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業的前一周, 給周承澤的開業請柬還在蘇垚的包裏放著,她隻是口頭上跟他說了一句,下周六要開業,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 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就在蘇垚一切都準備好,新招的員工也到位的時候,突然出了事情。中介打電話過來,說房東店麵不租了, 租賃合同解約,租金退還, 違約費用該賠償多少是多少, 就一個要求,讓她盡快搬離。

蘇垚不是不懵, 但還是冷靜下來,首要的是解決問題,她想通過中介那邊看能不能知道房東突然回收店麵的原因, 中介小哥也是腦袋暈成漿糊, 不知道房東為什麽這樣,原因也不說, 反反複複就是一句, 不租了。蘇垚給房東打電話, 房東拒絕和她交談, 隻說有什麽事情就通過中介說。

強硬至極的態度,和當初簽訂合同時,她看到的那個和藹的旗袍銀發老太太, 簡直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而且她有一種感覺, 房東的態度完全是在針對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惹到房東了,店麵的裝修並沒有違反房東給出的要求,除此之外,她們也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接觸交流。

蘇垚盤腿坐在地毯上,在算如果退租的話,大概產生的損失是多少,越算越覺得氣餒。

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退租的,這個店是她一點一點弄起來的,這裏麵有她這段時間的全部心血,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

門口的風鈴響起,周承澤走進來,看到坐在地上的人,眉頭蹙起,“不要在地上坐,會著涼。”

蘇垚仰頭看著他,本來還算鎮定的情緒起了幾分莫名的委屈。

“怎麽了?”周承澤蹲下身去,握住她的手。

蘇垚拇指摩挲著他的手背,“房東突然執意要把房子收回。”

周承澤幽深的眸子微動,“有說原因嗎?”

蘇垚搖了搖頭,“她態度很強硬,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隻說該賠多少錢就賠多少錢,就是不租了。”

“那就換地方,家裏空著的店麵還有好幾處,位置麵積都比這邊要好,你完完全全可以想按照你要的裝修來進行,明天讓小六帶著你去看,恩?”

他的語氣很輕鬆,好像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蘇垚微怔,隨即又搖頭,“不用,我明天會再去找房東談一談,我這兒馬上就開業了,能不換地方最好。”

“自己家有地方,為什麽還要租別人的,就算這次談好了,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呢,她說收回房子就收回房子,你一點自主權也沒有,還不如趁現在還沒有開業,直接遷走,一勞永逸。”周承澤耐心勸說。

蘇垚起身,“我明天先找房東去談談,。”

周承澤也跟著起身,卻沒有鬆開相握的手,他把人拉回自己身邊,垂眼看她,“這個地方就好到讓你這麽舍不得?”

舍不得的到底是地方,還是人。

蘇垚看他,“我當然舍不得,我兩個多月的時間全都耗在了這裏,牆麵是我粉刷的,地板我也跟著一起拚了,地毯,桌布,花架,牆上的畫甚至連水壺,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我選了又選才確定下來的。我好不容易把這個地方弄成了我理想中的樣子,我不會這麽輕易就放棄的,我總得見一見房東,看到底是什麽原因。”

“我可以讓人把你這裏現有的布置絲毫不差地搬過去,開業的時間前後不會差太多,一切都會按照你原有的計劃進行,什麽都不會耽誤。”

他們兩個說的都沒在一條線上,蘇垚不想再說下去,她掂起腳尖碰了碰他的唇,“等我明天和房東談完再說,不說這個了,我收拾東西,我們回家,我都有點餓了。”

她在用吻來敷衍他,周承澤眸光轉沉,托住她的腰,把人提起來,想要加深這個敷衍的吻。蘇垚側臉避開他的唇,“走了,回家了。”

周承澤輕咬了一下她的嘴角算是對她敷衍和躲避的懲罰。

“蘇垚,我認真的,益園或者江柳附近都有不錯的位置,明天可以先讓小六帶你過去看看,你看完之後,再做決定也不晚。”如果選擇江柳附近,他也可以下樓喝杯咖啡的時間到她的店裏轉轉,和她說上幾句話。

蘇垚剛要張口說什麽,地上的手機響起來,是中介打來的,她掙開他的懷抱,彎腰拿起手機,走到窗邊接通電話。

“姐,你明天上午時間便嗎?”中介小哥問。

蘇垚回,“方便。”

“房東阿姨同意和你見一麵,有什麽誤會,你們可以當麵談一談。”

“好的,沒問題,太謝謝你了,小王。”中介小哥為了這件事也一直在她和房東之間調節周旋。

蘇垚掛斷電話,精神振奮了一些,隻要還可以談就有回轉的餘地,就當好事多磨了。她回頭看周承澤,“我聽中介的語氣有鬆動,或許峰回路轉還不一定,凡事不到最後就不是死路,這還是你曾經教我的。”

她完全是在避重就輕,逃避剛才的問題,周承澤無奈,卻也不想再逼她,“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見房東。”

“不用啊,見房東中介而已,用不到你親自出馬的地步。你忘了,以前好多談判我也是直接上的,不能才離開公司幾個月,那些談判技巧也忘了,我可以搞定,相信我。”蘇垚不想變得事事都依附他,何況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周承澤目光壓在她身上,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回去的車程有些沉默,往常她或者他總有一個人會主動挑起話題,另一個人會認真地接下去,一來一往,一路到家。今天她心裏有事情,周承澤眉眼不快,誰都沒有開啟話題,也就一路沉默到底了。

這種沉默一直延續到**,直到兩邊的台燈熄滅,蘇垚在**輾轉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她已經習慣了在他的懷抱裏睡去,可今天他留給她一個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蘇垚在數到第十下的時候,想要伸手去夠他的腰,身旁的人已經探過身來,把她嵌到自己的懷裏,呼吸掃在她的耳側,輕拍著她的肩膀,“睡吧。”

蘇垚那顆沒招沒落的心棲息下來,背往他胸膛裏貼過去,眼皮漸漸沉下來。

懷裏的人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周承澤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胳膊抽到一半,她在睡夢中似乎有所察覺,手攬上他的腰,往他懷抱深處靠去,她嘴裏嘟囔著什麽,周承澤探耳聽過去。

原本柔和眼眸陡然冷了下來,如數九寒天的風雪,又如世界盡頭的萬年冰川,再沒有任何溫度。

她說,“陳晨。”再一次,在他的懷裏,他聽到她叫別的男人名字。

蘇垚在鬧鈴聲中醒來,屋裏靜悄悄的,屬於秋天特有的涼意彌漫在空氣裏,路過半掩的書房,有煙味飄出來。蘇垚敲了敲門,沒有聲音應,她推門而入,被濃重的煙味給嗆出了咳嗽,裏麵沒有人,蘇垚打開窗戶,又打開空氣淨化器,書桌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這到底是抽了多少煙。

蘇垚給他撥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她給他發信息,【昨晚沒睡好?】

但是一直都沒等來回複,電話沒有,微信也沒有。他可能是因為她昨晚拒絕了他的提議惱了她,蘇垚想。

她剛到咖啡廳門口,中介小哥已經迎了出來,沒進裏麵,而是把她帶到了一個拐角處。

中介小哥說,“姐,我知道阿姨毀約的原因了。”

“是什麽?”蘇垚問。

“我說了您可別生氣哈。”中介小哥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您說。”

“這個房東阿姨呢,是我們一個老客戶了。”他壓低聲音,“她曾經是一個上市公司老總的太太,結果呢,這個老總在外麵有人了,被阿姨給捉奸在床,阿姨氣到當場流產了,唉,才懷孕不到兩個月,還落下了後遺症,再也懷不了孩子,她對這種…小三…是深惡痛絕。這阿姨不知道從哪兒聽了一嘴,聽說您…插足了別人的感情,她才鬧了毀約這一出。原因就是這麽個原因,這個老太太不差錢,違約金呢她也不在乎,所說想不租就不租了。”

不氣是不可能的,無緣無故毀約,還被人扣了這麽一頂帽子,“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裏聽說的,但我已經結婚了,我和我先生感情正常,插足別人感情這種事情,我之前沒有過,之後也更不會有。”蘇垚腰背挺直,她雖然沒有和別人交代感情的必要,但也不想被人這麽平白無故地潑髒水。

“啊?姐,您結婚了啊。害,您手上都沒戴戒指,我還以為您未婚呢。待會兒和老太太說清楚就行,老太太脾氣挺好的,就是遇到小三這種事容易激動忍不了,您也理解一下,老太太當時受到的傷害太大了。”中介小哥放下心來。

她理解,遇到這種事情,誰心裏都會有創傷,但是她想知道老太太是從哪裏聽到的那一嘴,這明顯是在和她過不去。

她手機震動一下,發信息的人是小六,【蘇蘇姐,周總要出差一周,他手機壞了,讓我跟你說一下。還有,蘇蘇姐,你什麽時候時間方便,我去接你,周總讓我帶著你去看店麵。】

蘇垚手在屏幕上停了幾秒,【好的,我知道了。店麵先不看了,我會和他說。】手機放回了包裏又被她拿了出來,最後加了一句,【讓他少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