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一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若你出了意外平安歸來,朕自欣喜無比。”

男人冷邃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可你是怎麽遇到的危險,需要朕來告訴你嗎?”

沈纖衣微微一震。

是,她怎麽忘了,剛才在正和殿上,她已經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去了那層偽裝。

她做的所有事,都已經暴露在這個男人眼下。

“那又怎麽樣?”她咬牙冷笑,“如果不是你非要趕我出宮,如果不是你連最後一麵也不肯來見我,如果我不是走投無路,你以為我願意從今往後都用別人的身份活著嗎?”

哪怕她的壽命所剩無幾,可那也是她沈纖衣自己,是他蕭墨寒這輩子最在乎的人。

可是,他卻連這一層希望都戳破了。

他一次次的用事實告訴她,他根本不在乎她。

既然如此,她的皮囊是誰又有什麽所謂,隻要能日日在後宮見到他不就好了?

“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陷害旁人的理由嗎?”男人冰冷的嗓音仿佛能將她凍住,“朕是欠你的,可淺淺不欠你的,她沒有必要容忍你的任何行為!”

“那你就讓她殺了我啊!”沈纖衣的聲音一下子尖銳到極致。

她倒像是受了委屈的那個,倔強的抬著下巴,直勾勾的望著他,眼底盡是嘲諷和自嘲,“殺了我,就沒有人打擾你們幸福快樂的生活了。”

蕭墨寒薄唇倏地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如刀,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你以為朕不敢嗎?”

話音未落,男人頎長的身影如疾風閃過,飛速來到她麵前。

沈纖衣還沒來得及反應,喉嚨裏就傳來一陣強烈的窒息感。

“啊……”

她震驚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雙掐著她脖頸的手。

骨節分明,每一根手指都修長如玉,隻是此刻卻緊緊掐著她的脖子,想要她的命!

“你竟然……這麽對我?”她瞳孔不斷的收縮,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

蕭墨寒看著她泛紅的雙眼,腦子裏忽然嗡的一聲,傳來陣陣撕扯的鳴痛。

他很清楚,沈纖衣一再陷害淺淺,他不能再手下留情。

可是腦子裏卻有一道聲音不斷的告訴他,不能這樣——這個女人兩次救他性命,甚至為此失去了一個妹妹,自己也命不久矣,他欠她的永遠還不清。

兩道聲音的撕扯不斷加劇,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疼得他眼前發黑,呼吸越來越急促。

“蕭墨寒!”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有人衝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蹙眉道:“夠了,放開她。”

蕭墨寒忍著陣陣抽痛看了她一眼,雙目猩紅。

夏清淺眉頭皺得更緊。

她以為這男人就是想教訓沈纖衣幾句,因為按照他一貫的做法,她並不指望他會對沈纖衣怎麽樣。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動手。

更沒想到,他那來由不明的病會在這個時候發作。

“淺淺……”

“我知道。”她一把擁住了他,心疼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想讓我再受委屈,但我並不委屈。她雖然一次次設計我,但從來沒有成功過,她就像個小醜一樣自娛自樂的蹦躂,對不對?”

沈纖衣猛地一震。

男人嗓音暗啞,“對不起。”

他沒想到,到頭來反而要她反過來安慰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麵對沈纖衣就是下不去手,甚至不能動那樣的念頭,否則就會心痛欲裂。

“沒關係,沒事的。這麽晚了,別再讓她浪費我們的時間,我把她趕出去好不好?”

“嗯。”

直到男人低沉的單音節落下,夏清淺才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沈纖衣。

那冰冷的程度,竟和男人剛才看她的時候如出一轍!

“他原本對你哪怕沒有男女之情,可至少尚有愧疚。”

夏清淺紅唇輕啟,一字一頓的道:“而今……恭喜你,把這僅剩的愧疚也磨沒了。”

沈纖衣又是一震。

是啊,她怎麽也沒想到,到頭來對她動手的竟然是蕭墨寒,而夏清淺卻成了救她的人!

荒謬可笑,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終於徹底的將她棄之如敝屣了。

沈纖衣閉了閉眼,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啞透了,“夏清淺,你不要以為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你這幅自以為是的樣子,真是讓人惡心透了。”

“誰稀罕你的感激?”

夏清淺冷笑一聲,“我隻是不想讓他背負得更多,至於你的命,對我而言一文不值——現在,你可以滾了。”

沈纖衣死死咬住了唇,紅著眼眶,轉頭就跑。

“砰——!”

門被關得徹天響,可見對方有多大的怒意。

夏清淺搖了搖頭。

沈纖衣這個人,最初她覺得有點小聰明,可如今卻發現,果真是沒有大智慧的。

“蕭墨寒,你怎麽樣?”她收回的視線,擔憂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沒事。”

男人搖了搖頭,可他克製的嗓音和額角跳動的青筋,卻都彰顯著他此刻忍得有多辛苦。

夏清淺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麽,轉瞬即逝。

旋即扶著他走到床邊,嬌聲道:“好了好了,你快躺著休息吧。瞧你這脆弱的樣子,果真不該讓你煎什麽安胎藥,竟叫你在外麵受了寒。”

男人歉疚的看了她一眼,剛要說什麽,夏清淺的指尖卻堵上他的唇,“別說話,快睡。”

“……好。”

蕭墨寒拗不過她,隻好閉上了眼睛。

夏清淺看著他隱忍顫動的睫毛,心底一疼,忽然抬起手,往他的昏睡穴點了一下。

聽著男人逐漸均勻的呼吸聲,又又給他掖了掖被角,才起身離開。

她知道他睡不著,隻能用這種方式讓他睡。

可是長此以往,終究不是辦法。

而他這病的根源……

她心裏其實隱隱有了猜測,但還不能確定,隻能等下回找個機會再驗證一下。

隻不過……

夏清淺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變得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