這個玩意打麻雀,麻雀都成肉片了!”

他一把把槍搶過來,田小牛傻傻看著被搶走的狙擊步槍,很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國產85微聲衝鋒槍……”林銳繼續介紹。

田小牛還是看著狙擊步槍,咽唾沫。

“看啥啊?”旁邊的唐山新兵董強問。

“看槍,我就喜歡那個槍。”田小牛癡癡地說。

“那叫狙擊步槍!”來自城市的董強笑。

“對,對,狙擊步槍!”田小牛說,眼神還是盯著狙擊步槍。

“你這樣的土包子也能當特種兵?”董強笑,“豬都能上樹!你還是打麻雀去吧!”

“咋?!”田小牛一瞪眼,“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土咋了?莊稼還得大糞養呢!”

“田小牛!董強!”林銳站起來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兩人急忙立正。

“100個俯臥撐!”林銳說。

兩人開始做俯臥撐。

烏雲帶著自己班的新兵跑步過來,唱著《特種兵之歌》:

“夜色當中,我們是一把利劍;

黑暗當中,我們是一道閃電。

高山擋不住我們的腳步,

深水淹不沒我們的信念。

我們是黑夜的精靈

我們是平地的颶風

我們是看不見的影子

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立——定!”烏雲高喊。

隊伍站住了。

烏雲用離索的口令讓他們在武器前站好:“站好了!都給我看著點!——林銳,蹭你個光,要不下午我還得去提武器麻煩得要死!”

林銳點點頭:“我們差不多完了,你講吧。”

烏雲的帶兵方法和林銳完全不同,嘿嘿笑著看自己班的弟兄們:“說,你們想學啥?”

“報告班長!就那個!”一個新兵一指狙擊步槍。

“對!班長就講那個!”“那個大槍!”“狙擊步槍!”

……

“你們還真找對人了。”林銳說,“你們班長,就是真正的狙擊手。”

烏雲蹲下一把提起狙擊步槍:“看好了啊!給你們變個戲法!”

三下兩下,步槍變成零件。

新兵們都看呆了。

“再給你們變回來啊。”烏雲又給裝好。

新兵們鼓掌。

“球!”烏雲說,“這算個球!林班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這都給玩兒似的。”

“林班長表演一個!”一個新兵喊。

新兵們鼓掌。

烏雲看林銳:“咋辦?”

林銳笑笑:“把我眼睛蒙上。”

田小牛就拿出手絹給林銳眼睛蒙上,小聲問:“班長,留個縫不?”

“混蛋!”林銳罵。

田小牛急忙都給蒙好。

烏雲檢查了一遍:“好,我拆了啊!”

林銳點頭。

烏雲蹲下,在油布上把81槍族、85狙擊步槍、85微聲衝鋒槍、54手槍全都拆成了零件,起身高喊:

“好!”

林銳蹲下,在麵前摸索零件,手上動作很快。

沒幾分鍾,所有的武器全部裝好。

林銳起立摘下手絹:“完成!”

烏雲挨個拉開槍栓試射一下空槍,高喊:“全部裝好!”

新兵們瘋了一樣鼓掌:“林班長!太棒了!”

田小牛最激動,看林銳跟看天神一樣:“哎呀媽呀!這得練多少年啊!”

林銳把手絹扔給他:“隻要你們用心,一個月全都能做到!”

新兵們激動地互相議論。

“立定!帶開繼續訓練!”林銳高喊。

“唱個歌子!夜色當中,我們是一把利劍——預備——起!”烏雲高喊。

“……

擒拿格鬥跳傘潛水我們樣樣精通

射擊爆破攀登偵察我們什麽都行

嘿嘿,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這一次新兵都跟瘋了一樣,唱得地動山搖。

“戰士們的士氣不錯。”耿輝看著訓練場,“林銳現在居然會帶兵了。”

“是啊。”何誌軍在雙杠上做練習,一把年紀做得還不錯,“毛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這幫家夥也得趕緊給他們找到用武之地啊!”

“你還在惦記那個事兒啊?”耿輝笑。

何誌軍從雙杠下來,小李遞給他毛巾,他擦著汗:“在特戰一連搞個試驗分隊,集中人力物力財力進行局部戰爭情況下新戰法的研究,形成教案在全大隊推廣,如果條件合適,還可以在全軍特種部隊推廣——有什麽不好?我就想不明白為什麽經費就批不下來!”

“上級也有上級的考慮,我們的報告沒有通過,還是再等等看。”耿輝說。

“等?!你可以等,我可以等——戰爭能等嗎?!”何誌軍急了,“敵人能等嗎?!如果戰爭明天來臨,你耿輝敢不敢拍xiōng部說我們做好了準備?!你敢,我不敢!當代戰爭的戰例已經證明,特種部隊的科技含量越來越高,我們還是老一套,依靠戰士的勇敢當敢死隊?!對,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的死有價值嗎?能影響戰爭的勝利嗎?!”

耿輝苦笑:“你跟我發火有什麽用,我又不管經費。”

何誌軍噎了一下:“對,我不該跟你發火。我軍閥作風我道歉,但是問題總要解決啊?我們的科技練兵總得進行啊?你不也老說,一支不能掌握高科技戰爭的部隊不能迎接未來戰爭的挑戰嗎?”

“我再去磨牙吧。”耿輝說,“沒辦法,這些事情總得解決,發火解決不了問題。”

“對,我有個想法跟你研究研究。”何誌軍揮揮手,小李走遠了。

“說。”

何誌軍低聲說了幾句,耿輝就急了:“你這是克扣軍餉!不行不行,這事兒捅出來,你我就完蛋了!”

“我這不和你研究嗎?”何誌軍說,“上級也沒說不批啊,隻是說時間——那等時間到了,我們把夥食費補回去不就得了嗎?”

“我說何大隊長!”耿輝著急地說,“你知道這是什麽問題?!這是經濟問題!是犯錯誤的!”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死叫真啊?最早承包到戶的時候,不也是瞞著上麵嗎?實踐怎麽證明的?中央不是還包產到戶了嗎?作為一個革命軍人,思想要有前瞻!要看見未來的戰爭而不是自己的烏紗帽!”何誌軍說。

“這個事情,我不能同意!”耿輝說,“這是原則不能讓步!”

“你說了不算!”何誌軍急了,“常委會,投票表決一下!”

“常委說了也不算!”耿輝說,“這涉及到全大隊官兵的切身利益!”

“那就全大隊開會,我做發言!讓全大隊官兵說了算!”何誌軍說,“出了問題,我一個人承擔!”

“如果全大隊官兵不同意呢?!”耿輝說。

“那就扣我何誌軍一個人的夥食費!”何誌軍高喊。

當天下午就召開了全大隊大會,何誌軍站在觀禮台上麵對自己的部下:“同誌們!”

刷——都立正。

“稍息。”何誌軍敬禮。

“臨時召集大會,是有一個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決。”何誌軍的聲音洪亮,“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這個月開始,夥食費減半。”

底下議論紛紛。

“事情是這樣的,為了未來特種作戰需要,我們大隊需要在第一沒有現成教材第二沒有一手資料的情況下進行特種作戰戰法研究。”何誌軍說,“我向總部和軍區都打了報告,但是由於各種原因,經費不能到位。但是戰爭不等我們啊!同誌們!如果明天戰爭來臨,我們都要第一批衝上戰場,去敵後出生入死,但是我們做好準備了嗎?——沒有!”

下麵鴉雀無聲。

“敵人是什麽?敵人是紙老虎,對!但是敵人是武裝到牙齒的紙老虎,是第一流現代化武器裝備起來的紙老虎!敵人的特種部隊,有半個世紀的曆史,我們呢?——1年!敵人會因為我們剛剛組建隻有1年就要發慈悲嗎?不會!他們一樣會跟我們作戰會跟我們玩命!會跟我們刺刀見紅!我們依靠老一套戰法,能打贏現代戰爭嗎?——不能!

“我們是什麽?是特種部隊!是為了戰爭而組建的!如果我們打不贏明天的戰爭,曆史會把我們全體釘在民族的恥辱柱上!我們就是鴉片戰爭的清軍,就是抗日戰爭的東北軍、中央軍!我們不配做中國人民解放軍,因為我們輸了!”

下麵的官兵眼睛都在冒血,恨不得現在就趕緊打好證明自己不是孬種。

“所以,為了明天的戰爭,我們今天就要做好一切準備!”何誌軍說,“我希望回去以後,包括新兵連,所有官兵都要討論都要發言,然後把意見匯總上來!我的講話完了!”

下麵還是鴉雀無聲。

耿輝不得不感歎,何誌軍的講話具有的煽動性,自己還是有差距的。

“報告大隊長!我能提個問題嗎?”林銳突然高喊。

“講!”何誌軍說。

“如何保證,戰士們從嘴裏省下的夥食費,用在了新戰法研究上?”林銳出列,不卑不亢。

“好你個林銳!”何誌軍大聲說,“是條漢子!如果這個方案真的實施了,我要組織戰士代表做審計工作!每一分錢花在哪裏,都要明明白白!!你林銳,就是第一個戰士代表!還有問題沒有?!”

“沒有!”林銳高喊。

“歸隊!”何誌軍說。

“我看不用等回去了,”耿輝說,“部隊訓練任務還很重,與其下麵再開小會,不如大會解決讓大家多休息。”

“可以。”何誌軍說。

“無記名投票!”耿輝喊,“就在這裏,我眼皮子底下,哪個幹部也不許多嘴!大家把各自的意見寫下來,交上來當場唱票!”

於是各個單位文書就趕緊把紙筆都拿過來做投票。

投票結束,唱票完畢。

全票通過。

何誌軍對大家敬禮:“我何誌軍——謝謝大家了!”

“勿忘國恥!牢記使命!”林銳第一個喊出來。

“勿忘國恥!牢記使命!”戰士們齊聲吼道。

陳勇從公車上下來,背著自己的軍挎徑直走向軍區總院。他打聽了一下,方子君原來在婦產科,就興衝衝找到婦產科了。

方子君就在辦公室看病曆,陳勇小心地敲門。

方子君頭也不抬:“進來!”

陳勇推門進來,看著方子君微笑:“方大夫?”

方子君看看他:“坐吧。”

“哎!”陳勇急忙坐在方子君辦公桌邊上。

“你是哪位孕婦的家屬?”方子君問。

“我?!”陳勇漲紅了臉,“我還沒結婚!”

“沒結婚?”方子君看看他,“那你讓女朋友懷孕了?怎麽那麽不小心呢,女人打一次胎很傷元氣的!你最好還是跟你們領導說說,趕緊結婚,把孩子生下來。”

陳勇尷尬地:“方大夫,我,我不是來看孕婦的!”

“那你?”方子君奇怪看他。

“我是來看你的!”陳勇說。

“看我?”方子君看他,想起來了:“哦,你是那個那個?”

“陳勇!特種偵察大隊的!”陳勇急忙說。

“對對,陳勇!”方子君笑,“名字到嘴邊想不起來了!”

“您工作忙,可以理解。”陳勇高興地說,“我是專程來看您的!”

“怎麽樣,傷都痊愈了吧?”方子君問。

“痊愈了,不然我能進特種偵察大隊嗎?”陳勇興奮地說,起身就彈跳抬腿空踢,“您看!全都好了!”

“坐坐!”方子君起身倒水,“我這屋子小,你再把房頂給我掀了!”

陳勇不好意思地坐下,摘下軍帽接過水。

“我記得你是狼牙偵察大隊的?”方子君問。

“對。”陳勇點頭,“我們是最後一批下來的,一直到停戰。”

“再看見你們這些老兵,那些日子跟做夢一樣。”方子君感歎。

“是啊,我也沒想到能活著回來,還能再看見您。”陳勇說。

“別您您的,我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你這麽叫反而顯得我多老一樣。”方子君說。

“是!”陳勇說,“我是專程來看您,不,你的!我還給你一件東西。”

“什麽?”方子君不明白。

“這個!”陳勇從軍挎拿出來飯盒和勺子,上麵印著方子君的名字。

“喲!”方子君笑了,“你居然還留著!”

“是啊!”陳勇認真點頭,“我一直留著,保存得很好!這幾年調動不少部隊,但是這個是一直帶著的!”

方子君接過來:“難為你了!”

“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陳勇又拿出來一個用子彈殼做的排蕭,“我親手做的!希望你喜歡!”

“謝謝!”方子君接過來,“可我不會吹啊?”

“那你就做個擺設,你還喜歡什麽就告訴我,我給你做。”陳勇說,“我那邊子彈殼多的很,我也愛好這個!”

“那我就謝謝你了。”方子君收好。

陳勇沉默半天:“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你,想當麵感謝你。”

“別這樣說,我是衛生員,救護傷員是我的職責。”方子君說。

“我以為,你都結婚了。”陳勇說。

方子君黯然,笑:“我是老大難,嫁不出去!”

“瞧你說的!”陳勇急了,“你怎麽可能嫁不出去呢!再說你現在不也有男朋友了嗎?上次看見的那個學員?”

“我們已經分手了!”方子君斷然說。

“哦,對不起。”陳勇趕緊道歉。

“沒什麽。”方子君笑笑,“你還有別的事兒嗎?”

“沒了。”陳勇急忙起身,“我知道你忙,我就是來看看你,當麵給你表示感謝!”

方子君也起身:“謝謝你啊!”

陳勇笑著雙手握住方子君的手:“方大夫,我一輩子不會忘記你!”

方子君點頭,真誠地:“我也會把你當作我的好戰友!以後常聯係!”

“如果您找我,讓軍區總機轉特種偵察大隊就可以!全大隊沒有不知道我陳勇的!”陳勇說。“我走了!”

方子君送他到門口:“以後有時間來玩!”

陳勇興衝衝走出總院,到沒人注意的地方趕緊擦汗。

“以後有時間來玩!”陳勇嘴裏念叨著,一興奮居然來了個前空翻,帽子掉在地上。他撿起帽子戴上,看周圍的老百姓都在看,急忙一低頭跑了。

跑到拐角,看見一個花店。他想想,走進去:“同誌,我想買花兒。”

女店員看看他:“你要買花?”

“對啊!”陳勇笑,“我要送給一個大夫,她救過我的命,在戰場上。”

女店員笑:“這樣啊,那送百合吧,我再給你綁個花籃,裝點別的花。”

“好!”陳勇說。

女店員綁好花籃,遞給陳勇:“收你六十吧,因為你是戰場下來的。”

“多少?!”陳勇正在掏錢,一驚。

“六十啊?”

陳勇一咬牙:“好!六十就六十!”

陳勇捧著花籃興衝衝往回走,走到總院門口停住了。他正在猶豫怎麽送進去,一轉眼看見門口另外一側站著張雷。他急忙閃身到樹後,探頭觀察。

張雷站在門口,惆悵地看了半天。

他走進門崗,拿起電話撥了婦科辦公室的號碼:“喂?是我。”

“哦,你有事嗎?”方子君的語氣很平靜。

“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樂。”

“我想見你。”

“對不起,我沒時間。”

“我明白。”張雷低沉地說,“打攪了,希望你幸福。”

“你也是。”

張雷放下電話,走出去。陳勇看著他的背影上了公車,看看自己手裏的花籃。

他站在那兒,一直到黃昏。方子君和同事一起出來,陳勇才敢喊:“方大夫!”

方子君走過來:“喲!陳勇,你怎麽在這兒?”

“我馬上要回部隊,正好路過。”陳勇笑。

“真巧啊!”方子君笑,“這花送給女朋友的?”

陳勇看花:“送給,送給一個戰友的女兒,結果他們全家旅遊去了。”

方子君看百合:“真漂亮!”

“你喜歡就送給你!”陳勇急忙說。

“那怎麽合適?”方子君急忙推辭。

“我回部隊,不能帶著花兒。”陳勇說,“送給你吧,希望你永遠跟百合一樣純潔美麗!”

方子君笑:“那我就謝謝你了!”

陳勇把花送給方子君,如釋重負退後:

“謝謝你!我走了!我有時間會來看你的!”

“歡迎!”方子君說,“下次我請你吃飯!”

“不,我請你!”陳勇真誠地說。

“都一樣。”方子君說。

陳勇敬禮:“我走了!”

“再見!”方子君擺手。

陳勇點頭,幸福地跑向公車站。正好一輛公車來了,他急忙擠上去。回頭透過車窗看見方子君的側麵,正在路上走,抱著那個花籃。他急忙擠到車最後眼巴巴地看著,看著百合和方子君的臉一樣美麗,笑了。

一直到看不見方子君。

他看看外麵,才知道自己坐錯車了。

生日宴會上張雷一直是悶悶不樂的,雖然他強顏歡笑,但是還是熱鬧不起來。吃完飯在公園遛彎,他和劉曉飛走在一起,何小雨拉著劉芳芳跟在後麵。劉芳芳很緊張,看著張雷的背影眼神都是羞澀的。

“你倒是上去說話啊?”何小雨推她,“你不說話怎麽熟悉啊?”

“我不知道說什麽啊?”劉芳芳著急地說。

“說什麽都可以啊!”何小雨說,“你就當那是碉堡,打得下來要打打不下來也要打!快去!”

正在爭執,劉曉飛回頭:“你們倆說什麽碉堡呢?”

“沒事!”何小雨說,“我說你們兩位大男人自己顧自己走,也不管我們啊?我們可不是偵察兵能走那麽快!”

“喲,忘了還有女士呢!”張雷笑道,“曉飛,你不用管我,我這人情緒化一會就好。你去陪小雨吧,一周才能見一次也不容易。咱倆上下鋪還有什麽好說的!”

“就是,陪我那邊走去!”何小雨拉住劉曉飛跑了。

張雷看著他們的背影,笑容漸漸消失了。

劉芳芳看著他。

張雷低下頭,正要走,想起後麵還有人:“你,你叫什麽來著?”

“劉芳芳。”劉芳芳紅著臉說。

“吃飯的時候我沒注意,名字沒記準。”張雷說,“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劉芳芳說。

“你和小雨是同學?”張雷問。

“嗯。”

兩人就無語了。

張雷看看那邊湖邊的長椅:“坐會吧。”

“嗯。”

張雷坐在長椅一側,劉芳芳坐在另外一側。

還是無語。

張雷自己想著什麽,拿出煙自己點著了。

“你抽煙?”劉芳芳皺眉問。

“啊。”張雷笑,“也是最近學會的。”

“抽煙對身體不好。”劉芳芳說,“我在家的時候,我爸爸就不敢抽煙。我媽媽現在老給我打電話,說我爸爸現在可猖獗了,煙不離手,就等我回去教育呢!”

張雷樂了:“你是你們家的領導啊?”

“那是!”劉芳芳眉飛色舞起來,“我爸爸領導部隊,我媽媽領導保姆,然後我領導他們倆!”

“你爸爸是團長?”張雷笑。

“不,軍長。”

張雷嚇了一跳,煙嗆著了,咳嗽兩聲。

“你怎麽了?”劉芳芳問。

“沒事沒事!”張雷擺擺手。

“那你就別抽了,再說你是偵察兵,抽煙傷害肺,對你訓練沒好處。”劉芳芳說。

“好,好,現在不抽了。”張雷掐滅煙。

又沉默了。

夕陽下,張雷的臉還是那麽冷峻。

劉芳芳看著張雷的側麵,有點出神。

張雷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一葉扁舟滑過,感歎地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劉芳芳眼睛一亮:“你喜歡古詩?”

“嗯,我哥哥喜歡,我也喜歡。”張雷說。

“我也喜歡古詩。”劉芳芳說,“我從小就能背唐詩三百首,再大點我能背的就更多。我特別喜歡古詩的意境,現在的詩人做不出來。古人寥寥幾筆,能夠感受到一種空靈的意境,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讓人回味無窮。”

“那你怎麽上軍醫大學了?”張雷問,“我看你更適合學中文。”

“生在兵家,長大當兵。”劉芳芳說,“我自己也習慣了,我爸爸從小就把我當兵訓,隻有到了中學我才能穿裙子。再大點,他就沒法拿我當兵管了。”

“然後你就管他了?”張雷說。

劉芳芳笑:“對啊!”

兩人的氣氛融洽了。

“我還喜歡唱歌,忘了告訴你我跟小雨是二重唱,每次文藝會演都要上台的!”劉芳芳說。

“那你唱一個。”張雷笑。

“在這兒啊?”劉芳芳左右看看。

“怕什麽?”張雷說,“當兵的,死都不怕還怕唱歌?”

“好!”劉芳芳站起來,“我就唱個《十送紅軍》吧!”

張雷點頭:“好啊!我從小就喜歡這個歌兒!”

劉芳芳站起來,臉上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夕陽的餘暉還是別的什麽。她摘下軍帽,走到張雷麵前五六米遠的地方站好了,動作很正規。

“要報幕嗎?”張雷開玩笑。

“你別笑,我唱不了了!”劉芳芳低頭說。

“好好,我不笑!”張雷說,“我嚴肅!”

劉芳芳站好,顯然受過正規訓練,找找音高,開始唱:

“一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

秋風(裏格)細雨,(介支個)纏綿綿。

山上(裏格)野鹿,聲聲哀號叫,

樹樹(裏格)梧桐,葉呀葉落光,

問一聲親人,紅軍啊,

幾時(裏格)人馬,(介支個)再回山

……”

歌聲是優美的,旋律是動聽的。

張雷開始在笑,後來就認真在聽。

劉芳芳唱得進ru狀態,早先的羞澀就沒有了,精神煥發出來絕對是光彩照人。

劉曉飛和何小雨遠遠跑回來,何小雨拉住劉曉飛:“先別過去!”

“怎麽了?”劉曉飛納悶。

“有情況!”

“什麽情況?!”劉曉飛立即是偵察兵的職業反應。

“你看!”

劉曉飛一看:“怎麽開始唱歌了?”

“這就是情況!”

“這是什麽情況?”劉曉飛納悶。

“你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東西!”何小雨氣得掐他,“我這麽聰明伶俐怎麽就看上你了?!你高中那時候不是挺機靈的嗎?在陸院練傻了?”

劉曉飛想想,明白了:“是這個情況啊?”

“你說是什麽情況?”

“那,張雷不是還喜歡子君嗎?”劉曉飛說。

“子君姐是不可能跟張雷在一起了,她自己說的。”何小雨黯然,“可能是我們都想錯了,她還是不能忘記張雲。”

劉曉飛摸摸腦袋:“唉,如果我犧牲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這樣。”

“烏鴉嘴!”何小雨跳起來按倒他在草坪上,“再說我急了啊!”

劉芳芳唱完了,張雷鼓掌:“好!”

劉芳芳臉上的光華消失了,又是羞澀:“你別安慰我,我唱的不好。”

“好就是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張雷說。

“那我唱完了,你有什麽節目?”劉芳芳說。

張雷想想:“我也不會唱歌,我背首詞吧。”

“好!”劉芳芳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

張雷站起來,走到湖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低沉的有磁性的嗓音響起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張雷的朗誦結束了,劉芳芳聽得入神。

古代英雄的豪氣感染了張雷,他大聲說:

“可惜我輩生於安樂,無緣建功立業!想那大丈夫應橫刀立馬廝殺疆場,穿梭槍林彈雨血雨腥風之間,祭起三尺王命劍痛斬敵酋是何等快事!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痛心疾首還真的不是一般的。

劉芳芳突然鼓掌。

張雷回過神來,笑:“我胡說的!”

“我爸爸說過,這才是真正的軍人!”劉芳芳由衷地說,“我沒看錯,我爸爸會喜歡你的!”

“你爸爸喜歡我幹什麽?”張雷納悶。

劉芳芳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馬上閉嘴,不知道怎麽掩飾。

“文藝會演那?”何小雨笑著跑過來,劉曉飛跟在後麵拿了一把花兒。

劉芳芳可找到救星了,急忙起身:“我們跟這兒隨便聊天呢!”

“哪兒來的花兒啊?”張雷納悶地問劉曉飛。

“那邊花壇摘的。”劉曉飛說。

“不怕罰款啊?!”張雷說。

“小雨喜歡,我就摘了。”

話音剛剛落,那邊工作人員跑著喊:“你們哪個部隊的?!不象話!站住!”

“快閃!”張雷高喊。

劉曉飛拉起何小雨就跑。

張雷跑了幾步,回頭看劉芳芳跑不了那麽快,後麵工作人員追近了。他急忙跑回去拉起劉芳芳的手:

“跟我走!”

劉芳芳立即乖巧地讓他抓著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手裏麵感覺到一種溫暖。她跟著張雷跑,她願意讓張雷拉著手帶著跑。

她在心裏感歎,那句“跟我走”真的是太男人了!

“好!”

“好!”

田小牛和董強幾乎是同時起立高喊。

林銳走過來,兩支81自動步槍已經裝好放在桌子上。其餘的新兵還在流著汗組裝槍支,亂成一團。

林銳拿過兩支槍都檢查一下,點頭:“不錯,繼續努力。”

田小牛和董強對視一眼。

田小牛憨笑:“你比我還是快一點。”

董強不搭理他。

“今天的訓練,田小牛是第一。”講評的時候,林銳說。

“報告!董強比我快!”田小牛急忙說。

“我的眼睛不會看錯。”林銳說,“董強最後槍通條沒有裝好,太匆忙了。”

董強咬牙不說話。

解散後,田小牛急忙找董強:“董強,你確實比我快。”

“少跟我來這套!”董強說,“我懶得搭理你!”

“董強,咱是一個班的戰友就是兄弟,班長老這麽說。”田小牛懇切地說,“你何必老這麽說我呢?有啥對我不滿意的就直接說,我要錯了我就改。”

“誰是你的戰友?”董強說。

“咋?我還說錯了?一個班的不是戰友是啥?”

“你知道我為當特種兵準備了多少年?”董強說,“五年!我從初一就開始立誌當特種兵,我準備了五年!我沒命鍛煉,拚命看書!家裏的軍事書籍摞起來比我還高!你呢,你準備了多少年?”

“我?”田小牛眨巴眼,“我沒準備,如果不是當兵我也不知道啥是特種兵。”

“所以你不配做我的戰友!”董強哼了一聲走了。

田小牛看著他的背影看半天,摸摸腦袋:“神氣啥啊你?一個脖子支個腦袋你不也是個人嗎?我哪點比你差了?不就因為我是農民嫌棄我土嗎?沒我們農民你城市人都吃啥?”

嘟囔著自己走了。

下午就要實彈射擊,田小牛激動地光洗手。宿舍裏董強還在看書,看見田小牛出來進去的不滿意了:“我說你沒完了?打個槍你至於嗎?”

“哎呀!你可不知道,我從小就看我們村民兵連的老民兵們神氣,拿著五六半訓練那個美啊!”田小牛憨厚不記仇,“讓我摸一下他們都不肯,我就說長大我要當民兵!沒想到現在不僅不是民兵,還是特種兵!我已經寫信給我們村那幫老民兵了,他們那個五六半我不稀罕,我現在是特種兵!要打八一杠!打八五狙擊步槍!還有八五微聲衝鋒槍,連聲音都沒有!手槍盒子炮子彈管夠!還有匕首槍,他們見都沒見過!”

“農民!”董強冷笑一聲拿書蓋上臉。

田小牛笑:“我知道我就是農民,這輩子能當特種兵我知足了!”

射擊訓練場,陳勇是射擊輔導。全體新兵都在後麵列隊,老兵們上去檢查了槍支,都退後。

“特種兵,槍就是生命。”陳勇說,“打不好槍當不了特種兵,不僅要打好,還要打精!下麵給你們看看示範!林銳!”

“到!”林銳身上長短家夥都有跑步過來。

“特種兵多能戰術射擊——準備!”

“是!”林銳從背後抄起八一杠,屈膝準備。

“開始射擊!”陳勇高喊。

林銳快步通過射擊地線,立姿兩槍打掉兩個鋼板靶,隨即跪姿打掉兩個鋼板靶。新兵們還來不及鼓掌,陳勇高喊:

“步槍卡殼!”

林銳在跑動當中甩步槍到身後,手槍已經在手。他接著兩槍,20米處的兩個酒瓶子已經爆了。

林銳前滾翻出槍射擊、側滾翻出槍射擊、後倒出槍射擊、魚躍出槍射擊耍了一溜夠,各種眼花繚亂的靶子打了一個遍。最後手槍也丟掉了,拔出腰間的91匕首槍對著10米目標跪姿射擊,打完匕首槍的四發子彈,接著一個魚躍前滾翻起身的時候甩出匕首槍,直接就當作飛刀紮在前麵5米處的靶子上,才起立。

“射擊完成,驗槍!”陳勇高喊。

林銳這邊驗槍,這邊新兵們已經瘋狂鼓掌。

董強躍躍欲試。

田小牛問:“排長,我們是不是也這麽打?”

“沒學會走,不能跑。”陳勇說,“那還不是全部射擊科目,還有很多特技射擊現在就不給你們看了。你們還是從臥姿射擊開始,一步一步來。”

田小牛和董強還是臥在並排緊挨著。

董強拿著步槍瞄準前麵的靶子。

田小牛按照班長的指示拿好步槍。

裝著10發子彈的彈匣發到新兵們手上。

“開始射擊!”陳勇高喊。

槍聲響成一片。

射擊完成,新兵們起立,老兵們驗槍。

報靶子,董強99環,大家鼓掌。

董強很得意看田小牛,田小牛還是憨笑:“你肯定打的比我好,你比我懂槍。”

“田小牛——”報靶員在那邊高喊,“100環!”

掌聲雷動。

董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田小牛也不敢相信:“看錯了吧,班長?”

“沒錯。”林銳放下望遠鏡,對烏雲說:“我們班發現了一個天才,以後跟你訓練了。”

烏雲拍拍田小牛的頭:“好小子,準備當狙擊手吧!”

田小牛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我,我當狙擊手?!”

董強臉色鐵青:“報告班長!”

“講!”林銳說。

“我申請當狙擊手!”董強說。

“訓練還沒結束,你們的專業還沒確定。”林銳說。

“那為什麽定他?”董強不服氣。

“你知道什麽是天賦嗎?”林銳說,“從小沒摸過槍的農家孩子,靠打彈弓養成的射擊習慣,他打的是活動的鳥兒。這種習慣,你有嗎?”

“我沒有這種習慣,但是我有信心成為狙擊手!”董強說。

“算了算了,他也不錯,我都要了!”烏雲憨笑,“看他們倆最後誰更好。”

林銳點頭:“你們都跟烏雲班長射擊小課訓練吧,最後定一個是狙擊手。”

董強咬牙說:“是!”

“我不當狙擊手了,讓給董強吧。”田小牛真誠地說,“他為了當特種兵準備了五年,我啥都沒準備。我沒資格當狙擊手。”

“胡鬧!”林銳說,“你以為這是你們家菜地?說誰種地就種地?這是部隊!組織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哪兒那麽多廢話!”

田小牛被問傻了。

“你們倆都去參加狙擊手課程訓練,最好的是狙擊手,剩下那個是觀察手也就是狙擊手的助手。”林銳說。

“是!”兩人都喊。

董強恨得咬牙切齒,田小牛抱歉地對著他:“董強,組織安排的我沒辦法……”

“讓開!”董強推開他。

田小牛一臉無辜:“這是組織安排的,我有什麽辦法?”

林秋葉走進新凱悅飯店大堂,看見自己的秘書招手就走到咖啡廳來。秘書曉敏站起身:“林經理,這位是廖先生,這位是林秋葉,是我們的項目經理。”

林秋葉笑著和廖先生握手:“廖先生,一路辛苦了。”

廖文楓笑著用帶有閩南口音的普通話說:“不辛苦,這一路我走過了很多從小就知道的曆史名城,也是對祖國有一個新的認識。以前是光從老人和書本上了解祖國,現在真的來了,就得好好走走。”

三人坐下,林秋葉遞上名片:“廖先生心係祖國大陸建設,從台灣來投資內陸城市,是需要魄力的。我代表集團,也代表本市人民感謝你對我們集團的信任。”

廖文楓擺擺手:“哎!我哪兒有那麽崇高啊,大陸是一個很大的潛在市場啊!我是看上這裏的市場,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嘛!何況這裏還是我的祖國。”

“廖先生真是爽快人,我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能夠成功。”林秋葉說。

“林女士,這樣好了,晚上呢我請你們集團劉總還有你的全家一起吃頓便飯,大家熟悉一下以後好開展工作。”廖文楓笑著說。

“劉總應該沒問題,隻是我的丈夫現在不在省城。”林秋葉說。

“哦?不知道您丈夫是做什麽工作的,出差了嗎?”廖文楓說。

“我們林經理的丈夫可是個傳奇人物!南疆保衛戰的戰鬥英雄,現在是特種部隊的部隊長!”曉敏快人快語。

“曉敏!”林秋葉製止她,對廖先生笑:“我丈夫是現役軍人,他和我長期兩地分居,所以不能來參加廖先生明天的晚宴了!”

廖文楓遺憾地搖頭:“這樣啊!其實我很希望可以和您的丈夫見見的,我在台灣的特種部隊也當過兵,海軍陸戰隊特勤隊——不過林女士千萬別誤會,在台灣每個適齡男生都要當兵的,我也不能例外。——剛才聽曉敏小姐說您丈夫是軍人,還是特種部隊的,我自然就希望可以一起聊聊從軍的經曆了!”

“廖先生這麽熱情,等合適的時候我會安排他和您見麵的。”林秋葉笑著說。

廖文楓點頭,喝咖啡。

車上,林秋葉皺著眉頭:“曉敏!你今天多什麽嘴啊?”

“怎麽了,林經理?”曉敏從前座回頭。

“你幹嗎說我丈夫的事兒?”

“何叔叔是特種部隊的啊,這個我說錯了嗎?”曉敏不明白。

“沒錯,但是你不該說!”林秋葉說。

“怎麽了?”

“廖文楓是台灣人!”

“台灣人怎麽了?”曉敏說。

“我跟你說不明白!廖文楓是台灣人,你就不能跟他說有關咱們軍隊的任何事情!尤其我老公還是特種部隊的,更不能說!”林秋葉說。

“我說林經理,至於嗎?”曉敏說,“人家是愛國台商啊?咱們不還有統一戰線這一說嗎?”

“你知道不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林秋葉說,“我當了二十年兵,軍隊的事情我難道還不比你清楚?別問為什麽,總之以後凡是關於我老公的事情一概不許提!”

“台灣人,不也是中國人麽。”曉敏嘟囔一句不吭聲了。

林秋葉沒說話,看著窗外。

晚宴上,廖文楓得體大方,而且和劉凱簽訂了投資意向書,表示一旦正式合同簽訂,資金會很快到位。林秋葉心中的忐忑才小了很多,或許自己是多慮了,這二十年兵當的自己都緊張過頭了。

“今天我們常委們要碰一下頭,關於組建我大隊戰術試驗分隊的事情。”何誌軍簡單明快宣布了會議議題。

“大家都有什麽看法,暢所欲言。”

“我先說吧。”耿輝說,“組建這個戰術試驗分隊的意義我就不用多說了,我們現在麵臨的是如何組建以及如何開展戰術探索訓練研究的問題。我們大隊目前的幹部情況是這樣的,百分之七十有大專以上學曆,剩下的大多是戰士提幹或者經過短期培訓。而那些大專學曆裏麵也有三分之一是函授課程,這是曆史造成的,因為當時我們這些幹部都在前線參戰。我們抽調什麽幹部組成這個戰術試驗分隊的骨幹,是個大問題。”

何誌軍點頭:“是個大問題,科技練兵,沒有科技含量的幹部搞不了。”

參謀長點著煙:“我同意政委的意見,而且現在部隊訓練任務太緊張了,老兵新兵青黃不接。能幹的幹部不能抽調到戰術試驗分隊,不然基層連隊就沒辦法正常訓練了。我們今年還有軍區和總部的五次重大演習任務,這些幹部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何誌軍看看大家:“其餘人還有什麽看法?”

大家的看法基本和這個差不多。

“沒幹部,是個大問題。”何誌軍說,“我有個主意,來和大家商量一下。”

“你何大隊肯定是有主意才會和我們商量。”耿輝笑著說,“沒有充分準備你不會擺出來,說吧。”

“我們沒幹部,但是我們守著科技幹部的寶庫!”何誌軍激動地說,“距離我們大隊三十公裏,就是陸軍學院。陸院的偵察係,是我們很多幹部的老家。那裏的教員都是幹什麽吃的,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他們這麽多年,就是在研究特種作戰,可以說有不少自己的設想,也有真正的行家。”

“你是說,從陸院借調幹部?”耿輝說,“這涉及到幹部管理體製的問題,陸院直屬總參軍訓部,他們的幹部不是我們軍區的人。如果借調他們的教員,這個中間要走的手續可不簡單啊!”

“換個思路。”何誌軍眨巴眨巴眼睛,“我們出經費,出人員,出裝備,出場地,給他們做科研試驗。讓他們當作自己的課題研究。反正三十公裏,我們有車,車接車送。招待所再布置好點,願意住就住,不願意住送回。”

“好啊你!”耿輝笑,“跟我們還打埋伏啊?”

“時機不成熟我是不會說的。”何誌軍說。

“他們陸院會同意嗎?”參謀長問,“人家也有自己的教學任務。”

“放心,他們沒不同意的。”何誌軍說,“他們的學員畢業了,去哪兒?他們就不往我們大隊送人了嗎?他們還是不打算和我們軍區情報部打交道了?偵察業務,也就是這麽幾個單位,他們教員明白著呢。你看吧,我敢保證他們不僅會同意,而且還得帶學生來實習,好讓我們多要人。”

大家哄笑。

“我們需要幹部啊!”何誌軍感歎,“我們太需要年輕的、有文化的、內行的幹部了!這是雙贏啊同誌們,這一步棋一定要走好!這對我們大隊的建設影響深遠啊,可以說如果成功那麽狼牙大隊的曆史將會改寫!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的曆史將會改寫!”

大家認真地聽。

“都那麽嚴肅幹啥?”何誌軍合上筆記本,“常委會結束,走,打球去!一連那幾個小子又癢癢欠收拾了!上次還叫囂裁判偏向我們常委隊,這回給他們嚐嚐厲害!”

常務們哄笑,起身紛紛出去。

耿輝走到何誌軍麵前豎起大拇指:“何大隊長,你是這個!我永遠甘心情願做你的兵!”

“我的兵算球?”何誌軍拍拍他,“老老實實做人民子弟兵才是正經!走,打球去!”

籃球場上,何誌軍和那些大小夥子一起衝撞搶奪,身手還是那麽敏捷。

“轟!”

手榴彈在遠處炸開了。

田小牛震了一下,捂住耳朵:“媽呀!硬是響啊!”

董強不屑地一笑:“還沒打40火呢!那個更響!”

“你打過?”田小牛問。

“沒,電視上看見過。”董強說。

林銳拍拍手從前麵走回來:

“看見了沒,實彈就這樣扔。我不要求你們遠,不要求你們準,隻要求你們扔到安全範圍以外。第一次投實彈,大家都別緊張,扔出去就可以了。記住,67木柄手榴彈的殺傷半徑是7米!”

新兵們蹲在戰壕裏麵還是緊張。

烏雲笑笑,在戰壕上麵蹲下看新兵們:“球!我第一次扔也緊張,現在習慣了,沒事兒。就那麽一下,然後臥倒。手榴彈從引子開始著到爆炸有三點五秒,我和林班長就在兩邊,一邊一個。要是脫手,我們馬上撿起來扔出去。一點事兒都沒,我們扔了一百多顆了,這不還好好的嗎?”

大家哄笑。

林銳點點頭:“一班開始!田小牛!”

“到!”

田小牛起來,還是緊張。

林銳叫他跳出來,看他:“軍姿怎麽站的?”

“報告班長,腿……”田小牛不好意思地笑,“腿有點軟。”

新兵們哄笑,董強笑得最厲害。

“誰也不是天生的特種兵,沒事。”林銳說,“準備投彈吧,其餘人低頭。”

田小牛走到投擲區,接過林銳遞來的手榴彈,沉甸甸的是實彈不是教練彈。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班長,你們就在邊上吧?”

“對,投吧。”林銳說。

田小牛又看看烏雲,在自己另外一邊,安心了。

“投吧,屁事兒都沒有。”烏雲笑著點著顆煙,“幹部不在我抽顆,真沒事。”

看見烏雲班長還抽煙,田小牛跳得撲通撲通的心就放下了。他握緊手榴彈,擰開後麵的蓋子,把扣環套在小拇指上,一切都按照動作要領默默的來。

“你自己覺得什麽時候可以了,就投。我們不催你。”林銳說。

田小牛左手摸摸心口,右手抓緊手榴彈,向前跑去。

嗖——手榴彈出手了。

田小牛臥倒,呆呆看著黑色的手榴彈在空中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旋轉著去親吻地麵。

轟!

一團黑色的硝煙起來,可以清楚看見彈片飛出來。

田小牛身下的地都一顫,飛塵滿臉。他驚喜地笑:“沒事!我沒事!扔出去了!爆炸了!”

烏雲拉他起來:“行了,你下去吧。”

田小牛幸福地站起來:“這下給我們村老民兵連長寫信有的寫了!我都扔真手榴彈了!”

田小牛回去還很幸福,董強不屑地看他:“好玩嗎?”

“好玩!”田小牛說。

“趕緊玩,去了農場種地就玩不了了!”董強說。

田小牛不吭聲了,這個時候他不想吵架。

“董強!”林銳喊。

董強站起來,敏捷地跳出戰壕,立正。

“精神麵貌不錯!”林銳表揚他,“緊張嗎?”

“報告!不緊張!”董強離索地說,“作為一個特戰隊員,投彈是基本科目!我會漂亮完成!”

林銳滿意地點點頭:“行!你去吧!”

“是!”

林銳和烏雲還是一人站一邊。

董強自信地拿著實彈,擰開蓋子套上扣環。他起步開始助跑,林銳和烏雲都沒當回事情。都很相信他,覺得這麽簡單的科目他不會出事。

董強助跑到投擲線旁的時候,腳下突然被土坷垃一絆向前栽倒。

手榴彈一家夥就脫手了!

冒著青煙的手榴彈就在他前麵不到1米遠的地方打轉!

“我操!”

林銳高叫一聲飛身上去,一個魚躍去抓手榴彈。

沒想到烏雲比他更快,烏雲一把抓起手榴彈大步向前跑去。

“烏雲!扔!”林銳高喊。

烏雲跑了幾步甩手出去。

轟!

手榴彈在空中炸響。

林銳睜大眼睛張開嘴卻無聲。

烏雲沒來得及臥倒,站在硝煙不遠的下麵搖搖晃晃。

“烏雲——”林銳撕心裂肺地高喊。

烏雲回過頭,滿臉是血,好像還笑了一下。

林銳跳起來衝向烏雲。

烏雲歪歪扭扭倒下了。

林銳抱起烏雲:“烏雲——”

董強目瞪口呆地看著。

更多的腳步從他身邊跑過去。

林銳背著烏雲瘋跑,一輛大屁股吉普車以最快速度衝過來。陳勇親自開車,林銳抱著烏雲上了後麵,還有幾個班長也上去了。

吉普車兔子一樣衝出去了。

“烏雲,你別睡著!”林銳高喊,“你不能睡著!你要醒著!”

烏雲微微睜著眼睛,說不出話,滿臉是血。

一個班長拿急救包,血太多了,不管用。

林銳用手給烏雲捂著身上的傷口,撕心裂肺大喊:

“烏雲——是兄弟你就別睡著——啊——”

軍區總院的大門徑直衝進一輛披著偽裝網的大屁股吉普車,撞倒了一片停在樓前的自行車。陳勇跳下車根本不管這些,招呼奔出來的醫生和護士把擔架抬過來。後門被裏麵的戰士一腳踹飛出去,林銳和五六個老兵抬著血肉模糊的烏雲從裏麵下來。看自行車的老太太本來準備過來罵,一看這個架勢趕緊回去了。

跟血人一樣的林銳高聲喊著:“烏雲!你醒醒!你不能睡著!你必須醒著!我命令你!”

烏雲始終半睜著眼睛。

“都讓開!”“都讓開!讓開!”

凶神惡煞一樣的幾個老兵衝進大廳高喊,他們的迷彩服和身上的血讓所有人都趕緊退到牆根去。接著抬著擔架的護士衝進來,林銳俯身在擔架邊呼喚著烏雲。陳勇在對醫生大聲說著:

“手榴彈!是手榴彈!淩空爆炸!”

林銳追著擔架一直到手術室門口,護士攔住他:“你不能進去!”

“那是我的兄弟!”林銳紅著眼喊,“他是我的下鋪!”

看林銳就要打人了,幾個老兵上來急忙抱住他。一個老兵對臉色煞白的護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護士趕緊進去了。

“手術中”三個字亮起來。

“都報一下自己的血型!”陳勇畢竟是老兵,經驗豐富。

“我是O型!萬能輸血者!”林銳喊,“抽我的!”

“你嚷什麽?!”陳勇劈頭喊,“給我安靜,這是在醫院!”

林銳喘著氣安靜下來。

其餘的老兵也趕緊報血型,有A、B、AB,總之是齊全了。

陳勇點點頭,鬆口氣:“我也是O。”

方子君正好從電梯出來,看見這邊亂成一團就走過來,看著這些身上沾著血的兵:“出什麽事兒了?”

“哦,是方大夫。”陳勇看她,但是沒笑容,“我的一個兵,受傷了。”

“嚴重嗎?”方子君關切地問。

“還不知道,手榴彈淩空爆炸。”陳勇沉鬱著臉。

方子君倒吸一口冷氣。

“他是為了我啊——……”林銳泣不成聲,“他是為了我啊!他是搶我的手榴彈啊!我們說好了,我管手榴彈,他管保護新兵啊!他為什麽要和我搶啊!為什麽啊——……”

方子君也流下眼淚。

陳勇痛苦地蹲下,重重砸自己的頭。

“方大夫。”一個護士小心走過來,“主任讓你馬上過去,有個病人。”

方子君擦擦眼淚,也不好對痛苦當中的陳勇說什麽,隻能默默的走了。

門一下子開了,渾身血的大夫走出來。

戰士們圍上去七嘴八舌。

“大夫!怎麽樣?!”“大夫!”……

大夫說不出話來。

“都安靜!安靜!”林銳突然跳起來高喊。

大家都安靜了。

林銳衝過人群,異常冷靜地對大夫說:“大夫,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傷員情況嚴重,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大夫說。

“輸我的!”林銳一把挽起迷彩服的袖子,“我是O型!萬能輸血者!”

“我也是!”陳勇說。

“傷員不是O型!”大夫著急地說。

“那是什麽血型?”陳勇紅著眼睛,“我們這幾個兵O、A、B、AB都有!你到底要什麽血型?!”

“傷員是罕見的AB-RH陰性血!”大夫著急地說。

“AB-RH陰性血?是什麽血型?”林銳高喊,“哪裏有?!”

“我已經要人馬上打電話給省中心血庫!”大夫說,“如果有的話,我讓醫院盡快去取!”

“我們有車!”陳勇喊,“我去取!”

“你們先別著急,中心血庫未必有!”大夫說,“這個血型很罕見!”

“衛大夫!”一個醫生跑過來,“省中心血庫來電話,他們那裏還有1000毫升AB-RH陰性型血液!讓我們趕緊去取!”

“你跟我走!”陳勇一把拉住這個醫生,“去中心血庫!來三個兵跟我走,路上應付突發事件!”

三個兵就蹭蹭蹭跟著去了。

陳勇跳上吉普車,臉都被嚇白的醫生被拉上副駕駛的座位。陳勇高喊:“坐穩了!醫生!”

吉普車野蠻倒車,咣就撞了花壇。接著直接掉頭,衝向門口。

“給我站到車外邊去!”陳勇狂按喇叭高喊,“讓他們讓路!”

兩個兵就爬出車廂,站在車門邊加固加寬的腳踏板上上揮手高喊:“讓開!讓路!”

行人紛紛側目,穿著迷彩服渾身是血的士兵在這個城市並不多見。

路上的車趕緊閃到一邊去,陳勇也不減速,直接就踩油門到底。車風馳電掣,一路上交警都傻了。但是沒一個敢上來攔的,一個交警把情況報告上級。上級沉默了一會就下令:

“肯定是部隊訓練出事了,派人開路。”

陳勇拐過一個十字路口,兩輛閃著警燈沒垃警報器的摩托車就直接迎麵過來。

兩個戰士就高喊:“我們是救人!救人!”

摩托警揮揮手掉頭,和吉普車並行。

“去哪兒?!”摩托警高喊。

“省中心血庫!”一個兵喊。

“跟著我們!”

兩個摩托警加大油門衝向前麵,拉響了警報器。

陳勇流著眼淚,踩著油門跟著兩個摩托警兄弟。

“前方車輛馬上讓開!馬上讓開!”

摩托警拿著麥克在喊。

摩托警開路,吉普車緊緊跟隨,直接就殺向中心血庫。

陳勇跳下車,拉著醫生衝進大樓。工作人員都被嚇了一跳,醫生說明來意,他們馬上讓主任下來。主任跑下來,陳勇衝過去:“主任!救人啊!我要血!AB-RH陰性血!”

主任緩過神來,馬上說:“同誌!抱歉啊,一分鍾前,全部的AB-RH陰性血被送到第三醫院了。中華大街出了車禍,有一名傷員是AB-RH陰性血!”

陳勇的臉立即白了。

“把血追回來!”一個兵哭著喊,“烏雲要不行了!”

陳勇壓抑著心中的悲傷:“我要電話!電話!”

耿輝冷靜聽完陳勇的報告:“不行!堅決不行!”

“政委!烏雲馬上就不行了!”

“救人也有先來後到!地方同誌先來的,血就是他們的!”

“政委!”

“陳勇!你給我聽著,不許蠻幹!不然,我扒了你這身軍裝!我說到做到!”耿輝高喊,“我馬上就和大隊長去醫院,你立即給我回醫院!”

“政委……”陳勇幾乎窒息了:“政委,就讓我救救烏雲吧……他們家就這麽一個兒子……”

何誌軍劈手搶過話筒:“陳勇,你給我聽清楚了!立即給我回醫院,這是命令!”

“是……”陳勇哭著,無力地跪在地上。

電話盲音。

陳勇撒開電話,仰天長嘯:“啊——”

三個兵都跪下了抱著陳勇哭得不能自己。

陳勇哭著高喊:

“我的兵,也是人啊——”

陳勇腦子暈乎乎地跟三個兵走在醫院走廊,遠遠看見“手術中”三個字的燈正好滅了。他們四個一激靈就撲過去:“烏雲!烏雲啊——”

“喊什麽喊,都給我站好了!”

何誌軍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黑著臉喝道。

四個兵都在他的麵前站好了。

“整理自己的軍服,有個兵樣子。”耿輝嚴肅地說。

四個兵就急忙整理自己的軍服。

“何大隊,政委!烏雲呢?”陳勇著急地問。

門開了,大夫走出來,摘下口罩。兵們都圍過去。

“手術很順利。”大夫第一句話就讓陳勇差點沒栽地上,“傷員的命保住了,不過皮膚受傷很嚴重,燒傷厲害。右手小拇指需要再作接指手術,其餘的還需要觀察。”

何誌軍點點頭:“謝謝你,大夫。”

陳勇驚訝地:“大夫,血找到了?”

大夫點頭:“有獻血者,1000毫升!1000毫升啊!”

陳勇還沒來得及問,烏雲已經被推出來了。兵們都圍上去跟著走了,陳勇呆呆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轉向手術室的門。

一輛擔架車緩緩推出來。

是獻血者。

陳勇呆呆地看著。

白色的擔架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

一張蒼白美麗的臉。

蒼白如同潔玉。

美麗如同百合。

“方大夫?”陳勇的嘴裏喃喃說出這三個字。

方子君閉著眼睛,躺在擔架車上被推著緩緩接近陳勇。

美麗的睫毛蓋著她閉上的眼。

原本紅潤的唇一點血色也沒有。

黑色的長發如同黑色的葉子一樣散開,在她美麗如同百合的臉旁。

“1000毫升啊……”

陳勇跟傻子一樣喃喃地說。

“你這麽瘦弱,有多少個1000毫升……”

昏迷當中的方子君被護士推著,從陳勇身邊無聲滑過。

陳勇麵對被推走的方子君,這個百戰餘生的勇士,雙腿一屈,啪地一聲跪下了。

臉上的眼淚無聲地流。

真正的勇士,隻對天使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