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好幾天了,我還覺得床像是在搖晃。海上的顛簸使我的坐骨神經痛複發了,到現在幾乎還無法行走。香港大學又在山上,每次出門都給我帶來極大的痛苦。

我在此地已呆了十天,仍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北京。此地有許多人等船北上,所以很難搞到船票。看來,我還得再待上一段時間,我沒法從這裏遊回家去。

兩個多星期了,可我仍搞不到去北方的船票。在這期間,病痛卻一天天加劇,我已根本無法行走。一位英國朋友正努力幫我搞一張到天津的船票,但我實在懷疑他是否能行,這裏有成千上萬的人等著離開香港。

等船,一等就是二十四天。

在這二十四天裏,我看見了天津幫,山東幫,廣東幫的商人們,在搶購搶賣搶運各色的貨物。室內室外,連街上,入耳的言語都是生意經。他們慶幸雖然離棄了上海、天津、青島,而在香港又找到了投機者的樂園。

遇見了兩三位英國人,他們都穩穩當當地說:非承認新中國不可了。談到香港的將來,他們便微笑不言了。

一位美國商人告訴我:“我並不愁暫時沒有生意;可慮的倒是將來中外貿易的路線!假若路線是‘北’路,我可就真完了!”

我可也看見了到廣州去慰勞解放軍的青年男女們。他們都告訴我:“他們的確有紀律,有本事,有新的氣象!我們還想再去!”

好容易,我得到一張船票!

不像是上船,而像一群豬入圈。碼頭上的大門不開,而隻在大門中的小門開了一道縫。於是,旅客,腳行,千百件行李,都要由這縫子裏鑽進去。嚷啊,擠啊,查票啊,亂成一團。“樂園”嗎?哼,這才真露出殖民地的本色。花錢買票,而須變成豬!這是英國輪船公司的船啊!

擠進了門,印度巡警檢查行李。給錢,放行。不出錢,等著吧,那黑大的手把一切東西都翻亂,連箱子再也關不上。

一上船,稅關再檢查。還得遞包袱!

呸!好腐臭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