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認真真,懇懇切切。
黑白分明的眸中沒有絲毫諷刺,浸滿無辜,甚至透著一絲擔憂。
蕭墨寒喉結滾了又滾,薄唇間逸出一聲重重的冷笑,“夏清淺。”男人咬牙切齒的念著她的名字,“你故意的,是嗎?”
“什麽?”
看著她愈發純然的眼神,心頭好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
男人嗓音繃成直線,“就算你過去喜歡我、如今不喜歡了,也不可能對她毫無怨恨,又何必句句都貌似在為她著想?”
“我沒有為她著想啊。”女人平靜的道,“隻是給你一點建議而已,否則毓秀姑娘死了,你堂堂皇帝又落得個忘恩負義的惡名,多不劃算啊。”
“夏清淺!”
三年前她諷刺他的時候,他覺得她無理取鬧。
可她如今滿臉無所謂的姿態,他卻覺得心髒好像都被人挖走了一塊。
原來有些曾經不以為意的煩躁,經年流轉之後,卻隻會惱恨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的珍惜。
胸腔裏難以名狀的怒火夾雜著澀意,他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夏清淺臉色一變,“你幹什麽?”
“你不是想見她麽?”
“……什麽?”
夏清淺被他拖到醉仙樓外,又走向那條熟悉的街道,她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帶她去看毓秀。
她臉色倏地冷下來,“你自己想去就去,拉著我幹什麽?”
蕭墨寒一聲不吭,直接把她拖到了那個別院。
房門被打開的瞬間,強烈光線刺入。
毓秀看著門口出現的男人,眼淚瘋狂的往外湧,“蕭墨寒,我以為你不會再來看……”
最後那個“我”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驀然注意到了他身後緩緩走進來的女人。
夏清淺。
不對,那是情兒,不是夏清淺。
毓秀呆滯的看著他們,原本激動的心情一下子哽住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夏清淺冷笑,“這話你應該問皇上,為什麽他非要拉著我過來。”
毓秀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發生了這種事,他卻還拉著另一個女人來看她的笑話。
她臉色煞白,視線是長久的凝固在男人臉上,“是她說的這樣嗎?”
蕭墨寒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朝她走過去,“毓秀,發生這種事,我也很惋惜。”
惋惜?
所以呢?
毓秀忽然就不想讓他再說下去,因為她已經預料這男人說的話會把她僅有的希望戳碎,“我知道了。”她苦澀的垂眸,“我知道你已經不想再管我,當初在北狄是我自願的,如今的事也跟你沒有關係,你放了人在這裏保護我,已是仁至義盡……”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你不想管我就出去吧,不需要特地帶著別的女人來膈應我。”
夏清淺聽到這裏驀地笑了出來,“毓秀姑娘把話都說了,還讓別人說什麽啊?”
毓秀的臉一僵。
夏清淺緩緩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若真的覺得此事與他無關,就該讓侍衛好好瞞著不要上報,或者幹脆連這些侍衛都別驚動——又何必等人到了這兒才說這種話?”
惺惺作態,佯裝可憐?
隻有瞎了眼的男人才看不出這其中門道!
蕭墨寒看了她一眼,毓秀卻看著他。
見他眼睛裏隻有那個女人,竟絲毫不作反駁,她一下子咬住了唇,眼淚啪嗒啪噠的往下掉。
她不知道怎麽反駁這女人的話,因為她是想讓蕭墨寒來的,否則又何必
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她想毓秀隱忍的咬住嘴唇,
曉月實在看不下去,“情兒姑娘怎麽能說這種話,我們姑娘受了這麽大創傷,你還要刺激她?”
“怎麽是我刺激她?”夏清淺好笑,“分明就是她自己把人找來,又不讓人說話還非要給人安上一個傷害她的罪名,我不過就是替皇上辯解幾句,難道就變成二次傷害了嗎?”
“……”
曉月噎了一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忍不住看向沉默的帝王,“皇上!”
蕭墨寒冷冷抿唇,看著毓秀說,“朕會加派人手看著這裏,你身上的傷朕也會讓太醫來檢查,不會有什麽問題……過去的事情你不必再惦記,如今也是。”
冷淡不能更冷淡的話,讓毓秀的眼淚掉的更凶猛。
如果說剛才她還是裝的,那麽現在就真的是無比心酸,好像她最重要的人正在拿刀子捅她。
她被人強了,他卻這個反應?
哪怕一句安慰都沒有,就連最普通的陌生人都不如!
毓秀抽噎著,狠狠的吸氣又吐氣,竭力調整著自己的表情,紅著眼瞪著他。
夏清淺扯了下唇,“哭什麽?”她似乎有些無奈,“其實相愛的人,何必互相置氣呢?”
話音剛落,另外三人俱是一怔。
蕭墨寒皺眉,曉月迷茫的看著她,毓秀眼底明顯的戒備。
誰也不知道她這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
夏清淺獨獨迎上毓秀的目光,微微笑道:“其實皇上來之前還說要帶你回宮調養,誰讓你說些惹他生氣的話,現在可好,什麽都得不到了——還不趕緊道個歉?”
毓秀驚訝的睜大眼睛,“你說什麽?”
大約是沒想到事情會有轉機,更沒想到這個女人會幫她說話。
良心發現是不可能的,她不會忘了這女人昨日是如何奚落她的!
所以難道,是想在男人麵前博個好印象嗎?
毓秀咬了咬唇,淚眼朦朧的看向蕭墨寒,顫著手伸出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皺眉,不動聲色的避開她的觸碰,“沒什麽對不起的,你以為的沒有錯。”
他本來就不想再管她的事了。
毓秀睫毛微顫,“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出事你肯定是最擔心的那個,我卻還這麽誤會你指責你,是我惹你不高興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
“這才對啊。”夏清淺輕笑道,“皇上,毓秀姑娘這麽道歉了,你還不打算原諒她嗎?”
“……”
毓秀看了她一眼,本能的生出幾分不悅。
這女人對他們的事過於熱情了,就算裝腔作勢也要有個度吧?
為什麽這個女人的眼神,就好像是真的希望她回去呢?
她心裏忽然產生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蕭墨寒的目光始終盯著夏清淺,卻見她神色不變的笑著,也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她要毓秀回宮麽?
為什麽?
“你覺得,朕應該讓她回去?”男人目光定定,“你確定不是說的氣話,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