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話音剛落,夏清淺心下便是一沉,“為什麽會懷疑沈瓊衣?她還特意在樹林裏設置了陣法幫你。”

“那時候哀家信了她——也正是因為信了,才想對她委以重任。”太後諷刺道,“可是沒想到,哀家稍稍一試探,她就暴露了。”

“那張圖紙,就是你對她的試探?”

“不錯,哀家思來想去,對皇帝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他的生母?若她當真是皇帝的人,絕對不會錯過這種消息。所以哀家故意與她透露密室的事,又在羊皮紙上淬了毒——雖然那毒並不嚴重,卻會讓人身上染上一種獨特的香氣,哀家一聞到那股香氣,就知道那小賤人背叛了哀家!”

“那今日在溫泉山莊,她揭下萍姑的麵皮時,你故意裝出震驚於她背叛的樣子,也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隻有這樣,她才會相信哀家給她的圖紙是真的,不是嗎?”

“……”

夏清淺聽著她猖狂的笑聲,憤怒的呼吸都有些亂了,額角的青筋暴躁狂跳。

難怪她一直沒有提起蕭墨寒的生母,原來是想賭一把——賭蕭墨寒思母心切,一定會親自按照圖紙前去她寢宮的密室救人,屆時觸動機關陷入絕境,或許丟了性命也未可知。

而帝王一死,先皇剩下的兒子中最有權勢的便是端王了!

到那個時候,她的兒子便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這個皇位!

即便蕭墨寒僥幸逃了出來,可是觸動機關之後,若是沒有把人帶走,那密室說不定會直接炸毀——密室毀了,蕭墨寒的母妃自然也就沒了。

屆時他一定覺得是他害死了他的母妃,內疚自責,永遠陷在這樣的陰影裏走不出來。

這個毒婦,實在太狠了!

夏清淺紅唇緊抿,忽然重重的打了個響指。

太後睜開眼睛的刹那,神情還有些迷茫。

可沒等她回過神,忽然就感覺到脖子上一股巨大的力道,掐得她幾乎要斷氣,“你……你幹什麽?”

…………

鳳鳴宮,寢宮密室。

蕭墨寒和沈瓊衣走到一半,忽然亂箭飛射。

沈瓊衣大驚,“怎麽回事?”

蕭墨寒一下子反應過來,邊帶著她躲開飛來的箭支,邊蹙眉道:“隻怕這圖紙是假的。”

“怎麽可能?”沈瓊衣瞪大眼睛,“我……”

“瓊衣,太後或許是在試探你。”男人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

沈瓊衣看著他不動聲色的眉眼,好像即便是這樣危急的情況,他也根本不放在眼裏。

好像……也並沒有責怪她。

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覺得胸口窒悶,“是我的錯,是我的自以為是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蕭墨寒看了她一眼,“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朕很感激。”

說完便不再分心,專注的對付起了眼前的飛箭。

沈瓊衣咬唇道:“這裏不知道還有多少機關,我們先出去吧。”

“不行,母妃還在裏麵,一旦我們出去,這裏說不定就會毀滅。何況……”他神色凝重的看向身後的門,“早在我們進來的時候,門就已經關上了。此刻我們觸動了機關,你覺得我們還能出得去?”

“那怎麽辦?”沈瓊衣臉色發白,“這裏一片漆黑,我們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裏找到破解之法!”

“我們不行,但是有人可以。”

說到這裏,他俊美冷峻的臉上忽然呈現出幾分與他氣質不符的柔和。

沈瓊衣眼神變了變,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有人”是誰。

清妃。

可他憑什麽這麽肯定?

那個女人事事出風頭,在眾人眼中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存在,難道如今連他也這麽想嗎?

她花了這麽長時間潛伏在太後身旁,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張假圖紙,到頭來,竟要靠那個女人來挽回她的過失嗎?

不……

沈瓊衣搖了搖頭,忽然用力的推開他,猛地一下往前衝了出去。

蕭墨寒臉色驟變,“沈瓊衣,你幹什麽!”

亂箭飛射中,她恍惚中了一箭,鮮血噴出,但她還是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去,“既然是我的錯,那就由我自己來負責——哪怕是用我的命來換,我也一定救出你的母妃!”

可是話音剛落,身後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四周昏暗的環境陡然大亮,刺眼的光線讓人一時竟無法適應,四周飛射的亂箭也驟然停了下來。

兩人俱是一驚。

回頭望去,通道的最遠處,竟是一道朱紅色的身影緩緩而來——踏著滿地箭支,籠著最敞亮的光。

沈瓊衣身形一晃,臉色更白了。

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人,終究還是來了。

而且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如神女一般,從天而降,拯救世人。

“若是用你的命能換回他母親的命,我絕不攔著。但是沈姑娘這麽毫無目的的衝出去,非但救不出他的母親,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豈非得不償失?”

夏清淺輕輕嫋嫋的道:“還是——你明知道我會來,你不會死,所以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讓他內疚?”

沈瓊衣瞳孔一縮,“你胡說什麽?”

“哦,那就當我是胡說吧。”

夏清淺並不在意,緩緩的朝著那邊凝視著她的男人走去。

直至走到他麵前,她才揚起一抹鬆懈的笑容,舉了舉手中的畫卷,“所有的機關我都問出來了,每一處都清清楚楚的畫在這裏,你母親不會有事的。”

男人眼底也染上一絲笑意,“我相信你。”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在她麵前用朕這個自稱。

夏清淺笑意更深了幾分。

可是下一秒,卻聽“砰”的一聲,竟是一旁的沈瓊衣體力不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痛苦的揪著自己的心口,臉色煞白,呼吸急促的像是要斷氣了一般。

箭上在肩上,如果是普通的傷不可能這樣,除非……箭上有毒?!

夏清淺眼神微變,急忙朝她走了過去。

“藥……”

沈瓊衣費力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顫抖著雙手想要取出一顆。

但她實在太痛苦了,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手中翠色的小瓶一下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滾到了夏清淺的腳邊。

夏清淺本能的彎腰。

隻是蕭墨寒的動作遠比她更快,幾乎是倉皇的衝過去撿起那個瓶子,倒出了一顆藥。

他沒有立即把藥給沈瓊衣,而是死死盯著那顆棕色的藥丸,瞳孔不斷收縮,俊美的臉上呈現出某種難言的驚愕,“為什麽……你會有這藥?”

每一個艱澀的字眼,都像是從喉骨裏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