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平靜下來的顧廉將自己與夏勇的決定告訴給了羅清秋。
“決定了?”羅清秋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此刻她也慶幸,慶幸這黑暗裏不會暴露出她臉上的悲哀。隻要聲音偽裝的足夠,就像平日裏燈光下將表情偽裝的足夠,就沒有人能看透她的內心,偽裝,一直能夠讓她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
“嗯!”半晌,顧廉點了點頭。
“這樣好嗎?”羅清秋像是不太放心,又問了一句。其實她知道既然顧廉和夏勇共同決定了,就一定是最優選擇,可是她是一個女性,免不了會有一些婦人之仁,女性天生的過多情緒,讓她們在職場中的選擇總是會容易出於弱勢的地位。
“是最好的!”顧廉肯定地說。抬手摸到了羅清秋的手,這才發現兩人此刻的手都是顫抖著的,這樣也好,兩個人共同的錯誤造成了現在的情況,就不會在出現任何抱怨了,因為責任和痛苦都要兩個人共同承擔的,肩上有了東西,哪裏還顧得上吵架。
“你怎麽回來了,嶧城怎麽樣了?”坐了許久,顧廉問到,他比羅清秋提早離開了醫院。
“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也許明天就能醒過來了。”羅清秋輕輕歎了口氣,“醫生說沒事了,讓孩子好好休息一晚,估計明天會醒來,我放心不下就回來看看你。”
“這兩天辛苦你了”黑暗中,顧廉握了握羅清秋的手,“去休息吧,明天醫院裏還需要你。”
“嗯!你也早點休息。”羅清秋點了點頭,她知道顧廉還要去操勞公司的事物,便不再多說,起身欲離開。
“亦初呢,亦初怎麽樣了?”看著羅清秋的背影,顧廉猶豫良久還是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亦初她……沒事,隻是傷了腳腕,情緒有些波動。”羅清秋一下子濕了眼眶,消得片刻緩了緩自己的情緒,輕輕回頭看了黑暗裏的顧廉一眼,就上樓回了臥室。
冬天了,天色晚的很早,蘇西出了醫院樓,就看到了停在一旁的紮眼的車和同樣紮眼的安子煜。
“怎麽不上去?”蘇西猶豫片刻,還是對著那個背影問了一句,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他不問,這個人可能要在這裏糾結大半天了。
安子煜正在抽煙,聽到身後有些陌生的聲音回頭,愣了愣,便想起來了蘇西的名字,畢竟在江都,變性人還沒有普遍到讓人不想去注意。
“蘇西,你好!”安子煜在回頭的一瞬間便恢複到了正常和煦的神色,滅了煙淺淺微笑。
“怎麽不上去,她醒著!”蘇西沒有注重這種並不太過友好的寒暄,直入主題,當然,他自然知道安子煜為什麽不上去,不過,他之所以還要去問,隻是希望安子煜能把答案說給他自己聽,提醒他自己他跟夏亦初的距離。
安子煜知道蘇西的目的,他隻要便看的出來眼前人的聰慧。於是不做回答,“她,如何?”
“不太好,我是說情緒方麵不太好。”蘇西聳肩,他就是讓安子煜清楚夏亦初對顧嶧城的感情。“要跟我去喝一杯嗎?”蘇西微微一笑。
“榮幸之至!”安子煜點點頭,替蘇西打開了車門。
蘇西走到車旁的時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一地的煙頭,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恐怕此刻的安子煜還不知道他自己對夏亦初的感情有多炙熱吧!
不過凡事都應該有個先來後到有個適可而止,既然夏亦初已經選擇了顧嶧城,那麽安子煜就應該選擇退出,即使心不甘情不願,也至少不要對他們造成困擾。
在蘇西的指揮下,車停在了他那個還未掛牌的酒吧門口,“歡迎來到蘇西的小家!”蘇西開了門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謝謝!”安子煜點點頭走進了酒吧!
“馬來椰酒,如何?”蘇西走進吧台裏從最高處拿下一瓶酒,對著安子煜晃了晃。
“看來我還是很有口福的!”安子煜舒心的笑了,這個蘇西果然夠聰穎,此刻的自己太需要這樣的一杯酒了。
“你知道馬來椰酒的特點嗎?”蘇西斟滿了酒將杯子推到安子煜麵前。
“嗯?”安子煜不解地抬頭看蘇西,眼裏顯示出一些興致。
“聽當地人說,馬來椰酒是一種不停地發酵的酒,即使進了胃裏,它依舊在不停地發酵,所以無法預計它的濃度到底有多高,就有了一杯必倒的英明。”蘇西輕輕地抿了一口,濃濃的的酒香味立即撲進口中。
“嗬……”安子煜笑著將眼鏡摘下,“很有趣的傳聞,”
“當時為什麽不上去?”蘇西停止了笑容。
“她不屬於我,我上去,恐怕隻會給他們造成困擾,媒體會對這種事大力渲染的。”安子煜無奈地笑了笑,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
他一直在努力地隱忍對夏亦初的感情,甚至騙自己安慰自己他隻是覺得夏亦初這個人有趣罷了,可是當身處國外聽到助理告訴自己顧嶧城出了車禍,而事情的另一個主角,是一個東南大學的普通女學生時,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回到國內的。
毫不猶豫地推掉了一切事物飛回國,卻一直畏畏縮縮地不敢去醫院看她,也許這幾天最接近夏亦初的時候,就是今天在醫院樓下抽煙的時候吧,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是這樣一個怯懦的人,不停地利用自己能利用上的一切關係和權利,盡力地把有關夏亦初的一切私人信息都隱瞞過去,派人去B市看著夏亦初的外婆,盡力地攔住一切可能去找她的媒體,盡力地在老人那裏瞞住夏亦初出事的消息,因為他覺得憑自己對夏亦初的了解,他相信如果夏亦初一定不會希望在這種時刻讓老人為自己擔心。
經過這幾天,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對夏亦初的感情,沒錯,他是愛上她了,否則怎麽會這樣用心地替她考慮,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夏亦初都無從得知。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她已經選擇了顧嶧城,自己的存在對於夏亦初來說也許真的是一種尷尬,既然這樣的話,那麽自己做的一切不被夏亦初知道豈不是更好,一個人默默地關注著她,看著她幸福,然後以後以朋友互稱,這樣就很好了!
“一直在做娛樂,沒想到最終會被自己的事業牽絆,對吧?”蘇西起身從冰箱裏拿了一盤椰奶凍下酒,馬來椰酒一杯必倒是傳聞,但傳聞總是有那麽一點點東西是真實的,之所以被叫成了傳聞,不過是因為那一點點真實的東西被當成小雪球一樣在雪地裏膨脹並且越滾越大。不能全信,卻也不能不妨,因為今天他不能醉!
“需要嗎?” 蘇西在拿叉子的時候問了一句。
“謝謝,不用了!”安子煜摘了眼鏡,蘇西的身影在他眼中有些虛晃,不過這就是他要得效果,蘇西的話太犀利,直插他的肋骨,於是隻好用這樣的效果安慰安慰自己。
“你說的對,我今天不該出現在醫院,即使是一點點把柄,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被人抓住?”安子煜又生猛地灌了一口酒。雖然應酬多,但他平時是不大喝酒的,最多也就是紅酒了。
“有些事懂了就好,沒必要說出來。”蘇西坐了下來,“其實有時候做人也許應該學學馬來椰酒,不聲不響,看似香甜,可是它的厲害之處,恰好也蘊含在了這不聲不響之中。”蘇西笑了笑,叉了一個椰奶凍放進嘴中。
“是啊!隻不過沒幾個人能做到!”安子煜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可是我覺得江都的安總,一定可以!”蘇西抬頭認真地看著安子煜。
安子煜沒有說話,不過顯然這一大杯酒已經讓他上了臉,拿起酒瓶,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然後幾口下了肚。
“按二號鍵給我助理打個電話,在你沒辦法抬走我之前。”安子煜微笑著將手機遞給蘇西。
蘇西接過手機,又低頭小酌了一口,入口的清香,然後便是灼人的溫度,真是難以理解安子煜到底是如何那樣大口大口地灌進肚中的,也許心痛了就不再會感覺到其他地方的不適了吧,又或許心動的溫度太熾熱,以至於這樣高濃度的酒水進肚,也讓他在難以察覺。
蘇西是在安子煜焦距模糊之時給他的助理打的電話,報了詳細地址,然後將手機重新塞進了安子煜的口袋中,輕輕歎了口氣,這世界上,多少人都逃不過一個情字,無論是你多麽優秀多麽高傲,終究會出現一個人,讓你甘願低頭甘願卑微,甚至甘願失去自我。
夜幕降臨在江都,可有些人也才剛剛在這樣的好時機之下開始行動。
一輛出租車緊跟著金妍馨的車停在了荒野門酒吧的大門口,車裏,蒼狼緊緊盯著一身黑色包臀裙的金妍馨,一旁的照片上,金妍鑫笑靨如花一身清純的學生裝,與此刻的妖媚簡直判若兩人,不過任何的變化都難以逃過他的眼睛。
漂亮的臉龐很快被撕成了幾片,蒼狼下了車,將碎片丟進垃圾桶中,隨著金妍馨的腳步走進了迷亂的酒吧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