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不可能。

所以蕭墨寒直接轉身出去了。

可是走到一半,他忽然又開口,“淺淺,我知道你恨我。不管你想怎麽懲罰我都好,身體是你自己的,隻有好起來,你才能對我發火報複我。”

說完這句話,男人的背影終於徹底消失。

楚憐惜心疼的把手放在夏清淺的手背上,感覺到她忽然一顫,她驚道:“淺淺?”

安靜的人兒緩緩睜開了眼。

向風華愣愣的看著她,“你沒有昏迷……”

“對不起。”

她聲音顫抖低啞,“我沒有看好自己,讓你們擔心了。”

楚憐惜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你知道就好。所以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快點好起來!”

…………

蕭墨寒把上官易找來之後,便又被趕到了門外。

從天還亮著的時候等到天黑,從太陽西斜到徹底落下,入夜後的溫度也逐漸降下來。

蕭墨寒幾次想進去,可都很快歇了心思。

他知道她此刻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就是他,他進去隻會打擾他們的治療。

無盡的焦灼在等待中蔓延開來,慌得他一顆心沉了又沉。

早就知道會後悔,卻不想後悔來得這麽快。

他寧可是她的永不原諒造成悔意,而非她用自身的傷痕累累,狠狠打他的臉。

“吱呀——”

房門開了。

蕭墨寒眉毛一動,看著上官易和向風華從裏麵出來,忙問,“她怎麽樣?”

上官易盯著他,麵具下的眼神分明透著冷意,“抱歉陛下,本王也無能為力。”

蕭墨寒猛地震了震,幾乎是立刻道:“不可能!白炙說來找你,你怎麽會沒辦法?”

“承蒙白兄看得起,”男人目光嘲諷,“可醫術終究是醫術,不是仙術。她的毒已經入侵五髒六腑,除非把她的心肝脾肺全換掉,否則就無法清毒——毒不清,自然就治不好。”

不……

不可能!

“什麽毒這麽厲害?”蕭墨寒艱澀開口。

“百種毒花毒草配成的毒。”向風華冷冷接話,“除非拿到具體配方,否則沒人能配出來。可是劫匪已經死了,這配方也沒有人知道。”

蕭墨寒身形又是一震,瞳孔不可抑製的緊縮著。

沒有配方。

百種毒花毒草的搭配,能衍生出無數種可能,根本不是靠猜和試能拚湊出來的。

所以……毒真的無解,而她真的要死了。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蕭墨寒整張臉都是茫然無措的。

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他驀地抬頭盯著他們,“我不信,如果早知她的毒不能解,你們在裏麵這麽久做什麽?”

向風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因為她要死了,所以不需要進行最後的搶救,就連最後的時間也不給她麽?”

男人一噎。

上官易歎了口氣,“剛才本王在裏麵替她施針,給她爭取了最後的三天時間。”

三天。

給她爭取了……最後三天。

蕭墨寒臉上所有的憤怒和不信都在這一瞬變成絕望,眼底有什麽東西悄然破碎,他的臉甚至比剛才看到夏清淺的時候還要木然,徹底僵硬的做不出半點表情。

她真的……要死了。

他剛剛還說,隻有她好起來才能發火報複他,懲罰他犯下的錯。

可她卻用行動跟他證明,最好的報複不是她的懲罰,而是以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離開他。

生離死別。

她終於……徹底不要他了。

楚憐惜出來的時候,看著他呆立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可憐。

不知道站了多久,男人薄唇動了動,換換看向她,“孩子的事,為什麽不早告訴朕?”

楚憐惜扯了下唇,“若我早說,皇上就不會拿淺淺去換毓秀麽?”

男人惡狠狠的盯著她,“你沒有說,怎麽知道朕會這麽做?”

楚憐惜忍不住笑了,“因為有人比我了解您,她知道您會做出什麽選擇。”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蕭墨寒瞳孔中的墨色也破碎開來。

他忽然一下把人推開,大步衝到屋子裏麵,直到快要靠近她,他的腳步才放緩下來。

女人安靜的躺在那裏,毫無生氣的閉著眼,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

“淺……”

一個字從他喉嚨裏冒出來的時候,是破碎的音節,後麵的再也無法進行下去。

夏清淺眼皮動了動。

或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終於睜開眼睛看著他,嘴唇輕輕的張開,好像有話要說。

可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蕭墨寒的手掌不斷顫抖著,彎下身去抱著她,聲音啞透了,“你是不是在騙我,淺淺?”

夏清淺看到他纖長的睫毛上沾著些許濕意,笑了笑,“我也希望是在騙你。”

蕭墨寒的手中逐漸收緊力道,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所以你就是騙我的。”

他的眼神充滿期待,甚至是執拗的祈求,就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夏清淺在他的注視下,笑容逐漸消散,“哪有騙人騙三天的?”

【三天。】

上官易也說了是三天。

所以三天以後,她大概真的就會撐不住。

蕭墨寒的心髒仿佛驟然豁開一道口子,尖銳的疼痛襲來,宛若用巨力撕扯著他的心。

他找了所有的太醫過來,可他們束手無策。

於是他張貼了皇榜,懸賞神醫,卻依舊一無所獲。

到了第二天,太醫們齊刷刷的在夏清淺床邊跪了一地。

夏清淺頗為頭痛的把人趕走,末了,費力的抬頭看向身邊唯一的男人。

蕭墨寒看出她有話要說,顫抖著握住她的手,“怎麽了?”

夏清淺渾身都在疼,根本無力掙脫。

“我知道你想治好我,但是……事已至此,不必浪費時間了。”她平靜的仿佛不是在敘述自己的生命,“你也不用遷怒他們,如果真的要怪,你才是首當其中的那個。”

男人瞳孔驟縮。

這大概是她受這麽重傷以來,對他說的第一句重話。

或許甚至算不得重話,隻是於他而言,卻是滅頂之災。

蕭墨寒低眸深深的看著她。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仿佛透明,眼神空無一物,低低緩緩的道:“可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跟你計較了,隻想安安靜靜的過完最後兩天,希望……你不要再讓人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