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啞聲開口,慌亂緊張和恐懼蔓延在心底,讓他近乎手足無措。

夏清淺閉著眼靠在楚憐惜肩上,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所以並未理他。

他想要上前,卻被楚憐惜側身避開,“她不需要你,滾去保護你的毓秀吧。”

男人又是一震。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發火,但是沒有。

所有人也都沒想到,素來溫婉和煦的前任良妃娘娘,竟然會用這種態度對皇上。

蕭尋皺了下眉,“憐惜。”

他想要將楚憐惜拉走,可她死死抓著夏清淺不肯放,連帶著對他也是冷臉,“你也給我滾。”

蕭尋,“……”

他按了按眉心,隻好反過去勸蕭墨寒,“聽聞鎮南王醫術不錯,皇後有他和憐惜,皇上不必擔心。”

蕭墨寒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就算要醫治也不能在這裏,朕先送她回去。”

“不需要。”

有那麽一瞬間,眾人以為這聲音是楚憐惜發出來的,因為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生氣。

但是很快就辨別出來,並不是。

這虛弱卻又堅定的聲音,是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出聲的夏清淺發出的。

蕭墨寒看著她煞白的臉色,眼神一痛,“你傷成這樣怎麽走?我送你回去——我保證隻是送你回去,你若不喜歡我不會在你的身邊多留,好不好?”

夏清淺閉上眼,“不。”

“夏清淺!”

他又氣又急,可又不敢碰她。

女人雖然緊閉著雙眼,但眉間還是流露出一絲淺淡的不耐,“我隻是受點傷又不是要死了,自己能走。就算不能走,我也不要你碰。”

蕭墨寒腦子裏忽然想起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你碰過毓秀,就別來碰我,我嫌惡心。】

他想說他沒有碰過,可若她這個碰的含義狹隘一點,那毓秀剛才拉了他的袖子,或許也算。

他喉結滾了滾,俊美的臉上是罕見的無措,不知該怎麽勸他。

就在此時,那位北狄二皇子緩緩上前,“娘娘若不介意,我送你回鳳央宮。”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

因為這話不管是由蕭尋還是有鎮南王來說,都還算正常——至少他們和夏清淺都是熟人。

可是對於他這樣一個不過見了兩次麵的陌生男人,卻是尤為詭異的。

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隻是那張白玉麵具,極好的將他所有的神色都掩藏起來。

“好。”

在眾人思緒各異中,虛弱的女人啞聲開口。

眾人微驚,下意識的看向蕭墨寒,卻見男人下顎冷冷繃出一條駭人的弧線,冷硬而森然。

他的皇後,寧願接受一個陌生男人的幫助,也不願被他碰。

她大概是恨上他了。

這個認知在腦海中浮現的時候,蕭墨寒的心髒陡然又往下沉了幾度。

可是看著上官易將女人打橫抱起的時候,他竟然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阻止,也不敢阻止。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她得到治療,而不是在誰送她的問題上糾結過多。

…………

一夥兒人浩浩湯湯的去往鳳央宮,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一旁站著的女子。

毓秀呆呆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尤其是那道明黃的身影,她看得最久。

這些日子,他一直陪著她。

即便是太子生病,他也仍是在她身邊。

那麽溫和耐心,讓她恍惚以為,他對她的愧疚足以蓋過他對夏清淺的愛。

畢竟,他親手殺死了她母親。

她甚至沾沾自喜的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他和夏清淺決裂,看著那女人從失望到絕望。

可是現在……

他卻竟然無視了她,就這樣走了。

明明他們有那麽多的人,可他卻寧願跟這麽多人一起看著夏清淺,也不看她一眼。

其實她也受傷了,雖然傷得沒有夏清淺那麽厲害,但是她也受傷了啊!

毓秀微微攥緊手心,可是手心裏忽然一疼,是她剛才摔在地上的時候摩擦掉的皮……

“毓秀。”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毓秀微微一震。

她紅著眼回頭,看到那張陌生的臉,頓時警惕,“你是誰?”

“看到了嗎?”

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傷害她,隻是淡淡的道:“這就是他的選擇——在你和夏清淺之間,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夏清淺。如果你自己不爭取,你會永遠失去他。”

“不……”毓秀頹然的搖頭,“他答應過會照顧我,而且他剛才也來保護我了……”

“沒錯,他一開始是保護你了。可是夏清淺隻要用點心計,他就會義無反顧的離開你。”

“不,不是這樣!他隻是看夏清淺傷得太重,他隻是……”

“毓秀,你忘了你的母親嗎?”

對方淡淡的打斷她,“就因為夏清淺一句話,他親手殺了你的母親。還有曉月,那個為你死去的宮女,她也是被夏清淺害死的——你身邊的人一個個被除掉,你不難過嗎?”

難過?

她當然難過。

她甚至恨,好恨好恨。

“所以,我該怎麽辦呢?”

…………

上官易將夏清淺抱回鳳央宮,便進退有度的離開了。

但很快,屋子就隻剩下楚憐惜和鎮南王兩個字。

“娘娘,你還有哪裏痛?”楚憐惜憐憫的道,“除了胸口,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我沒事。”

夏清淺搖了搖頭,虛弱的衝她露出一個笑容,“剛才不是叫我淺淺麽?”

楚憐惜臉色微變,剛才她情急之下,卻是喊了平時不太會喊出口的一個稱呼。

不怎麽尊敬,卻拉近了關係。

她眼睛有些紅了,“別開玩笑了。除了胸口,還有哪裏疼嗎?”

女人虛弱中摻雜著一絲委屈,“肚子也疼……”

卻在此時,替她探脈的人猛地抬頭。

夏清淺一愣,“怎麽了,鎮南王這表情,讓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鎮南王神色複雜,“娘娘,你好像……懷孕了。”

夏清淺瞳孔一縮,眼底出現幾絲迷茫的痕跡。

懷孕?

她怎麽會懷孕呢……

哦,他們好像確實做過。

可她喝了避子藥的,為什麽“避孕失敗”這種萬分之一的幾率,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鎮南王看著她失神的側臉,驀然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布袋銀針,“辛苦娘娘先忍著,我不能馬上讓人來給你包紮傷口,先用針給你保住孩子。”

夏清淺眼睫微顫,靜了片刻,緩緩抬頭,“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孩子?”

楚憐惜拿針的動作微頓。

楚憐惜愕然的道:“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