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你們誰身上帶錢了?”

陳勇徑直走到自己的兵跟前問。

林銳在兜裏掏掏,還有三十塊錢,這本來是準備買煙的。其餘的兵都摸摸口袋,翻來翻去總共隻有二十多,還要不少是毛票。

“都算我借你們的!”陳勇都拿過來,仔細在兜裏放好。

他走到政委跟前:“政委,我要借錢。”

耿輝看看他:“多少?”

“一千。”陳勇說。

“借那麽多錢幹什麽?”耿輝問。

“我發工資還你。”陳勇說。

耿輝想想:“好吧,我正好帶著錢準備應急的。你先拿去,不過陳勇你要注意別亂花。烏雲和方大夫的營養品咱們部隊都是報銷的,用不著你自己花錢。”

陳勇點點頭:“我保證不亂花一分錢!”

耿輝從公文包拿出錢點點給他。

“謝謝政委!”陳勇說,隨即招呼,“來個兵跟我走!”

一個老兵就起身跟上了。

老兵跟著陳勇上了車,陳勇黑著臉發動吉普車。老兵坐在他身邊問:“排長,幹啥去?”

“買花!”

“買,買啥?!”

“買花!”

陳勇發動車子衝入車流。

披著偽裝網的吉普車吱的一聲急停在花店門口。女店員瞠目結舌地看著一個滿身血汙的穿迷彩服蹬軍靴的光頭黑臉少尉和他的光頭黑臉兵跳下車,大步走進自己的花店。

“同誌,您,您有事兒嗎?”

啪!陳勇把兜裏帶著體溫的錢拍出來。

“百合,所有的百合!”

這輛野味十足的吉普車在市區轉悠了十幾個花店,陳勇直到花光身上所有的錢才開車回醫院。老兵回頭看看車後麵放著的各束百合,眼睛發直:“排長,買這個幹啥?”

陳勇不說話,隻是開車。

陳勇和那個老兵抱著滿懷的百合大步走進醫院引起無數人側麵,軍靴在醫院走廊上踏出節奏響亮的腳步聲。耿輝睜大眼睛看著兩大堆百合花走近病房,林銳他們也都站起來看著。

“陳勇!”耿輝喊住他,“你借錢是為了買花?”

“對。”陳勇說,“方大夫,隻有百合配的上!”

耿輝點點頭:“該送,我怎麽給忘了呢?——開發票沒有,我給你入帳。”

“沒開。”

“你怎麽不開發票呢?收據也行啊?”耿輝說,“這是該花的錢!——你別管了,那一千你不用還了,我想辦法給你對上。你自己花了多少錢回頭告訴我,我都給你對上帳。”

“政委!”陳勇急促呼吸著,“錢是什麽?——身外之物!方大夫是什麽?——白衣天使!戰場上她救了我的命,現在她又不顧自己的身體救了我的兵!這個錢,我該花!”

耿輝看著他半天沒說話,良久:“好吧,今天算你的。明天開始,大隊出錢買花,這是命令!”

陳勇沒說話,帶著老兵抱著百合徑直走入方子君的病房。

護士本來想阻攔,但是看見兩個軍人滿懷的百合花也愣住了。她小心地噓了一聲,兩個軍人乖巧地點頭。三個人就輕手輕腳地把百合布置在整個病房,白色的百合花盛開在方子君的身邊。

方子君還在昏迷當中。

陳勇站在她的麵前,鼻子一酸又落出眼淚。

他輕輕把一朵百合花放在方子君的臉旁,方子君的臉白得嚇人,卻依舊美麗如同玉石雕砌的天使。

三個人慢慢出去,陳勇最後出去,把門輕輕關上。

方子君躺在百合的花**,猶如童話當中的仙女。

何誌軍坐在醫院辦公室,對麵是烏雲的主治醫生。

“大夫,烏雲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何誌軍問。

“你的兵沒有生命危險了,馬上要進行斷指再植手術。等他身體恢複一些,就可以進行皮膚移植手術。”醫生看著病曆欣慰地說,“基本上,等於沒什麽大礙。他日後的生活不會

受到什麽影響,身上留下傷疤是肯定的,臉上和手上的燒傷也會留下一些疤痕。”

何誌軍點點頭:“那他還可以正常訓練嗎?”

“看是什麽訓練了。”醫生說,“如果是一般的訓練沒什麽問題,但是如果是射擊訓練,他的右手小指是接過的肯定受影響。我知道你們是特種部隊,但是這個兵可能不適合在特種部隊服役了。日後給他安排到非作戰單位吧。”

“能不能想想辦法,大夫!”何誌軍懇切地說,“他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兵之一!我不能讓他的軍人生涯就這樣結束,我會內疚一輩子!”

“何大隊長,這是科學。”醫生無奈地說,“奇跡也是需要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的,別的不說,接過的手指頭和沒受傷過的能一樣嗎?”

何誌軍無語,心情非常沉重。

“其餘可能造成的後遺症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還需要觀察。”醫生說。

何誌軍抬起頭:“他還能當狙擊手嗎?”

醫生搖頭:“除非你何大隊長準備讓這個兵無辜犧牲在戰場上,否則我不建議你這樣做。”

“明白了。”何誌軍點頭,“需要多少醫療費?”

“我粗略計算了一下,大概是十萬。”

“多少錢?!”

“十萬。”何誌軍長大嘴,半天沒說話。

走廊裏,耿輝迎著何誌軍:“醫生怎麽說?”

“烏雲恐怕是當不了特種兵了。”何誌軍說,“等他傷好安排在車庫搞維修吧,他退伍以後也好有個一技之長。”

耿輝沉著臉:“隻能這樣了,醫療費呢?”

“十萬!”

耿輝一驚。

“十萬!”何誌軍說。

耿輝倒吸一口冷氣:“咱們大隊剩下的家底,排出去正常訓練日常夥食和組建戰術試驗分隊的不能動的錢,活動資金隻有十一萬了。這下日子難過了。”

“十萬就十萬吧。”何誌軍說,“大隊出五萬,其餘的五萬,幹部出。我個人出一萬,其餘的四萬動員全大隊幹部募捐。”

“嗯。”耿輝點頭。

董強躺在**不吃不喝,隻是默默流淚。

田小牛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掛麵進來:“董強,起來吃點東西吧?”

“都是我的罪過……”董強流著眼淚自言自語。

田小牛把碗放在桌子上,坐在董強床邊的馬紮上:“董強,你別多想了,你也不知道腳底下有個土坷垃。排長不是說了嗎?烏雲班長的命保住了,你也不會離開部隊。”

“我有罪啊!”董強放聲哭出來,“我對不起烏雲班長!他是多好的一個班長啊!”

田小牛也哭了:“董強!烏雲班長不會想看見你不吃不喝的,他那麽憨厚耿直,他會想看見你精精神神的!你起來吃口東西,就當你是為了烏雲班長吃!”

“小牛……”董強哽咽著,“我也對不起你啊!你幹嗎對我這麽好!”

“啥話啊這是!”田小牛說,“我是農村來的,本來就土啊!你說我都說的對啊,你老說我不是的地方,這不我都改了嗎?我現在講衛生,還知道吃飯不能自己吃要顧別人,還知道每天洗腳,早上要刷牙,這不都是你說我我才改的嗎?我該感謝你才對啊,再說了,咱們是一個班的就是戰友就是兄弟!是兄弟就是你說錯了我我也得擔待,不然還是什麽兄弟啊?”

“小牛——”董強抱著田小牛哇哇大哭。

“好了好了。”田小牛擦擦眼淚還是憨笑著,“起來吃飯,身體不能垮了,身體垮了你就沒法當特種兵了!快起來吃飯!”

軍靴響,林銳走進來。田小牛急忙起立,董強也從**爬起來:“班長!”

林銳看著他們倆,坐在他們對麵的**,招手:“坐,坐下。”

兩個兵趕緊坐下。林銳摘下自己的黑色貝雷帽,坐在他們倆麵前久久無語。兩個新兵都不敢說話。

“烏雲是我的兄弟,我的下鋪。”林銳緩緩地說,“他出事,我比誰都心疼。他是個蒙古漢子,真爺們!我們當新兵的時候,我被當時的幹部整,他能拔出刀子來為了我拚命!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是我的側翼,他掩護我從來也沒有膽怯過!”

董強哭著站起來:“班長,我有罪!”

“坐下。”林銳臉色很平靜,“我來,不是想問罪的!”

董強坐下擦眼淚。

林銳點著一顆煙,抽了兩口,吐出來:“從感情上來說,我把你董強打成一灘爛泥都不為過;但是從道理上說,我不能那麽做。因為我是班長,你們都是新兵。你們的年齡比我小,還不懂事,我不能那麽粗暴。”

董強泣不成聲,田小牛也在抹淚。

“我問你,董強——你為當特種兵準備了幾年?”

“五年。”

林銳點頭:“那你為做人準備了幾年?”

董強被問愣了。

林銳看著他:“想當兵,先做人;想當一個出色的特種兵,先做一個出色的男人!男人是什麽?男人是跟大海一樣寬廣的胸懷!你來自城市,小牛來自農村,這是你們命中注定的差距。但是這不是你歧視他的理由!部隊就是五湖四海的兵組成的鋼鐵集體,互相不團結,能打什麽仗?!小牛是你的下鋪是你一個班的戰友,就是以後要一起拚命的弟兄!你董強再出色,當你中彈負傷的時候,誰把你背回來?當你一個人孤零零被隔離在敵後,誰會突破重圍把你救回來?當你犧牲以後,誰會替你照顧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是小牛這樣的戰友,這樣的弟兄!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再好好想想,你怎麽去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真正的特種兵!”

林銳站起來,他們倆新兵也站起來。

“烏雲班長的手術需要多少錢?”董強問。

“十萬吧。”林銳歎口氣,“大隊正在想辦法。”

“這個錢我出!”董強說。

“烏雲是現役軍人,他是公傷。”林銳說,“你就不用過問了。好好訓練,好好生活,好好去做一個男人!烏雲班長回來,我希望你有一個好的精神麵貌!”

“是,班長!”董強說。

林銳點點頭,戴上帽子出去了。

“董強,吃飯吧。”田小牛把掛麵端過來。

董強接過來,坐下大口大口吃起來。吃著吃著,眼淚吧嗒吧嗒落進碗裏。他噎了一下,田小牛急忙去給他倒水。

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芬芳,清晨的陽光灑在花瓣的水珠上。

護士在給百合花澆水。

方子君微微睜開眼睛,撲麵而來的都是潔白的百合花。

她翕動著嘴唇,但是說不出來話。

護士回頭澆水,突然喊起來:“方大夫!方大夫你醒了!”

方子君無力地笑,目光落在枕邊的百合花上。

“這都是特種偵察大隊那個兵的排長送的!”護士說,“他們非常感謝你!還說你一醒就趕緊給他們大隊打電話!你等等,我去叫醫生!”

方子君看著百合花,無聲流下眼淚。

三菱吉普車急速開來,停在醫院門口。穿著常服的何誌軍和陳勇大步走在走廊,旁邊跟著醫生。

“情況怎麽樣?”

“小方身體本來就虛弱,這一次肯定是元氣大傷。”醫生說,“需要靜養很長一個時期,至於能不能完全恢複,我們都不好說。”

何誌軍沉著臉,不再說話。

“好閨女!”何誌軍走入病房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方子君看著何誌軍默默流淚。

“是我們老偵察兵的女兒!”何誌軍坐下,握著她冰涼的手。

方子君哭著點頭:“何叔叔!”

何誌軍擦擦她的眼淚:“你放心!我已經給阿姨打電話了,從今天晚上開始,接你回家休息!小雨也快放假了,讓她專門在家陪你!你的身體,一定要恢複!還要比以前更好!”

方子君點頭。

“別忘了,你的身體裏麵流著的是我們老偵察兵的血!”何誌軍叮囑她,“我們老偵察兵,從來也不會倒下!就是人倒下,精神也不能倒下!”

方子君點頭:“何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恢複!”

何誌軍起身:“我時間緊迫,現在去見院長,談一下烏雲同誌醫療費的事情。陳勇,你陪方大夫說說話。她救了你,還救了你的兵!你要好好感謝她!我走了!”

咣咣咣大步流星腳步山響,這就是何誌軍的風格。

方子君看著何誌軍出去,臉上還在流淚。陳勇坐下,看著方子君輕聲地:“方大夫?”

“我沒事。”方子君笑,“這不好好的嗎?”

“政委已經跟大隊幹部們都說了,誰家屬在農村的,趕緊給你送土雞和柴雞蛋過來,好好補補身子。”陳勇緩緩地說,“你需要什麽營養品就告訴我,我來安排。”

“這麽客氣幹什麽,我是醫生,救人是我的天職。”方子君笑。

“戰場上,你救了我;現在,你救了我的兵。”陳勇忍著眼淚,“為了我的兵,你的身體搞成這樣,我心裏難受啊!”

“陳排長,我們都是軍人。”方子君說,“你的兵也是我的戰友,這些話真的見外了。”

“方大夫!”陳勇流出眼淚,“我陳勇是個粗人!從小在少林寺長大,沒那麽多花花腸子!總之一句話,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人!你一句話,出生入死刀山火海,我陳勇眨一下眼睛就不是爹生娘養的!”

方子君笑了:“瞧你說的,我們都是革命軍人,都是部隊的人。”

“不!”陳勇說,“我陳勇就認兩個人——一個是我們大隊長,他是我佩服的真爺們真漢子!第二個,就是你!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不僅外表美麗,心也美麗!我陳勇這輩子值了——敬佩一個真爺們,喜歡一個真女人!”

方子君蒼白的臉上出現紅暈:“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方大夫,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陳勇豁出去了,“我也不存那個非分之想!我就是告訴你,無論是要我出生入死還是刀山火海,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方子君笑著說:“陳排長,我心領了。”

陳勇點頭:“你心領就足夠了!我是個武夫,我除了打仗不會別的!我知道你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我,我說出來就好受多了!能和你做戰友,我知足了!”

“我們是戰友。”方子君微笑著,“我們一起從戰場上下來的,是生死戰友!”

“嗯!”陳勇起身,“謝謝你,方大夫!我去看烏雲!有時間我還會來看你,你放心我陳勇不會煩你,我就是把你當戰友!”

方子君笑著點頭。

陳勇轉身戴上軍帽出去,在門口撞上了一個人。

“你?!你來幹什麽?!”陳勇的臉黑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

抱著一束百合花的張雷奇怪地問。劉曉飛、何小雨和劉芳芳三個人都站在他身後,詫異地看陳勇。

“你跟方大夫不是分手了嗎?”陳勇問。

“……這個事情和你解釋不清楚,我們還是朋友。”張雷說,“我是來看看她的,她身體怎麽樣?”

“你不能看!”陳勇跟個門神一樣,“方大夫現在很虛弱,你去了會刺激她!”

“我說,你是她什麽人啊?我來看她跟你有什麽關係?”張雷本來就鬱悶,這下沒好氣了。

陳勇噎了一下,接著說:“我說了你不能就不能看!”

“憑什麽?”張雷說,“就因為你是少尉我是學員?你不是我的直接領導,這也不是戰爭狀態,我可以不聽你的命令!”

“行了行了!”何小雨分開他們,“你們都別吵!這是醫院,子君姐要休息!”

張雷和陳勇都咽下這口氣。

“我還是她的朋友。”張雷說,“我想去看她,讓開!”

“如果沒有方大夫的話,我不會讓你進去!”陳勇瞪著他的眼睛。

兩人跟鬥雞似的。

“我說!”何小雨急了,“我可以進去吧?!”

“可以。”陳勇說。

“搞不懂你!”何小雨甩了一句徑直進去了。

“想動武?”陳勇不屑地一笑,“十個你也不是對手!”

“你搞明白,這是醫院!”張雷說,“不是動武的地方!”

“好,你說地方我奉陪!”陳勇說。

“陳排長,你好像跟張雷有誤會?”劉曉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們隻是聽說子君病了,來看她的。”

“這不關你的事情!”陳勇昂起下巴,“得到了不知道珍惜,我就是要教訓教訓這個混蛋!”

“我明白了!”張雷笑,“你把我當情敵了?你喜歡方子君?”

“住口!”陳勇斷然道,“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何小雨出來:“行了行了!都多大人了跟孩子似的還要幹架?!尤其你,還是軍官呢這點素質都沒有?!你這就是我爸帶的兵啊?回頭我教育他!”

“你爸爸?”陳勇蒙了。

“我叫何小雨,自己猜我爸是誰!”何小雨說,“現在子君姐讓我們四個都進去!”

陳勇立即徹底蒙了。

四個人就進去,張雷進去的時候和陳勇對視著,眼神帶有挑釁的味道。

陳勇壓著火,在外麵等著。

張雷把花放在床頭,何小雨坐在床前。剩下的三個就站在她後麵,看著病**的方子君。

“子君姐,放心!放假我陪你!”何小雨抱著方子君的胳膊說。

方子君笑,眼神餘光看見張雷,很不自然。張雷想說話,沒敢說。

“子君,我跟我爸爸說了,讓他在東北的辦事處給你去找老山參。”劉曉飛說,“還有別的什麽補品,我都讓他盡快找到,趕緊給你送來。”

“我沒事,”方子君笑,“你們別搞得我跟老太婆似的!”

“子君姐姐!”劉芳芳把自己手裏的一支百合遞給方子君,“你的事跡我們學校都傳開了,你舍己救人,我們老師都要我們向你學習呢!”

“別這樣說,我隻是做我該做的。”方子君說。

“子君……”張雷覺得再不說話就不象話了,“你,注意身體,安心休息。”

方子君臉上很不自然,掩飾地笑:“我很好。”

張雷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和子君姐說說話。”何小雨說,“這麽多人,空氣都不好了!”

三人就出去了。

張雷剛剛走出門口,就遇到陳勇。陳勇壓低聲音:“樓頂平台,我等你。”

張雷一愣。

陳勇轉身就走,甩下一句話:“是男人就上來找我!”

張雷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他什麽意思啊?”劉芳芳說,“張雷,別搭理他!”

“我跟你一起去!”劉曉飛把軍挎交給劉芳芳。

“我自己去。”張雷說,“他是找我,你們別管。”

劉曉飛還是跟著。

“站住!”張雷轉身厲聲說,“你給我聽著,我自己去!你再走一步,我不認你這個兄弟!”

劉曉飛站住了。

張雷大步流星走向電梯。

“這都怎麽回事啊?”劉芳芳著急地說,“都是當兵的,打什麽架啊?!”

“我也搞不明白。”劉曉飛說,“但是他說了自己去,我不能去。”

“那我去!”劉芳芳就追,劉曉飛一把拉住她:

“芳芳!如果你想得到張雷的愛情,你就記住——他的驕傲是骨子裏麵的,他不容許任何人可憐他!他說了自己去,就是自己去!”

劉芳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們,你們這些男兵都是幹什麽啊?!”

軍區總院的樓頂其實就是直升飛機平台,上麵可以停一架大型的運輸直升機。陳勇站在諾大的H字母的中心位置,雙手放在背後跨立,傲慢地看著入口。

張雷從小門走出來,慢慢走向陳勇,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站住了。

樓頂的風很大,兩個人都是站立在風中。

“我從不打無名之輩。”陳勇說,“你報上你的名字。”

“張雷,陸軍學院偵察指揮專業17隊學員。”張雷也是傲氣十足。

“陳勇,狼牙特種偵察大隊特戰一連少尉排長。”陳勇說。

“打算怎麽玩法?”張雷淡淡一笑。

陳勇脫下自己的軍裝上衣:“我不欺負你是學員,現在我不是少尉軍官,我就是我陳勇自己。”

張雷也脫下上衣丟到一邊:“說實話,我覺得你很傻。——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決鬥,在這個時代說出去會讓人笑話。”

“你怕了?”

“怕?”張雷臉上還是那種笑容,“傘兵怕什麽?我就怕對手太少,我生下來就是傘兵,就是被包圍的!”

“我不是要和你決鬥!”陳勇說,“我是喜歡方大夫,但是我從未想過要得到她!我配不上她,和她做戰友我就已經很知足了!但是我不允許你傷害她!你傷害了她,就要付出代價!”

“傷害?你怎麽知道我傷害了她?”

“難道還是她傷害了你?!”陳勇怒吼。

“陳排長,在你的思維當中是不是男女朋友分手就是因為一方傷害了另外一方?我和方子君之間,不是那麽回事,我們有很複雜的原因,而你也無權知道!”張雷開始穿衣服,“你的思維太簡單,你不配做我的對手。”

陳勇用腳尖挑起軍裝上衣抓在右手,突然當作軟鞭擊打過去。

張雷閃開自己的臉,但是還是被掃了一下左邊臉頰火辣辣。

陳勇虎步站好,右手拿著上衣擺好姿勢:

“我已經攻擊你了,天生的傘兵!來啊,還擊!”

張雷冷冰冰地看著他,嘩地脫下上衣丟掉,擺出一個散手的姿勢。

“還有點子功底。”陳勇不屑地笑。

兩個彪悍的男人虎視眈眈,紋絲不動,都在等對方先出擊。

何小雨瘋跑上來,後麵跟著劉芳芳。

“張雷!”何小雨站在入口處高喊,“你們這是幹什麽?!”

“都別管!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張雷高喊,“都下去!”

“少尉!我告訴你這是在違反軍紀!”何小雨對陳勇喊。

“你可以告訴你爸爸我陳勇又打架了,我甘願接受任何處分!”陳勇高喊,“但是現在,你們都下去!這是戰場,戰爭讓女人走開!”

“張雷,不要打架好不好?”劉芳芳帶著哭腔喊。

“他已經說過了,這是戰爭!”張雷紋絲不動,“我是絕對不會不應戰的,除非我死!”

陳勇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我可以讓你一隻右手。”

“不需要!”張雷高喊。

陳勇丟掉上衣,右手背在後麵。

“啊——”

受到侮辱的張雷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陳勇左手擋開張雷的直拳,腿下走著少林武術的步法。張雷左右出拳起腿,卻沾不到陳勇的邊。

“技擊之道,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陳勇跟教學一樣高喊,“蓋德化則心感,力挾則意違,守乃生機,攻乃死機!”

啪!

張雷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中了一拳,眼前一片金星。

“攻我者怒氣上湧,六神暴跳,而不守於舍;於是乎神輕氣散,而其力自不能聚,縱一時鼓噪,以鎮寧臨之,不須與攻殺,片時即自敗矣!”

啪啪!

陳勇一個衝拳打在張雷胸前,著力後立即化為掌再推一把。張雷後退幾步,居然倒在地上。

陳勇右手還是背在後麵,左手起勢,金雞獨立,右腿在前擺出一個白鶴亮翅。

風呼呼從他身上吹過。

張雷起身,高叫一聲又撲了上去。

“用火不戢將自焚,學技不晦將自殺!”陳勇高喊著出腿,腿一出張雷絕對是眼花繚亂。“彼攻我守,則我之心閑,我之氣斂,我之精神勇力,皆安適寧靜;於是乎生氣蓬勃,任人之攻,無所患也!”

喊完以後,直接一個彈踢。

張雷立即飛出去了。

陳勇長出一口氣,收手。

張雷倒在地上,堅持想站起來,卻在一半的時候又倒下了。

陳勇穿上自己的軍裝,麵無表情走了。。

何小雨和劉芳芳衝上來抱起張雷。

“張雷!張雷!”劉芳芳急哭了,“你沒事吧?!”

張雷咬著牙,擦去鼻子上的血,眼神在冒火。

“別走!”張雷高喊一聲站起來往前追。

陳勇頭也不回。

張雷走了幾步又倒下了。

“看在都是軍人的麵子上,你沒有內傷!”陳勇頭也不回地喊。

張雷跪起來,扶著地麵想起來:

“啊——”

咣!又倒下了。

驕傲的張雷痛苦地高喊著,暴躁地捶著地麵。

張雷被劉芳芳和何小雨扶下去,劉曉飛還站在那裏等著他。

張雷低下頭,劉曉飛走過去:“你輸給他不丟人。我問過了,他是少林俗家弟子,從小在少林寺長大的。在咱們軍區,還沒有能打得過他的。”

張雷吐出一口血唾沫,臉上浮出笑意:“果然好漢子!子君有他照顧,我放心多了。”

何小雨搖頭歎氣:“你們男兵啊,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特種偵察大隊操場莊嚴肅穆。穿著嶄新常服的新戰士在進行軍人宣誓,領取領花、軍銜肩章、帽徽。新兵連訓練結束,各個單位在等待迎接新兵。

“田小牛!”林銳高喊。

“到!”田小牛興奮地出列。

“董強!”

“……到!”董強猶豫了一下,出列。

“特戰一連,‘特戰尖刀班’!”林銳說,“我還是你們的班長!”

兩人都很幸福,滿臉放光。

“背好背包,跑步跟我走。”林銳說。

田小牛跟董強跑步跟林銳到了兵樓跟前,一班的老兵們都已經在前麵列隊準備歡迎新戰友。“特戰尖刀班”的紅旗在他們隊列前飄揚。

“你們入列。”林銳說。

兩人就穿著常服背著背包入列。

“同誌們——稍息!”林銳高喊,“今天開始,我們又有了兩名新戰友——田小牛,董強!現在我們表示歡迎!”

嘩嘩嘩一片掌聲。

田小牛和董強都很激動,巴掌都拍紅了。

“‘特戰尖刀班’的榮譽,是烈士用鮮血鑄就的!”林銳嚴肅地說,“希望你們不驕不躁,發揚在新兵連養成的特種兵精神,在這個光榮的集體成為一名真正的特種兵!”

嘩嘩嘩又一片掌聲。

“現在,全班點名——烏雲在醫院,所以不點名了。”林銳強調。

全班肅立。

“田小牛!”林銳先從新同誌點起。

“到!”田小牛挺起胸膛高喊。

“董強!”

“到!”董強臉上的表情很神聖。

林銳依次點下去,全班都點完了。

田小牛和董強都等著林銳說話,臉上表情都很幸福。

“一班班長——”林銳高喊。

田小牛納悶,咋?班長自己點自己?

“田大牛!”

“到——”

全班老兵同時高喊,田小牛和董強都傻了腦袋嗡嗡響。

林銳看看他們:“記住,這是‘特戰尖刀班’的第一任班長,一等功臣,革命烈士!他是我的班長,我們‘特戰尖刀班’的班長,永遠的班長!我們的榮譽稱號,就是他的命換來的!以後全班點名,喊到他的名字一起答到!明白沒有?!”

“明白!”兩個新兵高喊。

田小牛激動不已,我居然和烈士重名?難怪班長讓我改名。

林銳和老兵們接他們進了一班宿舍,安排了床鋪。林銳拿出兩套特種偵察大隊特製的迷彩服和黑色貝雷帽遞給他們,還有臂章和胸條,再扔給他們兩雙靴子。兩個新兵趕緊換上新衣服,幸福得跟剛剛出殼的麻雀一樣。

“乖乖!”田小牛說,“穿皮鞋走路是這個感覺?”

董強笑著給他戴好貝雷帽:“什麽好東西到你嘴裏都變味了,看你把帽子戴得跟廚子一樣!”

田小牛和董強都是洋溢著按捺不住的幸福。

“咱真是特種兵了?”田小牛看著董強,不相信地問。

“咱真是特種兵了!”董強說。

“我非要穿著這身在我們村走一圈不可,媽呀!我讓他們民兵連的老民兵們都看看,當年你們不讓我當民兵,現在我是特種兵了!”田小牛很揚眉吐氣。

老兵們一陣哄笑。

戰備警報響。

“緊急拉動!”林銳從外麵進來喊。

全班老兵就急忙從鋪上拿起鋼盔和背囊往外跑。

“咋?!剛當特種兵就要打仗?!”田小牛一邊接過林銳扔過來的鋼盔和嶄新的91背囊一邊大聲喊,“***幹!老子也讓侵略者知道,我田小牛不是吃素的!”

“緊急拉動!”一個老兵把背囊替他在後麵緊緊,“何大隊練我們了,卡時間的!全大隊要在規定時間全員全裝出發到指定地點,不然就要挨收拾!快走吧!”

田小牛和董強跟著老兵出了樓道,接著就衝入槍庫取槍。接著一把81杠一把54手槍一把91匕首槍和指北針匕首彈匣什麽亂七八糟的就全都裝備在兩個新兵身上了,兩人都極度幸福感覺到當特種兵的快樂。

出了樓道門可不得了了!

田小牛和董強驚訝地看著全大隊的老兵們全副武裝在大院裏麵跑動,車庫的車都出來了。戰備警報在高聲尖叫著,紛亂的腳步聲、鼓鼓囊囊的戰鬥裝具、幹部和班長們淩厲的口令聲讓整個大院真的成了戰前的緊張氣氛。

“你們兩個!跟上隊伍!”林銳高喊,帶著一班出發了。

一直到登上大屁股班用偵察吉普車,田小牛和董強都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看著外麵車隊掀起的煙塵,看著滿車全副武裝的老兵,再看看自己的裝束,都激動起來。

董強撫摸著自己的狼牙臂章,激動地笑了。

林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對著班用電台在高喊:“狼頭,狼頭,短刀一號呼叫。一班已經出發,在前麵開路。完畢。”

車開出大院,呼啦拉一陣狂奔,後麵是車隊。

“班長,咱們要去哪兒啊?”田小牛問。

“去一號地區待命。”林銳說,“緊急拉動就是練我們的反應速度,我們是特種部隊,要隨時準備打仗。這也是快速反應的一部分——唱個歌子!夜色當中,我們是一把利劍——預備——起!”

全班戰士們狼嚎一樣的歌聲響起來:

“夜色當中,我們是一把利劍;

黑暗當中,我們是一道閃電。

高山擋不住我們的腳步,

深水淹不沒我們的信念。

我們是黑夜的精靈,

我們是平地的颶風,

我們是看不見的影子,

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擒拿格鬥跳傘潛水我們樣樣精通;

射擊爆破攀登偵察我們什麽都行。

嘿嘿,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我們是敵人的惡夢,

我們是人民子弟兵,

我們是看不見的影子,

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們從不放鬆;

祖國榮譽至高無上我們牢記心中。

嘿嘿,我們是中國特種兵!

我們是戰無不勝的中國特種兵……”

歌聲當中,田小牛和董強激動地對視著,他們終於確信自己已經是一個特種兵。

斷指再植手術以後的烏雲滿臉傷疤臉色蒼白,躺在病**。閃光燈在他身邊閃爍著。

“烏雲,這位是軍區《戰歌報》的藍記者。”大隊新聞幹事小崔放下照相機,“她是專程來采訪你的。”

“烏雲同誌,你的英雄事跡我很感動。”三十多歲的藍記者聲音柔和,“軍區首長和總

部首長都希望盡快整理出來一篇報道,可以讓更多的指戰員們學習。”

烏雲沒理他們,隻是看著自己的右手:“我是不是不能再當特種兵了?”

崔幹事低著頭:“大隊長和政委已經吩咐過了,你出院以後可以繼續在大隊,在車庫維修班。”

烏雲抬頭看他:“不!我不離開一班!”

“烏雲。”一直站在後麵的林銳開口了,“維修班和一班宿舍很近,你可以經常來玩。你還是我們一班的人,我們都是你的戰友。”

“林銳!”烏雲喊,“我不能去維修班!我要留在一班!你是不是因為我受傷,不要我了?”

“怎麽可能呢?!”林銳激動地說,“你生是一班的人,死是一班的鬼!”

“那好,我不離開一班。”烏雲說。

“烏雲,你不能再作狙擊手了。”崔幹事低沉地說。

烏雲看著自己的右手,委屈地哭起來。

林銳低下頭,眼圈發紅。

“你們都出去,我和林銳單獨談談。”哭了一會,烏雲說。

崔幹事和藍記者對視看看,藍記者站起身:“好的,我們在外麵等。烏雲同誌,不要太難過了,雖然你不再是狙擊手,但是你還是個出色的特種兵。”

門在後麵輕輕關上了。林銳穿著迷彩服,戴著黑色貝雷帽雙手跨立看著烏雲。烏雲在病**流著眼淚看著他。

林銳忍著眼淚:“烏雲,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搶我的手榴彈?”

“林銳,我知道你聰明。”烏雲哭著說,“你腦子那麽好使,回去一想就能想明白。”

林銳點點頭,眼淚出來了:“你真傻啊!”

“我知道我傻!”烏雲哇哇大哭,“但是我真的是想立功啊!林銳,你是城裏人,你不知道我們草原牧民生活多苦啊!我就是想立功,多立功,然後提幹!就可以把我媽接過來!”

林銳流著眼淚:“所以你要搶我的手榴彈?”

“對,我一開始就想好了。”烏雲泣不成聲,“我想成為活著的蘇寧!我覺得我的軍事素質肯定比炮兵少校要好,我更年輕反應更快,我不會有事!”

“那你為什麽在一開始就不說,你來搶手榴彈?”

“那樣就不英雄了。我不說,搶了你的手榴彈,我就是舍己為人。”烏雲內疚地哭著說,“三點五秒啊!時間足夠我撿起來扔出去啊!我沒想到啊,手榴彈會淩空爆炸!我是自作自受啊!”

“你別這樣說!”林銳抓住他打自己腦袋的左手,“你救了我的命!那顆手榴彈本來是應該炸到我的!”

“林銳!我……”烏雲泣不成聲。

“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林銳流著眼淚抱著他,“我告訴你,這個事情沒人知道!沒人知道!你是英雄,你是真正的英雄!你救了我的命!我一輩子記得你的大恩大德!不許再說了,記住!對任何人都不許說!”

烏雲哭著點頭:“林銳,隻有你不會出賣我!”

林銳看著他的臉,拍拍:“傻話。擦擦眼淚,一會記者進來不許說這個!聽見沒有?!你是真正的英雄!不管怎麽樣,你救了我!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不起你!”

烏雲哭著大喊:“林銳!”

林銳抱住他淚如雨下:“以後不許這麽傻了!我會給你想辦法多立功的,你有什麽事情多和我商量!記住了!”

烏雲大哭著點頭。

林銳擦擦他的眼淚,也擦擦自己的,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藍記者,崔幹事,烏雲準備好了。”

省財經大學門口,下課的譚敏跟著同學們一起到學校門口的那排小飯店打飯。譚敏的頭發長了,本來就高挑的身材愈加婷婷玉立。她走到小飯店門口的櫥窗前:“半份土豆絲,二兩米飯。”

“哎!這就好!”

譚敏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好奇抬頭看,臉色變了。

嶽龍拿著飯盒看著譚敏,露出笑容:“譚敏!”

譚敏臉色發白,半天說不出話。

“是我啊!嶽龍啊!”嶽龍走出來,“不認識了?”

“認識。”譚敏趕緊點頭,“我,我換一家打飯!”

“別別,今天我請客!”嶽龍拿著飯盒進去,“想吃什麽隨便點!”

“我,我還是換一家吧。”譚敏說。

“你還介意高中時候的事兒啊?”嶽龍苦笑,“都這麽長時間了,我已經長大了。我現在想起來總是不好意思呢!”

譚敏不敢說話。

“人小時候不懂事,我現在已經變了。”嶽龍說。

“那,那你還好嗎?”譚敏小心問。

“看守所裏麵呆了半年,我想了很多事兒。”嶽龍說,“算了,不說了,我現在剛剛在這兒租了個門麵。你老熟人不捧場,我還能做誰的生意?”

公車停在學校門口,人流下來。

“想吃什麽,你隨便點吧。”嶽龍說。

“譚敏!”

譚敏回頭,穿著迷彩服戴著黑色貝雷帽蹬著軍靴的林銳笑著從人群當中擠出來。

“林銳!”譚敏笑著揮手。

林銳敏捷地單手一撐翻過馬路中間的隔離護欄大步跑過來:“我一下車就看見你了!”

嶽龍放下飯盒走出來:“林銳!”

林銳剛剛跑到譚敏跟前,看見他一愣。

“嶽龍啊!”嶽龍高喊,抓住林銳的手:“你不認識了?!”

林銳張大嘴想了半天:“**!你,你怎麽現在開飯店了?”

“一言難盡啊!”嶽龍拍拍林銳的胸條。“嘿!不得了,中國陸軍特種部隊?!你真當特種兵了?”

“是啊,我來軍區總院看戰友,歸隊前來看看譚敏。”林銳說。

“都進去,裏麵坐!今天我請客!”嶽龍拉著他進去,“譚敏,你也進來啊!我這兒又不是渣滓洞白公館!小常,趕緊招呼前麵,我陪老同學吃飯!讓後麵做幾個拿手菜,把我的劍南春拿出來!”

小飯店裏麵還有個雅間,嶽龍拉林銳和譚敏都坐下。涼菜上得很快,馬上酒也來了。

嶽龍給林銳和譚敏都倒上。

“謝謝,我不喝酒。”譚敏說。

“老熟人見麵,喝一杯吧!”嶽龍拿起酒杯,“說實在的,當年咱們打來打去其實為了啥?不就是為了誰能在光明橋頭彈個吉他唱個歌調戲調戲過往的女生嗎?多大仇啊?我先幹為敬!”

嶽龍一飲而盡。

林銳笑著:“**,不得了,你嶽龍也頓然悔悟了?”

“就許你林銳當特種兵,不許我嶽龍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嶽龍笑著拿起酒杯,“一起幹一杯吧,為了我們共同度過的青春!”

林銳笑著拿起酒杯:“不得了,成詩人了?”

“你別說,最近我還真的在寫詩!”喝完以後嶽龍笑,“咱沒文化,你也別見笑。”

“你畢業以後怎麽樣?”林銳問。

“沒畢業,打架傷人,被警察叔叔抓看守所了。”嶽龍黯然地說,“家裏把房子都賣了,又借了好多錢才把事兒給平了。我關了半年出來了,老娘得了心髒病,老爹一把年紀現在還蹬三輪。我看我不能那麽活了,就來省城的一個建築隊幹活,然後打工加上借錢,開了這麽個飯店。”

林銳拍拍他的肩膀:“別想那麽多了,慢慢來,會好起來的。我們都長大了,都該懂事了。嶽龍,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就找譚敏轉告我。”

“現在還有啥需要你個特種兵幫忙的?”嶽龍笑,“我又不打架了,不需要找人平事兒了!倒是你,小時候打架就是精,現在打出名堂了!打到特種部隊了!”

兩人都哈哈大笑。

“以後譚敏就到我這兒吃飯,學生食堂黑得要死!我這兒你們就當自己家!”嶽龍真誠地說,“放心,第一不白吃第二不要黑心錢!”

“那我就謝謝你了!”林銳舉起酒杯,“譚敏就在你對麵上學,你多照顧她!畢竟都離開家了。”

“放心!”嶽龍也端起來,“幹!”

三人都拿起酒杯,譚敏也喝了,臉紅撲撲的。

再晚一點,在附近的小旅館。**著上身的林銳靠在床頭抽煙,譚敏抱著被子蓋著自己,在數著林銳身上的傷疤。

“這個是怎麽搞的?”譚敏問。

“刀傷,空手奪白刃訓練。”

“天呐!”譚敏驚呼,“這個呢?”

“燒傷,穿越火牆的時候沒注意,失手了。”

譚敏撲到林銳身上,用自己溫暖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抽泣著:“你又吃了多少苦啊?”

林銳撫摸著她的後背,看看手表:“我該走了。”

譚敏一下子用嘴唇堵住他的嘴,舌頭就伸進來了。

一個小時以後,軍容齊整的林銳拉著譚敏走到公車站。

譚敏眼睛哭得跟個兔子一樣。

“我走了。”林銳要上車。

譚敏一把拉住他抱在懷裏,掂起腳尖吻他。

林銳深深吻著譚敏,許久鬆開:“我走了!”

然後堅決地撒開手,去追逐剛剛離站的公車。公車停了一下車門打開,林銳敏捷地跳上去,拉著車門框子身子探出來站在車門邊回頭。

譚敏還在哭。

林銳左手拉著車門框子舉起右手一個瀟灑的美式軍禮,盜版碟學來的。

譚敏哭著高喊:“林銳!不要再受傷了!聽見沒有!”

林銳看著她,手放下,轉身上車。車門關上了。

公車開走了,譚敏哭得泣不成聲。

“張雷!劉曉飛!係主任讓你們馬上去一趟!”

“哎哎!來了來了!”

張雷一邊摘散打手套一邊接過同學扔來的外衣,對麵的劉曉飛已經跳下散打台子。

“是不是上次打架的事兒主任知道了?”跑步的時候,劉曉飛問。

“不知道。”張雷說,“到時候再說。”

“怎麽說啊?”

“實話實說。”

係主任看著他們倆跑步到門口,沙發上還坐著偵察指揮教研室的鄭教員,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上校。

“報告!”

“進來!”

劉曉飛和張雷進來。

“就是這兩個人?”係主任問。

鄭教員點頭。

“好,考試已經是最後一門,明天考完就跟你去。”係主任說。

兩人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軍區特種偵察大隊的耿輝耿政委。”係主任說。

耿輝就起身,看著他們倆。

兩個小家夥就蒙了。

耿輝笑:“你們兩個可是名聲在外啊!”

“報告!”張雷心一橫,“打架是我,跟劉曉飛沒關係!”

耿輝一愣:“打架?打什麽架?”

係主任臉就綠了:“你們兩個又打架了?!”

“報告!”張雷說,“是我!這次沒劉曉飛的事兒!”

“跟誰打架?”係主任問。

“您都知道了。”張雷說。

耿輝看著他們倆:“打架?偵察兵不打架倒是奇怪了,贏了輸了?”

“輸了。”張雷說。

“喲!”係主任都奇怪了,“你們倆也會輸?”

“是我一個打的,沒劉曉飛。”張雷說。

“感覺如何?”耿輝問。

“對手實力太強,我心不服但是打不過。”張雷說,“他也是勝之不武!堂堂少尉軍官,少林俗家弟子,對我這個軍校學員贏了也不光彩!”

耿輝倒吸一口冷氣:“你跟陳勇打架了?!”

“啊。”張雷不明白,“政委您不都知道嗎?”

“我回去收拾他!”耿輝說,“我怎麽可能知道?又沒人跟我匯報。”

“啊?!”張雷和劉曉飛幾乎同時。

“還敢不敢跟他打?”耿輝問。

“敢!”張雷說,“打不過無非是一死而已!”

耿輝和鄭教員都笑。

“你這個家夥,怎麽到處惹事?”係主任說,“考試完了,都關禁閉!好好反省!”

“我撞個木鍾。”耿輝說,“這兩個人我欣賞,能不能考試完了借給我?”

劉曉飛和張雷都看耿輝。

“是這樣的,軍區特種偵察大隊打算跟我們教研室聯合做一個課題。”鄭教員說,“組建一個戰術試驗分隊,進行新戰法研究,我本來打算帶你們兩個去,在戰術試驗分隊實習。如果你們不願意,我就換人。”

“願意!”張雷臉都放光。

“我也願意!”

“你們兩個給我記住,你們出去就代表著陸院!代表著偵察係!”係主任說,“那是人家特種偵察大隊的地頭,出事了沒人罩著你們!不許再打架了!”

“是!”兩人回答都很痛快。

“敬禮——”林銳高喊一聲。

戴著軍功章的烏雲在何大隊和耿輝政委等幹部的陪同下走進了自己的一班。烏雲還是那麽憨厚地笑著,但是臉上手上和脖子上的傷疤卻在無言訴說著他經受過的痛苦。

烏雲舉手還禮。

“禮畢——”

刷——一班戰士把手放下。

“幹啥這麽正規?都不認識了?”烏雲笑道。

董強走上前:“烏雲班長!”

烏雲笑著摸摸他肩膀上的列兵軍銜:“好像長高了?”

“班長!”董強哭出來,“你受苦了!”

烏雲拍拍他的臉:“沒事,訓練那麽累,我正好休息休息。”

田小牛拿出一袋子紅棗和熟雞蛋:“烏雲班長!這是我讓我媽給你煮的雞蛋!這個紅棗是我們村的老民兵們送你的,他們都說你是真正當兵的!”

烏雲接過來,吃了一個紅棗:“甜!真甜!我說你們都高興點,我不回來了嗎?”

戰士們看著他右手接過的小拇指,都哭了。

門外,耿輝告訴何誌軍:“烏雲不去車庫。”

“怎麽?”何誌軍問。

“他說他不想離開一班,就是不當狙擊手了他也願意。”耿輝說。

何誌軍點點頭:“那當爆破手吧,這樣對他也好,退伍了去礦山或者企業工作,搞定點爆破定向爆破的收入也是很可觀的。”

耿輝點點頭。

領導們走了。班裏,董強坐在烏雲身邊,大家都很開心。

“烏雲班長,我們都分到一班了。”田小牛說,“我就在你對麵鋪上,咱倆睡對頭!”

烏雲笑笑,看見林銳在窗前發呆:“怎麽了,林銳?”

“下午是射擊訓練,我打算搞個儀式。”林銳低聲說。

烏雲眼神黯淡起來。

“田小牛已經被定為一班的狙擊手,你向他授槍。”林銳低沉地說,“這把狙擊步槍,跟隨你一年多,是你的第二生命。我想應該有一個儀式。”

烏雲不說話,田小牛已經站起來:“報告班長!我不當狙擊手!還是烏雲班長當狙擊手吧!”

“田小牛!”烏雲站起來高喊,“坐下!”

田小牛坐下。

烏雲舉起自己的右手,大家都看見他的右手小指的傷疤。

“我的手已經不靈活了,狙擊手是槍手之王,而我已經不能再那麽靈活了。”烏雲說,“我下午親手把槍交給你,希望你成為一個出色的狙擊手!”

“烏雲班長!”董強含著熱淚站起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車軲轆話別來回說!”烏雲怒了,“這是我的命!知道嗎?咱當兵的,就是在刀尖上舔血!這就是我的命!”

林銳看著烏雲,遞給他一支煙,給他點上:“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狙擊手!”

烏雲笑笑,卻有一滴眼淚流下來。

後山靶場。一班戰士全副武裝站在地線外,身後別的班戰士在搞射擊訓練,槍聲劈裏啪啦。

“烏雲!”林銳高喊。

“到!”

烏雲背著狙擊步槍出列。

林銳看著他,敬禮。

烏雲還禮。

林銳高喊:“田小牛!”

“到!”

田小牛背著81-1自動步槍出列。

“授槍!”林銳高喊。

烏雲摘下自己的85狙擊步槍,撫摸著黑色的槍身,紅色的護木,臉上的表情是複雜的。

田小牛看著烏雲,眼淚汪汪:“烏雲班長,這槍我要不起。”

烏雲抬起頭,笑笑:“這把槍,跟著我走南闖北,跋山涉水。我熟悉它,就跟熟悉自己一樣。現在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努力訓練,做個好狙擊手!做個槍王!”

烏雲雙手把槍遞過去:“拿著!”

田小牛摘下自己的81-1自動步槍,雙手遞過去。

兩人都是右手持槍,左手空出去抓住對方的槍身,然後回手握住自己的新槍。

烏雲依依不舍地看著狙擊步槍。

田小牛背上狙擊步槍,敬禮。

烏雲背上81-1自動步槍,敬禮。

林銳低著頭不說話。

兩人轉身,入列向右看齊站好。

林銳抬起頭,看著烏雲:“你現在開始是爆破手。”

烏雲點點頭。

“一班!準備射擊訓練!”那邊陳勇在喊。

林銳帶一班過去,進入射擊區域。

“小組戰鬥射擊!第一小組,準備!”

林銳摘下步槍,身邊是一個微聲衝鋒槍手,一個機槍手。

“開始射擊!”

微聲衝鋒槍手搶先一步衝出去低姿跑過開闊地,借助依托物跪姿射擊。兩聲清脆的撞針撞擊聲,彈殼彈出,30米外的一個人頭靶落地。林銳緊跟上去向前衝出去更遠舉槍立姿兩槍,又兩個靶子倒下。機槍手的機槍已經架好,咚咚咚咚封鎖模擬對方塔樓。

林銳和微聲衝鋒槍手交替掩護衝入對方靶場開始射擊不同的靶子,一切都是嚴格規定過的射擊動作和路線。實彈就從他們身邊飛過去,兩人都沒有任何猶豫。

“狙擊手速射!準備!”

烏雲條件反射地往前邁步,摘下槍才發現是81自動步槍。田小牛拿著狙擊步槍看著他:“烏雲班長,給你打吧?”

“去!”烏雲踹了他一腳。

田小牛就跑出去,董強提著81自動步槍,胸前掛著85激光測距儀跟在他身側。

烏雲看著狙擊手小組開始不同動作不同距離目標的射擊,閉上了眼睛。

狙擊步槍低沉的吼叫,打在他的心上。

“廖先生,您看如果這個文件沒有什麽問題,就可以簽字了。”曉敏笑著說,“這樣我就可以向集團交一份完整的合約內容了。”

廖文楓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倒了兩杯加拿大冰酒:“曉敏,你這麽精明幹練,又是這麽美麗動人,林經理一定很賞識你。”

“哪兒的話?”曉敏不好意思地說,“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員工。”

“先喝一杯,不著急簽字。”廖文楓說。

“謝謝廖先生。”曉敏接過高腳杯。

廖文楓拿過來文件,看了兩眼,簽字。

“您不仔細看看麽?”曉敏奇怪地問。

“我信得過你。”廖文楓說。

曉敏低下頭:“謝謝廖先生的信任,不過生意還是生意。”

“我信得過祖國大陸的生意人,不會欺騙我的一片愛國熱忱。”廖文楓把合約給她,“第一筆資金明天就可以到位,我們的項目可以先啟動起來。”

“對了,廖先生。”曉敏問,“馬上就要是中國傳統的節日春節了,不知道廖先生打算幾號回台北?我好給您訂去香港的機票。”

“海峽兩岸都是中國人,卻還要在英國的殖民地中轉,這是中國人共同的悲哀啊!”廖文楓感歎。

曉敏看著他。

“我決定了!”廖文楓喝口酒,“不回台北,就在省城過年!”

曉敏看著激動起來的廖文楓。

“我要在自己的老家,在祖國過年!”廖文楓說,“這裏就是我的家!”

“廖先生,您的愛國熱忱真讓我感動!”曉敏起身激動地說,“我會向集團劉總和林經理匯報,給您好好安排這個春節!一定讓您有家的感覺!”

廖文楓笑著點頭。

“不如這樣,您打電話讓您太太一起到省城來過年好了!”曉敏說。

廖文楓眼神黯淡起來:“我太太已經去世五年了。”

曉敏急忙道歉:“對不起,廖先生我不知道。”

“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廖文楓低沉地說,“算了,不說這個了。謝謝你,張小姐!”

“叫我曉敏好了。”曉敏說。

“好的,曉敏。”廖文楓笑。“你過年怎麽安排?”

“我?我過年就在本市,我家就在這裏。”曉敏說。

廖文楓笑道:“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家吃頓年夜飯?大陸的年夜飯,我從來沒吃過。”

“當然可以!”曉敏高興地說,“隻是我們家條件不是很好,我怕您不習慣。”

“我也是苦出來的,台南的農民家庭出身。”廖文楓說,“這些不算什麽,隻要可以感受到過年的感覺就可以了。過年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的,確實很難受。”

“那沒問題!”曉敏笑著說,“我親手包餃子給你吃!”

廖文楓看著她:“一言為定!切斯!”

“切斯!”

兩個高腳杯碰到一起。

華明集團林秋葉辦公室。林秋葉看著合約點頭:“這樣我們的合作就具有法律保障了。曉敏,你立了第一功!”

曉敏笑:“是廖先生爽快,他信任我們。”

“信任?”

“是啊!”曉敏說,“林經理,您真的緊張過度了!我看廖先生是一個愛國台胞,他是誠心誠意和我們一起搞好省城的建設。”

“曉敏,你記住這句話——商人愛國,但是也愛利益。”林秋葉說,“愛國是本性,追逐利益卻是本質!尤其現在是和平建設時期,沒有利益他是不會簽的!

曉敏嘟著嘴:“林經理,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覺得您太緊張了。”

“也許吧。”林秋葉歎口氣,“20年兵習慣了——他問我丈夫的事情沒有?”

“沒有,一句都沒有。”曉敏說。

林秋葉點點頭,沒說話。

電話響了,林秋葉拿起來:“喂?”

“幹啥呢?”何誌軍山一樣的聲音想起來。

“我說你就不能小點聲?”林秋葉把話筒拿得距離自己遠一點,“我這是辦公室,又不是你們大隊值班室!”

曉敏笑:“林經理,我先去了。”

林秋葉點點頭,曉敏出去關上門。

“我說,你何大隊長又有什麽指示?”林秋葉問。

“我今天回家。”

“什麽?!”林秋葉叫起來,“真的啊?!”

“還說我聲音大你的聲音也不小,看給我震的。我說我今天回家。”

“在家過年?”

“過不了了,我到陸院去接教員和學員,順便回家看看。我們大隊是總部戰略預備隊,過年肯定是戰備我走不開。”

林秋葉有些失望。

“我回家看看你,看看小雨和子君就走。”

“好吧,我今天早點回去,給你做飯。”林秋葉激動地說。

“咳,一碗麵條管夠!吃什麽不是吃啊!”

“你這人!”林秋葉恨不得把他從電話裏麵抓出來打,“要過年了你知道不知道?!”

“好好我錯了我道歉!”何誌軍說。

林秋葉笑,抹抹氣出來的眼淚:“好了,我做你最愛吃的,你記得吃完飯再走!”

“好好!對了,我還得帶個教員和倆學員,就一起在家吃吧。”

“成,過年人多熱鬧!”林秋葉爽快地說。

“我的倆閨女!”

何誌軍人沒進屋聲音先到。

何小雨就一下子衝出來抱住何誌軍的脖子撒嬌:“爸——”

“哎呀!我閨女又出落水靈了!”何誌軍就掐掐何小雨的臉。

何小雨一眼看見後麵的鄭教員、張雷和劉曉飛,馬上就下來了,特別不好意思:“爸,來客人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

劉曉飛就眨巴眨巴眼睛。

“啥客人啊!你鄭叔叔不是自己人?”何誌軍進來,鄭教員和劉曉飛張雷也進來。

何小雨臉紅了。

“哎呀都來了啊!”紮著圍裙的林秋葉從廚房出來,“老鄭趕緊坐,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曉飛也來了啊?”

“阿姨好。”劉曉飛趕緊說。

“坐坐!”林秋葉招手。“這個小夥子沒見過,你同學?”

“阿姨,我叫張雷!”張雷利索地敬禮,“和劉曉飛是同班的。”

“都坐都坐!”林秋葉說,“小雨倒水!”

何小雨就趕緊倒水,倒到劉曉飛踩了他一腳。

“哎喲!”劉曉飛沒準備,叫了一聲。

“怎麽了?”何小雨明知故問。

“沒事,沒事。”劉曉飛看著大家笑,“我自己踩自己了。”

“說你智商低你還不承認。”何小雨給劉曉飛倒水,轉向張雷。

“謝謝。”張雷接過杯子,低聲問:“她呢?”

“誰啊?”何小雨裝糊塗。

“方子君。”

“在屋裏休息呢。”何小雨說,又低語:“說真的,你放棄吧。你再出現,對子君姐是一種折磨。真的,讓她活在過去太殘忍了。”

張雷就無語,默默喝水。

“我的大閨女!”

何誌軍走進臥室,方子君已經披上外衣站起來:“何叔叔!”

“不錯不錯,現在臉上開始放光了!”何誌軍看看她,“多休息,多運動!沒事就出去走走,換換空氣!”

“嗯!”方子君點頭。

“你洗洗手,一起吃飯。”林秋葉說,“今天咱們提前吃年夜飯!”

“把我的五糧液拿出來!”何誌軍說,“我和我倆閨女都要喝兩杯!”

“你怎麽那麽沒正經?跟孩子喝酒?”林秋葉怪他。

“什麽孩子!看看都多大了?”何誌軍說,“這都是大人了,都是軍人!軍人過年,不喝兩杯行嗎?快去,我在大隊禁酒,回去不能喝了!”

方子君披著軍外衣,裏麵是睡衣走出來,看見張雷愣住了。

張雷慢慢站起來。

“你們好。”方子君轉過眼睛看大家。

“子君,你身體好點了吧?”劉曉飛說。

“嗯。”方子君點頭,“沒什麽事兒,年後我就去上班。”

何誌軍和林秋葉在廚房忙活,何小雨往外端菜。

“我問你啊,閨女!”何誌軍突然問,“你是不是跟劉曉飛那什麽?”

何小雨一下給問傻了,拿著菜戳在那兒:“爸,你說什麽呢?”

“你知道我說什麽。”何誌軍說,“你還是學生,不是畢業了。所以這種事情我得問,我是你老子我不能問嗎?”

“你把孩子嚇著?”林秋葉說,“以後抽個時間專門談不行嗎?”

“我也得有時間啊!”何誌軍說,“我好不容易跟閨女說句話你插什麽嘴?出去招呼客人去!”

“你還有理啊?”林秋葉嘟囔一聲,“成天也不著家,回家就審我閨女!我閨女是你抓的特工啊?怎麽著,我知道他們倆的事兒!我同意了!”

“媽——”何小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你這跟我吵什麽吵啊?”何誌軍苦笑,“我說了我不同意了嗎?我說了嗎?”

“你同意你還問什麽?孩子的事情他們心裏有數,孩子們都大了!”林秋葉說。

“是啊,我的小雨長大了!”何誌軍看著何小雨慈愛地說,“鳥兒大了,翅膀硬了要飛!閨女大了,出落水靈了要嫁!——不過我可囑咐一句,在你們沒有到正連級別以前不能結婚,要踏實工作!”

“爸!”何小雨漲紅臉,“你們這都說什麽啊?!我一句也聽不懂!”

掉頭就出去了。

何誌軍和林秋葉看著女兒的背影哈哈大笑。

“一不留神,過幾年該當外公了?”何誌軍自語。

“你還好意思說?”林秋葉說,“我問你,劉曉飛你覺得怎麽樣?”

“不錯,是個好兵!”何誌軍說。

“我問你是不是個好男人!”

“好兵肯定是好男人啊!”何誌軍納悶地說,“你看看我,是個好兵啊?不也是個好男人嗎?”

“你要是好男人,天底下沒男人了!”林秋葉氣鼓鼓地說,“還好意思說!”

林秋葉端起菜就出去了,何誌軍在廚房納悶:

“我怎麽不是好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