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嘲諷。

加上清妃昨日剛從冷宮出來,住的卻還是冷宮,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有些不對味兒了。

夏老太太本來滿心歡喜的在此迎接帝王,可是現在沒看到人,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昨晚婉柔和芳菲都說皇上肯定會來,她便沒忍住和幾個要好的老友暗示了這一點,現在這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笑話似的!

老太太暗暗皺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夏夫人。

夏夫人生得端莊溫柔,神情卻有些局促,走到夏清淺麵前,“淺兒,你一個人來的嗎?”

夏清淺自不會忽略她眼底的期待,可是……

她神色如常的道:“是啊娘,我一個人。”

夏夫人眼神微變。

夏老太太本來還抱著一絲僅有的希望,可是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這種希望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夏婉柔看著老太太陰沉下去的臉色,嘴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又飛快的掩去。

她狀似關切的歎了口氣,“祖母,可能是皇上今日太忙了才沒有陪姐姐前來,您看他昨日將姐姐迎出冷宮,就知道他還是十分寵愛姐姐的。”

寵愛?

老太太冷笑一聲,怕不是因為振國今日凱旋而歸,皇上不好意思把他女兒繼續關在冷宮,這才把人放出來的吧——否則怎麽會這麽巧,剛好在振國回京前一天?

不,壓根兒也沒放出,隻是給冷宮改了個名而已!

前些日子聽到那些傳聞,她竟然覺得這孫女出息了,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沒用!

老太太沒好氣的道:“外頭風大,進屋吧。”

“是,祖母。”

夏婉柔攙著老太太剛要進去,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慢著!”

夏婉柔腳步一頓,驚訝的看向白霜,“怎麽了,這位姑娘?”

白霜冷著臉,“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一愣。

白霜看著他們茫然的表情,又是一聲冷笑。

昨晚聽柳絮說了這麽多將軍府的事,她就氣得不行,所以今日特地要求與清妃娘娘一同前來。沒想到這一家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都不做做麵子,完全沒把娘娘放在眼裏!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也不給他們麵子了!

她冷冷的道:“清妃娘娘在此,你們這麽長時間不行禮是什麽意思?”

夏婉柔驟然變了臉色。

不隻是她,從夏老太太到夏夫人,再到周圍的賓客,沒有一個不震驚的。

雖然給妃嬪行禮是該有的規矩,可是嫁入後宮的妃嬪回門時,卻鮮少將這條規矩擺出來——畢竟都是自家人,誰會跟自家人過不去呢?

就算自家人特別懂規矩非要行禮,那妃嬪也會立刻將家人扶起,然後和和美美的入府敘家常。

可是現在,情況卻完全反了過來啊!

“這……這是什麽意思?”

“清妃昨日才剛剛從冷宮出來,恢複了妃嬪的身份,今日回門竟然就對自家人耍起了威風?”

“我們家老爺還說西域使節的接待宴上,她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呢,我看都是以訛傳訛罷了,她這份囂張勁兒較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

四周議論的聲音越發震驚,甚至不再甘於最初的竊竊私語,每一句都直接的鑽進了夏清淺的耳中。

夏清淺卻緩緩勾起了嘴角,並不吭聲。

夏婉柔見她不說話,眼底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

這個蠢貨,以為讓這宮女說話,就不會被人詬病了嗎?

殊不知宮女也都是聽主子的授意才會開口,其他人又怎麽可能不懂這麽道理?

她故作歎息道:“不知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們和姐姐都是一家人,姐姐不會計較這些的。”

白霜素來是個暴脾氣,看她這幅裝腔作勢的樣子,差點沒忍住拔劍相向。

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忽然被人按住了手。

白霜咬牙看向身旁的人,“娘娘……”

她知道她此舉或許魯莽,可是這些夏家人實在太氣人了!

夏清淺捏了捏她的手,話卻是對著夏婉柔說的,“誰告訴你,本宮不計較?”

夏婉柔眼底浮起了更深的笑意,這個蠢貨,現在不但讓宮女上場,還準備親自下場撕了嗎?

可惜她越是這樣,旁人就越是覺得她不敬長輩、刁蠻跋扈!

“姐姐……”她柔聲道。

“別叫姐姐。”夏清淺紅唇輕啟,“叫清妃娘娘。”

夏婉柔笑容一僵。

夏清淺輕輕撫著額角的碎發,嬌豔精致的妝容襯得她端莊又大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見法不容情,也沒有誰可以成為那個特殊例外。雖然本宮不好意思讓自家人下跪請安,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若是連這最普通的規矩也不做,本宮怕皇上會怪罪。”

明明她也不是現場最高挑的人,可偏偏透出幾分睥睨眾生的尊貴來,“到時候——明明爹是凱旋而歸的大功臣,卻要變成受人詬病的無禮之人,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她的聲音甚至帶著笑意,可又透著高高在上的疏離與威嚴,直擊人心。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這話已經太過嚴重,讓人根本無法反駁。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清妃說的也確實沒錯——雖然大多數妃嬪回門的時候不會論這麽多規矩,可真要論起來,那也是無法反駁的。

畢竟,入了後宮的女子就是皇上的女人,就是主君,而家裏人都隻是臣子。

臣子給主君行禮,那不是理所當然的?

綱常倫理,哪抵得過皇室威嚴!

夏夫人怔怔的看著她好半晌,忽然露出一抹溫柔又釋然的笑容,緩緩的彎下膝蓋。

雖然她無能,可她的女兒不管做什麽,她都會支持。

而且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總要有個先帶頭下跪行禮的。

卻在此時,一雙手扶住了她。

是夏清淺走到了她的麵前!

雖然原主的悲哀與夏夫人也有點關係,夏清淺也確實怒其不爭,可人的性格本就是天生的,夏夫人一個柔弱婦人在將軍府也做不了什麽,她自然不會遷怒到夏夫人的頭上。

夏夫人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淺兒。”

夏清淺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夏婉柔剛要開口,卻聽她驟然沉聲,“怎麽,本宮說話不管用麽,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