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淺皺眉看了他一眼。

沈瓊衣自嘲的彎了下唇,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夏清淺,“或許,我故意用這種方式來讓你內疚呢?”

“沈瓊衣!”

男人低喝一聲,下顎死死的繃住了。

沈瓊衣眼睫一顫,卻仍是直勾勾的盯著他,“怎麽,允許旁人這麽說我,我倒不能這麽說自己嗎?”

她臉色慘白,好像氣都快喘不過來了,眼神卻倔強得要命。

夏清淺忍不住笑了,“諷刺你的人是我,你對著一個關心你的人撒什麽氣——看不出來他都快急壞了嗎?還是非要他為了一句話責罵我,你才能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沈瓊衣驀地攥住了手心,緊緊咬唇,“我沒有這個意思,清妃娘娘不要總是以己度人……咳咳咳。”

她似乎已經到了臨界點,說完這一句,就猛地捂住胸口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像是要肺都咳出來。

蕭墨寒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仿佛陷入了魔怔,視線死死黏在她的身上,眼神震顫的變了又變。

“你再不把藥給她,她可能就要咳死了。”

直到夏清淺的話音落下,他才恍然回過神來,忙不迭的把手中棕色的藥丸喂給沈瓊衣。

夏清淺不知道這兩個人什麽毛病。

一個明明關心的要死,卻忘了給對方吃藥,一個明明咳得快死了,卻決口不提要吃藥的事。

演什麽苦情劇呢?

她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無端有些好笑。

寂靜空曠的密室裏,咳嗽聲回**在耳畔,不知道隔了多久才停下來。

沈瓊衣一抬頭,就對上男人如炬的雙目,“朕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你怎麽會有這藥?”

她眼睫又是一顫,微微側開臉,避開了他的目光,“不關你的事。”

“沈瓊衣,朕不想再重複第三遍。”男人咬牙切齒,低冷的嗓音已經透著極致的不耐。

“……”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扯唇道:“那你就當是我嫉妒姐姐,所以故意吃著跟她一樣的藥,可以了嗎?”

“沈瓊衣!”

男人冷幽的雙眸陰鷙得像是要滴出墨來。

下一秒,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的將那袖子捋了上去。

“啊……”沈瓊衣吃痛低呼,瘋狂想要甩開他。

隻是她的力氣本就不及他,此刻又受著傷還犯了病,又哪裏是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的對手?

“你幹什麽,你弄疼我了!”

肩上的箭上不斷有鮮血湧出,可是男人卻死死盯著她手臂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整個人都僵硬了。

沈瓊衣看著他徹底怔住的神情,低低的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怎麽,那藥隻許姐姐一個人吃,這疤痕也隻許姐姐一個人有,我便不行嗎?”

話音剛落,夏清淺的身形就震了一下。

如果說,剛才的藥還沒有讓她完全反應過來——親生姐妹,得一樣病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可是,一模一樣的疤痕卻讓她幡然醒悟——即便是雙胞胎,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弄出同樣的疤。

所以難道……

“她幼時下水救朕,才會被冰湖邊緣的冰塊割傷手臂,落下這月牙形的疤痕。”蕭墨寒低啞的嗓音再次響起,“那藥是治心疾的,而她的心疾……是因為在水中淹了太久才會留下。”

說到這裏,男人驟然抬頭,“就算你們是雙胞胎,可這些東西也並非與生俱來。”他語氣篤定卻又難以置信的道,“你不是沈瓊衣,你是……纖衣?”

果然。

夏清淺腦子裏嗡的一聲,靜靜的想,哪來這麽多一模一樣的巧合,其實就是同一個人罷了。

他不愛沈瓊衣,他們毫無關係。

可是和他有關係的那個人,終於還是回來了。

腦海中忽然響起很久以前,他入夢時喚的那個名字……

【惜兒……】

當時她聽到的是惜兒,還誤以為是良妃,可是現在想來,或許是衣兒?

夏清淺閉了閉眼。

“我不是……”沈瓊衣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驚慌,顫抖著後退,“我不是纖衣,你認錯人了。”

“好,”男人冷笑,“那朕現在就去問問太醫,你這藥到底是治什麽的,你的心疾又是從何而來!”

“蕭墨寒!”

沈瓊衣……不,應該說是沈纖衣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因為沈瓊衣,是不敢這麽直呼他名字的。

“你承認了?”男人臉上所有的冷意褪去,一瞬間變成了極致的複雜。

“是,我承認!”

事到如今,還容得她不承認嗎?

“可是那又怎麽樣?”沈纖衣紅著眼眶狠狠瞪著他,咬牙切齒的道,“這是我的事情,我是沈瓊衣還是沈纖衣有什麽重要的,你為什麽非要揭穿我?”

為什麽?

因為十幾年前的恩情還沒來得及報——當他終於登上皇位、手握重權,她卻再一次替他“死”了。

於是他欠她的,就更還不清了。

沈瓊衣對他而言隻是她的妹妹,可她對他而言,卻是必須活著的人。

蕭墨寒看著她臉上的怒意和悲傷,喉結滾了滾,深邃的黑眸醞釀出難以言喻的自嘲,“比起朕為什麽揭穿你,你為什麽偽裝成自己妹妹的身份,沈瓊衣又去了哪裏——這些問題好像更重要吧?”

嗬。

沈纖衣重重的冷笑,眉眼透著明顯的倨傲和挑釁,“我不會告訴你的。”

氣氛一時陷入了難言的僵持。

夏清淺覺得她實在不適合待在這裏,當一個礙事的旁觀者。

可是人還沒有救……

“有什麽話回去再問吧。”她淡淡的道,“她肩上的箭傷還需要包紮,你的母妃也還等著你去救。”

或許是她的話太不合時宜,所以話音落下的瞬間,蕭墨寒身形微震,猛地盯了她一眼。

他似乎想說什麽,隻是夏清淺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握著圖紙往裏走了進去。

男人眸色一閃,神色複雜的收回視線,叮囑麵前的人,“纖衣,你先在這兒休息。朕接了母妃出來,我們再一起出去,嗯?”

沈纖衣扯了下唇,“你放心,我也並不想連累你。”

男人臉色微沉,“朕不是這個意思。”

沈纖衣眼皮動了動,剛要開口,卻被另一道嘲弄的聲音打斷了,“沈姑娘是不是覺得,他抱著你穿過重重困境去救他的母妃,才叫不連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