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繁花似錦,過了草長鶯飛時節,喚來了鬱鬱蔥蔥的生機。

天空碧藍如洗,一眼望去萬裏無雲,隻是今日恰好有風。

樹葉在陽光穿過之時搖搖晃晃,在地上透灑出斑駁的影子。

今日左雲照常禮拜老太太,進來靜安堂後,卻發現蕭月之也在。

隻是月之表情平淡,似乎心中有所困擾。

“雲兒,你來啦?”老太太笑眯眯道:“我正想喚你過來,今日校練場有比武,兩位哥哥都要參加,二郎春闈將近,怕是要悶在房間讀書寫字。刀劍無眼,你們兩個妹妹在的話,還能幫家裏人看顧著點。”

左雲聽完話中的意思,思緒好一陣恍惚。

老太太說了“家裏人”,莫非她也是家裏人的其中一員?

左雲心裏止不住高興和感動。

老太太對她,一向是真誠嗬護的。

“順便問問瑤兒願不願意去。”老太太頓了頓,又道:“瑤兒生**玩,你們做姐姐的,在旁邊多提醒她注意分寸,切莫讓他人占了便宜,吃了自家虧。”

“好。”左雲知曉老太太所說的是,左瑤常常夜不歸宿的事,一時間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

她們兩姐妹同根同源,共榮辱,好在老太太是分別看待她們的。

校武場。

場內的人肌肉健碩,今日比武,本是校武場內事,蕭承澤也不知為何皇上會來觀看。

搞得昨日之前信心滿滿躊躇滿誌的他,一下又緊張起來。

他裝作不經意地來回走,掩飾心中的一團亂麻。

若是在皇上麵前沒有發揮好,日後還能得到重用嗎?

他不祈求能和大哥一樣,身居高位,隻想能謀得一份差事,靠自己的能力養活爹娘。

思緒煩亂之間,他注意到進來的三兩女子。

其中一位的美,依舊是如此驚心動魄。

風吹過她的一縷頭發,後邊挽起發髻,插著一支精致的白玉發簪,走路時嫋嫋婷婷,身姿窈窕。

見到熟悉的下人,她秀氣的杏眼彎成一輪半弦月,笑起來盈盈似水。

在悶熱的夏日如同一眼清泉,見者心情愉悅。

蕭承澤迅速低下頭,怕叫人瞧見了他的心思。

左雲早就注意到蕭三郎癡癡天真的眼神,他眼底隻有驚豔和慚愧,並無半分想要占有的貪婪。

可惜,如此善良的男子,困在孝道的枷鎖中無法動彈。

另一處的眼睛也銳利地打量著她。

她理所應當地以為是蕭遮年,便故意不作理會。

直到繞過校武場內,蕭月之打招呼時,她才驚覺是蕭二郎。

他竟不在書房讀書寫字,倒是稀奇。

隨著宮中的官人陸陸續續進校武場,左雲很快意識到,淩雪沒來。

這幾日淩雪在她的羞辱之後,鮮少出來在京城蹦躂了。

找好了隱蔽又觀賽絕佳的位置,旁邊的蕭月之定定地挽著她的手坐在那。

左雲很快發現,蕭月之在出府到現在,心情沒有一點回暖的跡象。

她是怎麽了?

明明馬球場上月之的情緒還是高漲的……

左雲腦中立馬湧現出一張英姿颯爽紅衣少年郎,手握馬球杖,在馬背上肆意奔騰的瀟灑模樣。

莫非?

左雲前邊的庶妹伸長脖子,看了一圈,終於似死心了一般,耷拉著腦袋。

“皇上駕到!”

一聲尖銳刺耳的宮人喚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校武場入門。

蕭磊一身明黃色的長袍,衣袍上那幅滄海龍騰刺繡圖案大氣磅礴,洶湧又美麗。

左雲粗略抬眼看了一下,瞥見皇上身旁簇擁著太監婢女,神色和藹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儀和高貴,整個人透出一股王者之氣。

原來皇上長這樣,他也是蕭遮年的叔叔,看上去也確實像一位可親的長輩。

她不敢再看,偷窺皇上龍顏可是大不敬。

行了拜禮,眾人起身,一襲大紅色衣袍的身影,悄咪咪地從後門經過內場……

“停下。”皇上笑著指他,“你是哪家的兒郎?為何從後門入,不走正門?”

左雲定睛一看,一下子心死了。

秦朗腦袋瓜在想什麽,想偷偷摸摸走後門好歹穿一身顏色樸素的進來啊,穿成大紅色,別人想看不見都難。

“吾乃靖北侯府長子。”秦朗恭恭敬敬道。

“原來是秦朗侄兒!”皇上龍顏大悅,“今日安國公、靖北侯之子都來了,讓朕不由得想起當年我們日日一起比武的光景。”

說罷皇上看了眼守衛在錦衣衛最前方的蕭遮年,微微歎氣。

校武場比武,參賽者在木牌上寫下自己名字,隨機抽取兩人在台上比試,比到最後的人算贏。

因而本場比武既靠實力也靠運氣。

武力高超卻運氣不佳,抽到第一個上台,越到後麵體力消耗嚴重,幾乎不可能站到最後。

在一眾公子排了長隊寫上名字後,秦朗也不情不願地去了。

“元洲?你也參加?你對這種比武感興趣?”秦朗吃驚地察覺到身後的人。

“嗯,最近感興趣了。”元洲細黑深邃的瞳孔看了看天空,隨後笑了笑。

“真是奇怪……我不想來我爹還硬要逼我來,你可以不上的人還非要湊熱鬧,實在不行你替我打?”秦朗左顧右盼,沒心思集中注意力看校武場。

他不想當官啊,當官日日要上朝,會忙到沒時間出去鬼混。

他還有一大幫朋友苦苦等著他呢!

元洲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容:“恐怕不能隨你意,你扭頭看看聖上側邊都有誰。”

秦朗茫然地回頭,卻見自家老子不知何時坐在聖上旁邊,正怒目瞪視他。

但凡他敢耍一點幺蛾子,秦朗本月零用銀子肯定沒了。

秦朗忍住想哀嚎的心,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上校武場,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躡手躡腳地找了一個人群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朗哥哥!”左瑤目光閃爍著狂喜,“瑤兒以為你不會來此處呢!今日能再相遇,我們緣分不淺呀——”

蕭月之眼睛裏的光在見到秦朗紅衣身影時亮了,但左瑤搶先一步與秦朗說話,她又恢複了低落。

“嗯,和我們仨緣分都不淺。”左雲忍不住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