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幾人臉色凝重的等待著。

不多久,鎮南王和楚憐惜就從裏麵出來,讓醫女進去替夏清淺包紮了傷口。

然後,所有人都離開了鳳央宮。

可蕭墨寒的腳步生生止在門口,不敢邁進去。

剛才楚憐惜走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可那些染血的繃帶,已經無聲的表明一切。

都是替裏麵那個女人擦拭過的,所以,那些都是夏清淺的血。

好幾塊繃帶,他不知道那些血加起來具體有多少,唯一清楚的是——失血過多,重傷。

他想進去看她,又不知道裏麵等待他的會是什麽樣的她。

冷淡或者發怒都可以,可他就怕她又舊事重提,說要離開他——那是他如今唯一不能答應的。

不過興許是他在外麵想得太久,進去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安安靜靜的模樣,和以往的睡顏其實並沒有差別。

醫女收拾得很幹淨,整個內殿聞不到半點血腥味,隻是她的臉色實在蒼白。

蕭墨寒閉了閉眼。

失去這麽多血,是該蒼白。

他在她身邊坐下,手掌抬起來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可是即將碰到她的時候,女人緊閉的雙眼卻忽然睜開,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的看著他。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還沒睡嗎?”

“睡著了,被你吵醒了。”

她不是撒謊,而是真的從睡著被他吵醒——雖然他並沒有鬧出什麽動靜,可她就是忽然感覺到什麽,然後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他,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

“……”

過於理性而平淡的對話,讓他不知道接什麽好。

屋子裏氣氛,顯出絲絲冷卻之後的尷尬。

蕭墨寒早就想過麵對她的指責和質問指控,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甚至有種不知道手往哪兒放的迷惘,喉結滾動了好幾次,“淺淺,當時我……”

“無所謂。”

她淡淡的打斷了他,“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救她的。”

即便是幾日之前尚且如此,何況在他親手殺了毓秀的母親以後,他更不可能不管了。

他對毓秀的愧疚,遠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深。

她眼眶忽然有些發澀,轉動了一下眼珠,才緩慢的看向他,“蕭墨寒,你放過我吧。”

男人猛地一震。

四目相對,一個平靜的沒有絲毫漣漪,一個裝載著震驚與愧色。

但是她這種毫無波瀾的冷淡卻又顯得犀利十足,讓他的腦袋好半響處於空白狀態,反應過來之後,臉色便狠狠的陰沉下去,“不可能!”

他冷硬又不容置喙的吐出三個字,狠狠拒絕了她。

夏清淺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話,看著他眉梢眼角盡數籠罩著濃稠的陰霾,仿佛漫天烏雲壓製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她歎息一聲,“何必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得如此平靜,明明在這場刺殺之前,她還能輕而易舉的被激怒。

想了想,或許那時,即便再嘴硬,也仍帶著幾分……不甘和不舍吧。

“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總要圖點什麽,不管是物質錢財或權勢地位,哪怕是真愛總也要圖個人吧?”她輕輕緩緩的道,“可是錢和權我都有,過去我要你這個人,而如今不管我還要不要你,至少你都沒有辦法把自己完整的給我,不是嗎?”

既然給不起,就不要強迫她。

夏清淺的掌心無意識的撫摸著腹部,神態溫柔,卻又無比堅定。

剛才有那麽一刹那,她確實想不要這個孩子,可終究母子連心,哪裏忍心?

反正曾經,她也不是沒有一個人帶過念念的童年。

如今,不過是再一個而已。

“不!”

身體忽然落入一個緊實的懷抱,男人避開她的傷緊緊抱著她,帶著某種恐慌無措,“淺淺,雖然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但那在我眼裏也隻是件事而已——毓秀她沒有什麽特別的,就像我每日都要上朝批奏折,你會因為這些事情離開我嗎?”

在這些話說出口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麽想的。

更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原來毓秀在他眼裏隻跟那些奏折變得一樣。

但,這都是內心最本能的想法。

“不管是人還是心,我永遠都隻屬於你。所以你不要急於否定我,好不好?”

“……”

夏清淺閉上眼,“在我好好說話的時候,你好像總是不能答應我的要求。”

她讓他把毓秀送走,他不肯,現在讓他放過她,他也不肯。

她眼底湧現一抹冷意,“鎮南王說,毓秀身上的蠱距離發作不遠了——換言之,她時日無多了。即便你廣招名醫替她解蠱,可是你確定,她能等到那一天嗎?”

男人臉色一變。

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緩慢的語調像是蠱惑,“你確定,不需要鎮南王給她解蠱?”

蕭墨寒胸膛震**,眼底的墨色濃得仿佛隨時會滴下來。

“夏清淺。”

她要用毓秀的命,來換她的自由。

用他最愛的女人,來換一個救過他的人。

可是她大概真的不知道,他有多不願意放過她。

菲薄的唇逐漸扯出森冷的弧度,揉碎了陰暗,帶著某種瘋狂又陰鷙的偏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從我身邊奪走你——毓秀的命也不行。”

…………

鎮南王看到蕭墨寒的時候,臉色並不好看,也沒有任何歡迎的姿態。

“皇上來找本王解蠱的麽?”

他冷淡的道:“那本王在禦花園應該說得很清楚了——除非,讓本王帶走毓秀。”

蕭墨寒卻搖了搖頭,“除了解蠱,鎮南王醫術如何?”

鎮南王以為他是懷疑了什麽,眼皮一跳,卻聽男人又道:“失憶症,能治嗎?”

鎮南王眼神變了變。

蕭墨寒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一定是以為,自己不願意治。

或許剛回到西涼皇宮的時候,確實如此。

可是後來……他其實問過太醫,隻是太醫也束手無策。

甚至夏清淺的反應,他也觀察過,她似乎也沒有辦法。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位鎮南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