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明明已經緩和下來,可是眉眼間深深的疲倦,卻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在他心口。
他心髒縮了縮,“淺淺,我不可能傷害你。”
“是麽?”
可是她不信呢。
女人眼神空茫,“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在我和毓秀之間搖擺不定而已,可原來你心裏早已選擇了她——隻要她有危險,你就能義無反顧的扔下我。隻要她受到傷害,你就會第一時間懷疑我。而今她被人擄走,你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把我拿出去交換……”
他所有的行為,已經徹底摧毀她的信任。
她忽然覺得麵前近在咫尺的臉,讓她看不真切,無端的出現幾分恍惚。
“既然如此,你還在我麵前裝什麽深情款款?”
【夏清淺,不管是人還是心,我永遠都隻屬於你。所以你不要急於否定我,好不好?】
【夏清淺,你大概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不願意放過你。】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從我身邊奪走你——毓秀的命也不行。】
腦海中猶記得他前些日子說過的話,可如今,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疼得不得了。
“夏清淺。”
男人的嗓音忽然加重了,“我說不會就是不會,你不要用你的想法來揣度我。”
仔細看,他的神情竟還有幾分惡狠狠瞪著她的意思,也不知是在跟她強調,還是跟他自己。
夏清淺吸了口氣,“如果發生意外呢?”她努力控製著情緒,“就像我剛才說的,隻要我出現在對方的視線裏,誰也不知道交換的時候會遇到什麽危險,不是嗎?”
他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想不到這一層。
他隻是太想救毓秀了,所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靠後而已。
“我會保護你。”
男人低沉的嗓音也染上一絲沙啞,“你相信我。”
哦,所以他根本不是來跟她商量的。
她冷冷的看著他,站在秋千架旁的身形充斥著冷豔不可侵犯的距離感,“如果我拒絕呢——她自己犯蠢被人抓了,憑什麽要我為她的愚蠢買單?”
男人靜默良久,“對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貌似示弱,可是態度的堅決的不得了。
或許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所有的決定,根本沒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
夏清淺看著對麵長身玉立的身影,不知道看了多久,仿佛將男人每一寸眉眼都徹底刻入腦海。
然後,所有的過往都在這一刻化作泡沫,煙消雲散。
“好。”
她閉上眼,“你非要我去也可以,但事成之後,你必須放我走。”
“夏清淺!”
“別再跟我說什麽舍不得的鬼話,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交換的。”
她收回視線,挺直了脊梁從他身旁經過,冷漠仿佛刻入骨髓,“你好好想想吧。”
…………
楚憐惜知道這件事,差點沒衝到龍吟宮。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發生危險怎麽辦?”她滿臉怒意,“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是兩個!”
“憐惜,你覺得他決定的事情,我可以反抗嗎?”夏清淺彎了彎唇,如果可以,她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裏,早已離這個皇宮遠遠的。
“所以與其無用的掙紮,不如在最後關頭,為自己牟取一點利益。”
“……”
楚憐惜沉默了很久,“那你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他呢?”
夏清淺緩緩搖頭,“他不在乎我的命,會在乎孩子的命嗎?”
即便有那麽點微薄的在意,可是跟毓秀比起來,永遠不算什麽。
楚憐惜勸不了她,可又無法不擔心,隻好去求蕭尋。
蕭墨寒抬眸看了眼進門的男人,不過一瞬便又重新垂下,“皇叔有事?”
從門口走進去的這段時間,蕭尋始終看著他的臉,“皇上當真……想把皇後放走?”
“放走一次,不代表永遠放走。”他淡淡的道,“隻要她被朕找到,自然還是要回到朕的身邊。”
“……”
蕭尋嗤笑,“這麽欺負一個女人,你也真本事。”
男人拿著奏折的手微微一頓,目光暗了幾分,“朕也不想欺負她,可是事到如今……”
“沒有別的辦法了是嗎?”
“半個月了,毓秀生死未卜,如果有辦法,我怎麽會讓她去冒險?”
“所以跟毓秀比起來,你的皇後就不重要?”
“……”
蕭墨寒又是一頓,然後麵無表情的道:“皇叔要這麽想,朕也沒有辦法。”
蕭尋寥寥的勾了下唇,目光犀利仿佛洞徹人心,“不是本王要這麽想,而是所有人都會這麽想。哪怕易地而處,當她被綁架的時候你也會用毓秀去換她,可是此時此刻,你也依舊在迫害她。”
再多的理由,也掩蓋不了本質。
蕭墨寒眉間陡然閃過一絲陰霾,本來他心裏也不願意,夏清淺剛才的反應更是讓他滿腹悶氣。
如今他這皇叔還要來刺激他……
他冷冷的道:“難道要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對毓秀不管不問?”
蕭尋幾不可聞的歎了聲氣,“本王知道皇上為難,同樣的問題擺在我麵前,或許我也覺得棘手。但本王還是想說——若是皇上執意如此,將來一定會後悔。”
上天很公平,不可能真的讓一個人什麽都圓滿,什麽都掌控在手裏。
或許到徹底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會陡然回神,可是真到那時,也就徹底來不及了。
…………
蕭墨寒再次出現在夏清淺麵前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已經決定好了。
所以她也沒有明知故問,隻是詢問今日交換的地點,“在什麽地方?”
男人看著她此刻神色如常的模樣,似乎上次尖叫著憤怒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已經平靜的接受了事實。
蕭墨寒斂眸道:“清水庵前的清水橋。”
“好奇怪的地方。”
“恩。”
確實是很奇怪的地方,空曠的完全不像是適合逃亡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附近都已經讓人守著,你放心吧。”
夏清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認真的看著他,“蕭墨寒,其實我挺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