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
帝王熬藥的樣子百年難得一見,宮人們都忍不住想圍觀,可又不敢太明目張膽,隻能在暗中偷看。
蕭墨寒全程黑著臉。
夏清淺靠在門板上,好笑的道:“皇上,您要是不會的話,讓柳絮幫您也是可以的。”
男人臉色更黑,給那火堆扇著扇子,頭也不抬的道:“這麽點小事,朕怎麽可能不會?”
“哦……”
夏清淺刻意拖長了尾音,蓄著綿綿的笑意,“那我就靜候佳音啦。”
說完便轉身回到屋裏,順帶關上了門。
下一秒,她的笑意就消失殆盡,緩緩走到沈纖衣的身體麵前。
或許是已經被拆穿,所以這身體裏的傀儡也不再與她對話,全程保持著沉默。
夏清淺眯眸打量著她,“你說,你的主人什麽時候會來找你呢?”
沈纖衣迷茫的看著她,“什麽時候?”
“我覺得……快了吧。”
沒有什麽根據,就隻是一種直覺——雖然她嘴上說,就算那幕後之人不出現,就這麽讓沈纖衣死了她其實也不虧,可她心裏其實還是覺得那人會來。
就連她讓蕭墨寒熬藥,也是因為她覺得有他在,那個人不會出現,所以支開了他。
“娘娘是在說我嗎?”
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渾厚平穩的聲音。
夏清淺身軀一震,猛地回頭。
映入眼簾的,便是上次追到那所破敗民居的時候,見到的那個道士!
他依舊穿著一襲青色道袍,發絲梳理得一絲不苟,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仙風道骨的氣質,眼眸深沉的看著她。
是他,就是他!
夏清淺眼神一厲,疾步朝他走去,“今晚的事情,果然又是你幹的?”
青雲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我還以為,娘娘會謝謝我——至少不是一見麵,就劈頭蓋臉的質問。”
“我謝你?”
夏清淺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怒極反笑,滿臉譏誚的道:“你若真心幫我,就該在事情發生之前把你的計劃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而不是打我個措手不及,讓我自己去化解這些危機——如果我沒能勘破其中緣由,那我是不是就活該成為你計劃中的犧牲品了?”
“不。”
青雲依舊淡淡的看著她,沒有絲毫愧疚的意思,“我不信你連這麽簡單的漏洞也勘不破。退一萬步,就算真的是我高估了你,我也不會讓你成為犧牲品——我早就說過,我是來幫你的。”
又是這句話!
幫她,他到底要幫她什麽?!
夏清淺沉下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要想讓我相信你也容易——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會知道我的身份,還有你所謂的幫我到底指什麽?”
青雲又是一聲低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孩子,“清妃娘娘,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什麽了。我幫你是我一個人的事,不需要你來相信。所以你的問題,我也不必回答。”
“你……”
夏清淺自認口才方麵所向披靡,可是現在竟被這個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臉色鐵青,“既然如此,你來找我做什麽?”
青雲指了指她旁邊的沈纖衣,“救她。”
夏清淺臉色更難看了,冷笑道:“你不是要幫我麽,那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想救她。”
其實想不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沈纖衣活著,指不定還會作妖。可如果沈纖衣死了,蕭墨寒肯定還是會內疚。
所以她說這話,完全就隻是為了試探這個臭道士!
“我幫的,是我認為自己該幫的事,與你怎麽想無關。”他輕描淡寫的道,“就好比東泱使節想殺你,我替你除掉他們,這就是我認為的幫。”
夏清淺眼神又是一變,甚至顧不得細究他要救沈纖衣的事,震驚的道:“你怎麽知道他們要殺我?”
她一直在想,東泱使節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直到今晚終於肯定,他們是人和物都想要。
天雀本不必帶入宮中,容易帶來麻煩,唯一必須帶著它的理由,就是測驗靈根。
所以或許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找到純靈根的人。
而今晚王嶺出現在鳳棲宮的所謂“藏寶秘地”中,就說明他們還覬覦著西涼的某樣東西!
兩者結合,她才推斷出對方的目的有兩個。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知道他們找純靈根的人是為了殺掉,那這個道士又是怎麽知道的?
不但知道,還提前做出了應對之計,想借機把他們趕走?
“我自有我的辦法。”
青雲手中兩張符紙驀然貼上沈纖衣的身體,指尖藍光大盛,將沈纖衣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夏清淺看著他的動作,眼神變了好幾變。
不一會兒,沈纖衣呆滯的麵龐忽然出現一絲迷惘,然後是錯愕,“我……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夏清淺一直盯著青雲,見他要走,幾乎是下意識的追上去。
然而對方卻拂袖道:“娘娘不必跟著我。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自然會出現。”
這個人說話,永遠都是這麽高深莫測,讓人似懂非懂。
夏清淺恨得牙癢癢。
剛才蕭墨寒問她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能隨遇而安,可是現在真的碰上,她簡直氣得要殺人!
“砰——”
突如其來的踹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屋內兩人不約而同的朝著門口方向看去。
“皇上?”沈纖衣驚喜的低呼。
蕭墨寒原本是聽到屋子裏有動靜才進來查看的,沒想到,竟然會看到“有表情的”沈纖衣。
她的魂魄回來了?
所以,剛才真的有人來過?!
蕭墨寒臉色倏地沉了下去,邁開長腿走進屋裏。
他幾乎是無視了沈纖衣,徑直來到夏清淺麵前,沉聲道:“你是不是故意支開我,就是為了見他?”
夏清淺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看穿了,輕咳一聲,訕訕的道:“沈姑娘跟你說話呢。”
蕭墨寒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把視線轉向一旁的人。
然而眼底所有的情緒都在片刻間斂去,沒有陰沉,也自然沒有那抹擔憂,而是化作了徹骨的冰冷。
“沈纖衣。”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像是敲在沈纖衣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