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從寬,是對在場的東泱使節。”夏清淺一字一頓的道,“他們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也不會如此糊塗,縱容他們公主任性妄為。所以——既然他們已經承認自己的過錯,理應從寬處理。”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殺人並不是株連九族的罪名。

所以既然與使節團其他人無關,他們自然也不會強行牽連!

周辭眼珠轉了轉,急忙又問,“那東泱公主呢?”

他神色急切,問出了所有人心裏的疑惑。

西涼眾人臉上也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絲期待。

墨白眉頭一擰,“陛下,清妃娘娘,我們公主一定是神誌不清了才會如此糊塗。現在她已經知道錯了,還望陛下和娘娘可以放她一條生路,她保證從此不敢再如此魯莽!”

神誌不清?

夏清淺心底冷笑,她發現這些人做了惡事,就總喜歡拿神誌不清說事兒。

就像前些日子的沈纖衣,拿簪子刺她那一下的時候,某人還辯解說什麽心理出了點問題——要真是出了問題,那就滾回家好好待著啊,為什麽要出來禍害旁人?!

蕭墨寒看著她諷刺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麽,眸色驀地一沉。

他當時維護沈纖衣是因為沈纖衣救過他,而且太醫確實也說,沈纖衣的腦子不太正常。

可是莫如霜……這絕對不是出了問題,而是單純的惡毒!

墨白現在這麽胡攪蠻纏,讓淺淺想起了從前的不愉快,簡直該死!

思及此,男人眸色愈發沉了下去,冷冷開腔,“朕怎麽沒看出來,貴國公主已經知道錯了?”

墨白眉頭頓時擰得更緊,幾乎是立刻,就伸手拽了莫如霜一下。

莫如霜呼吸一滯,隻好咬著牙上前。

她不甘心就這麽認輸,所以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吭聲。

但她也看得清形勢——這裏不是東泱,她犯了錯不會有人無條件的縱容她,所以她必須低頭道歉。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認就認了吧!

想到這些,她終於低下她驕傲的頭顱,“陛下,我知道這件事是我……”

“知道錯了,就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沒等她說完,夏清淺冰冷的嗓音打斷了她。

莫如霜臉色一變,憤怒抬頭。

卻聽夏清淺冷笑道:“要是公主一句話能夠換回這麽多條枉死的人命,那我們西涼百姓也不是小氣的人,自然可以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顯然——被你下毒害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你以為自己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值幾個錢,抵得上我們西涼百姓的命嗎?”

“你……”

莫如霜長這麽大還被沒被人這麽質問過,可是這個夏清淺,一次又一次的讓她丟人!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咬牙切齒,“那清妃想怎麽樣?”

夏清淺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紅唇輕啟,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剛才我們百姓都說了,殺人償命。”

話音剛落,四周的空氣陡然寂靜了一瞬。

下一秒,人群中幾乎是立刻爆發出一陣狂熱的歡呼。

“好,好啊!這種毒婦就該這麽對她!”

“看來清妃娘娘還是向著自己人的,她不會無視這麽多枉死的性命,她真的替我們主持公道了!”

“娘娘對不起啊,剛才是我誤會了你,我還以為你要包庇他們呢!”

“……”

百姓們大喜過望,一時間激動的愧疚的,種種表情浮現上臉。

周辭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意思,頓時又是愧疚又是窘迫,尷尬的往後退了兩步。

莫如霜聽著百姓們的歡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夏清淺說了什麽。

【殺人償命。】

這個女人竟然敢要她償命?!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敢!”

就算她犯了錯,可是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現在還是兩國交好的和平時期——西涼若是敢要她的命,那就是往這段關係上重重的打下一記創傷!

“我為什麽不敢?”夏清淺冷冷反問,“你以為你是誰?既然踏上我們西涼的國土,那就要遵守西涼的規矩——殺人償命,即便在東泱亦是如此,難道公主覺得換個地方就可以無視律例的存在了?”

“我是東泱公主!”莫如霜大怒,“你若是敢這麽對我,我父皇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怎麽,你從前在東泱殺過人,都是你父皇替你遮掩過去的?”夏清淺重重冷笑。

“我……”莫如霜猛地噎住了。

她在東泱當然沒有殺過人!

父王執法如山,即便她是公主,也不可能殺人放火。

甚至這一次在西涼,她也不是明目張膽的做出這種事——她隻是暗中使計,以為沒人能看出來而已。

可誰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娘娘稍安勿躁!”墨白生怕她再亂說話惹事,急忙打斷,“我等當然尊重西涼的律法,隻是事情已經發生,那些人命是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了,我等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做出陛下和娘娘都滿意的補償。也希望娘娘可以看在兩國百姓的份上,息怒歇火。”

兩國百姓?

夏清淺又是一聲冷笑。

她怎麽會聽不出墨白的意思,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脅——若是她真的要莫如霜償命,就等於挑起兩國戰火,置百姓於不顧是嗎?

“國師真不愧是貴國君主最為看重的臣子,這麽會混淆概念。”她冷冷的道,“明明是你們公主犯錯在先,現在我們不過是要討個公道,就成了我置百姓於不顧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墨白垂下眼簾,“不過陛下剛才也說了,隻要我們公主有足夠的道歉誠意,這件事就還有商量的餘地。陛下金口玉言,相信娘娘應該也不會反駁,何況——”

他說到這裏,忽然又抬起頭,眯眸道:“娘娘隻是一介後宮婦人,查案揭露真相可以,但還是不要幹涉這種關乎國家的重大決定為好吧?”

他貌似恭敬,可實際上,哪裏有半分敬畏的意思?!

話裏話外,分明是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