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嶧城是在中午清醒過來的,第一次那樣慌亂地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清醒過來,還未能完全適應房間裏的光線,聽到身旁羅清秋的聲音,他安心了下來。
“嶧城,別擔心,亦初沒事……”
“媽……”良久,顧嶧城輕輕喚了一聲,第一次有了這樣微妙的感覺,曾經無論是多重的病,醒來的時候似乎都隻有護士或者青木在自己身旁。
“我不太方便,幫我告訴初兒我醒來了好嗎?”身體依舊是劇痛,不過理智很快恢複過來,不難猜測,夏亦初那個笨蛋現在一定還在擔心著自己。
“好,我讓護士先進來照顧你。”羅清秋看著顧嶧城摻著紗布的額頭,終究放棄了用手撫了撫的動作,開門叫護士進來就離開了。
其實醒過來能看到親人在自己身邊,能知道夏亦初的消息,對於顧嶧城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很微妙的,若有若無的,但又確實存在的,顧嶧城二十多年第一次體會到了家的感覺。
青木聽說顧嶧城醒了,急忙趕了過來。
顧嶧城的頭上纏著紗布,臉上有輕微的劃傷,麵色蒼白。他的腿打著石膏,手臂脛骨骨折,同樣打著石膏吊在胸前。
好在頭部恢複的不錯,沒有預料的那樣嚴重,現在看來,也沒有出現任何失憶或是記憶紊亂的情況。
“這幾天公司情況怎麽樣?”顧嶧城開口問道,聲音有些嘶啞。
青木倒了杯水遞給顧嶧城,“還好,老顧總在處理公司上的事情,沒出什麽亂子。”
“那就好。”顧嶧城用沒有受傷的手接過水杯,有些艱難的喝了一口,抬頭問道:“調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當時那輛車直直地朝夏亦初撞過去,任誰都可以看出,那絕對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還在調查中,目前……沒什麽線索。”青木觀察著顧嶧城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
顧嶧城的眉頭擰在了一起,是誰想要殺初兒?又是誰能做到這樣滴水不漏?
一個人的名字突然閃過腦海,顧嶧城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想到顧惜朝,但就是無端的想到了他。
“這段時間留意一下顧惜朝,還有金妍馨。”顧嶧城的聲音很低沉,有說不出的嚴肅。
“好的,我會留意。”青木沒有問為什麽,他知道顧嶧城這樣交代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這個男人太敏感睿智,自己隻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嶧城,你醒了嗎?”沒等看見人,就聽到了夏亦初壓抑又興奮的聲音,後麵有羅清秋的聲音:“哎呦,亦初你慢一些,你的腳踝還腫著呢!”
聽見夏亦初的聲音,顧嶧城嘴角明顯的揚了揚,麵上也褪去冰冷,笑得一臉寵溺。
夏亦初一瘸一拐的走進病房,走向顧嶧城病房的時候,不忘向青木微笑的點點頭。
青木回以微笑,然後轉身走出病房,順便帶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外,青木對身後跟著夏亦初過來的羅清秋點點頭:“夫人。”
然後青木便要離開。
“青木。”身後,羅清秋叫住了他。
“夫人,還有什麽事情嗎?”青木回首,恭敬的問道。
羅清秋向前走了幾步,離青木大約半米遠的地方停下,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那件事情,可以暫時不告訴嶧城嗎?”
“青木知道孰輕孰重,有些不該說的話,自然是不會說的,這一點夫人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羅清秋點點頭,然後又客氣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嶧城有你這樣的助手,我們就放心了。”
“夫人嚴重了,這是青木職責所在。如果夫人沒什麽別的事情,青木就先走了。”
“好好,你快去忙吧。我也得回家去看看了。”羅清秋永遠都是端莊有禮,無論對方的身份是怎樣的。
病房裏,夏亦初小心的坐在顧嶧城床邊的椅子上,看著顧嶧城多處被石膏鋼板固定的身體,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夏亦初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慢慢撫摸上顧嶧城仍舊有些青腫的臉,看著他依舊笑著的眉眼,夏亦初的眼淚猝不及防的落下。
“你傻不傻啊!你為什麽……為什麽要出去啊?”夏亦初哽咽著問。
顧嶧城艱難的抬起手,輕輕擦去夏亦初臉上的淚水,溫柔的說:“傻丫頭,如果是你坐在車裏,看著我陷入危險之中,你會不會衝出來?”
夏亦初點點頭,如果顧嶧城陷入危險之中,那麽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這就對了嘛,怎麽能說我傻呢?最多是我們都傻。”
“就你嘴貧,就你有理!”夏亦初一邊說眼淚一邊更加洶湧的流出。“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啊!”
“好啦好啦,快別哭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顧嶧城輕輕握住夏亦初的手,“我這不是沒事嗎?”
等夏亦初終於止住了眼淚,顧嶧城才耐心的問道:“初兒,你最近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夏亦初果斷的搖搖頭,自己的生活很單調,接觸的人也不多,會得罪誰呢?
除了金妍馨。
“隻有上次在補習機構樓前和金妍馨發生了爭執,那次你是知道的。之後她就不曾再來找過我。你覺得會是她嗎?”
顧嶧城沉思了一會兒,眉頭緊鎖,然後緩緩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青木說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如果是金妍馨的話,我不覺得她會做到這樣滴水不漏。”
“我也這樣覺得,而且我總認為金妍馨雖然討厭我,但是不至於想要我的命,頂多就是威脅我一下,泄泄憤。而那輛向我撞過來的車,明顯就超出了恐嚇,他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在不確定是不是她的時候,你還是要小心一些的,我已經讓青木密切的關注她的行蹤了。這段時間你不要一個人出去,在我沒有出院之前,你就不要去工作或上學了,我不放心。”顧嶧城不放心的囑咐道。
如果換作平時,夏亦初一定會說顧嶧城專權霸道,可是現在不太一樣了,顧嶧城的最後一句“我不放心”,讓夏亦初的心底一瞬間潮濕了。
這麽多年,夏亦初一直堅強的對抗生活加給她的一切苦難,她身穿鎧甲,手握鋼槍,仿佛刀槍不入,永遠都是那樣平靜又冰冷。
以前她不敢軟弱,因為沒有人可以讓她依靠,她必須將自己偽裝的堅強,才可以讓外公外婆安心。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顧嶧城一步一步攻破她的防守,腐蝕她的鎧甲,奪走她的鋼槍,將她重新變回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姑娘,給了她依靠,讓她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安心。
眼圈又不爭氣的紅了,夏亦初使勁的眨了眨眼睛,企圖將眼淚逼回去,顧嶧城隻是微笑的看著她,也不去揭穿,他的女孩,不需要多堅強,他倒是希望她可以更軟弱一些,更依靠自己一些。
“對了初兒,最近有沒有看見顧惜朝?”
“顧惜朝?他不是在B市嗎?自從那次在B市見過之後,就沒有在江都見過。”夏亦初如實回答,“他有什麽問題嗎?”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夏亦初繼續道:“如果他要撞也是去撞你,為什麽會對我下手?”
夏亦初說的很對,這也是顧嶧城疑惑的地方。顧惜朝如果想要他的命,完全可以說得通,因為他不在了,顧氏就會被交到顧惜朝的手裏,可是他有什麽理由開車去撞夏亦初呢?
這期間是不是有些什麽事情自己不知道呢?
不過顧惜朝不想讓夏亦初為這件事情費心了,無論是誰做的,想要傷害夏亦初的人,他都不會放過的。
“這些你就不用但心了,我會處理好的,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顧嶧城抬手想要撫摸一下夏亦初的臉,卻因為牽動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夏亦初趕緊將臉貼在顧嶧城的手上,心疼的不得了。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乖了?如果你一直這樣乖的話,我寧願多出幾次車禍,這樣……”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不等顧嶧城說完,夏亦初就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好好好,我不說了。”顧嶧城握住夏亦初的手,笑著說:“你怎麽這麽迷信啊!”
突然有小護士敲門進來道:“顧先生,有人來看您了,您要見嗎?”
顧嶧城以為會是商業合作夥伴,就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我用不用回避一下?”夏亦初總覺得自己和顧嶧城的關係有些不明不白,在這裏會有寫不自在,“我先回去,一會兒再來看你。”
顧嶧城不想勉強夏亦初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自己的生活她需要慢慢適應,而自己願意去等,即便最終夏亦初依舊無法適應這樣的商業關係,自己也會為了她去改變,去減少她不習慣的應酬。
“好,你先回去吧,注意休息,還有注意腳踝上的傷。”
然而,就在夏亦初要出去的時候,門外的人就進來了,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