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淺對上他格外認真的雙眼,神色有那麽瞬間的恍惚。
可是下一秒,她便恢複了清清冷冷的模樣,抬手推他,“不,我並不想。”
“夏清淺。”扣著她肩膀的力道驟然加重,男人臉色也沉了下去,“朕說了,從前沒有騙你,現在也不會騙你,你就不能相信朕一次?”
他知道,她認定他騙了她,所以不肯聽他說。
但他並沒有。
“朕確實對她格外照顧了些,但是,朕和她真的沒有任何關係!”
“……”
夏清淺好不容易維持住的表情,終於還是再度出現了龜裂,“沒有任何關係,那你對她格外照顧的理由是什麽?”她氣笑了,“麻煩你,說謊之前先打一遍草稿好嗎?”
蕭墨寒看著她冷豔的麵容,喉結驀地滾了滾。
好半晌,才低聲道:“因為她的姐姐,是為救朕而死的。”
夏清淺瞳孔一縮。
原本已經偏開的視線,重新落在了他的臉上,震驚的道:“什麽……時候的事?”
男人垂下眼簾,掩去了眸底一閃而逝的情緒,“八歲的時候,她從冰冷的湖水中拉起朕,自己卻掉了下去,險些救不回來。兩年前,她為朕擋了一支毒箭,真的沒有再救回來。”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夏清淺還是從他周身籠罩的氣息中,感受到了他的自責和澀然。
沈瓊衣的姐姐,對他必定是極好的吧?
不顧生死,不畏一切。
最終,真的為他而死。
從那以後,便成了他不可提及的禁忌,所以即便她問了那麽多次,他也沒有提過這個人——如果不是這回他們險些鬧崩,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事。
大概真的如他所說,他和沈瓊衣沒有任何關係,隻是……他和沈瓊衣的姐姐呢?
夏清淺看著他許久,卻沒有問。
在生死麵前,這種問題實在太過輕浮了。
“我知道了。”她原本掙紮的手重新落在他的腰上,輕輕拍了拍他,“……對不起。”
“你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朕。”蕭墨寒皺了下眉,“朕和你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辯解,隻是想讓你知道,從前說的話都不是騙你的,隻是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
他重新抱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呢喃,“淺淺,剛才沈瓊衣問朕怎麽辦,朕知道你介意,所以朕已經說了,讓她出宮回家。”
夏清淺閉上眼,嘴唇動了動,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她忽然內疚得很。
不管有意無意,終是揭開了他的傷疤。
“是朕對不起你,讓你難過了。”他蹭了蹭她的脖子,低歎道,“但是朕心裏隻有你,嗯?”
“嗯。”
她知道了。
…………
所有的東西收拾完畢,一行人啟程回宮。
夏清淺時刻注意著太後那邊的動向,期間藍鴉確實有過要救太後的動向,但是被她及時發現並阻止了,最終帶著太後“平安”的回到了宮裏。
萍姑被判處了立即執行的死刑。
秦鳳溪則被判處秋後處斬,但是她把金羽衛留給了夏清淺,便橫刀自盡了。
不管是急著想要去見她的女兒、向她的女兒贖罪,還是無法忍受牢獄生活,都不得而知了。
至於太後,案卷提交宗人府,奪取太後的封號,然後便是毒酒一杯。
她最終擰不過夏清淺,為了她的兒子,還是把藍鴉全部召集起來,總共有四五百號人。
夏清淺一想到要把這所有藍鴉體內的巫蠱之術全部清除,就覺頭疼得很。
不過好在,事情很快就能告一段落。
誰也沒想到,一場新年的溫泉山莊度假之行,竟成了一朝太後覆滅的旅途。
朝中人人震驚。
即便是多年以後提起溫泉山莊,還是不由想起那一日,那位風頭無二的寵妃,成功打倒了太後。
…………
夏清淺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蕭墨寒的母妃了。
太後一直沒有提起過這個人,即便是夏清淺拿端王威脅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想過要拿蕭墨寒的母妃來反威脅,分明就是打著同歸於盡的主意。
雖然沈瓊衣已經拿到了圖紙,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所以在蕭墨寒和沈瓊衣去密室的時候,她又重新去找了太後。
太後手中拿著一杯毒酒,正要飲下。
此刻的她仿佛又恢複了雍容華貴的氣度,不似乎剛才和秦鳳溪關在一起的時候那般,像個瘋婆子。
看到夏清淺進來,也隻是淡淡的抬了下眼梢,“還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太後皺了下眉。
卻見她緩緩的朝著自己走來,忽然抬起一隻手,張開手心,一串珍珠便從她掌心裏落下來。
珍珠緩緩搖晃,太後隻覺眼皮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你……”
“你現在很累,很累……閉上眼睛,休息吧。”
清靈的嗓音仿佛從遙遠的天外傳來,太後終於疲憊的合上了眼。
夏清淺看著麵前陷入催眠狀態的人,臉色凝重的道:“蕭墨寒的生母關在哪裏?”
“啊……啊……”
“關押蕭墨寒生母的密室,都有哪些地方設了陷阱和機關?”
“啊……”
太後無法出聲,喉嚨裏好像隻能發出這個字。
夏清淺眼神變了變,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又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回太後開口了,“陳茗玉。”
果然!
夏清淺想起蕭墨寒曾經說過,他找人用術法逼問過太後,他的生母關在何處。可是太後身上好像被下了什麽禁製,根本問不出來。
當時她還想找個機會試試到底什麽情況,隻是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沒來得及。
沒想到現在一試,果然如此——太後可以開口,隻有關於蕭墨寒母妃的關押地點,無法言述。
夏清淺閉上眼,默念著咒語,嚐試解開這禁製。
隻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效果。
她臉色逐漸變得有些凝重。
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臉色倏地一變,“你給沈瓊衣的機關圖紙上為什麽會下毒,為了防誰?”
太後古怪的笑了一聲,“自然是沈瓊衣那個小賤人!”
夏清淺呼吸猛然一滯。
難怪,她一直覺得哪裏不對!
現在終於反應過來——太後這麽謹慎,就連被催眠的時候都問不出的東西,怎麽會這麽輕易的給沈瓊衣?
“所以那圖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