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郎瑞辭官後,在安王府的拐角處站了許久,他懦弱無能,連心上人都保護不了,帶著心裏的遺憾可不舍離開了京城。

蘇樂安的傷有巫若笙醫治好的很快,隻是身體還是十分虛弱,走幾步路就要停下來休息休息才能繼續往前走。

殺手閣內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楚玉和巫若笙不能久留,隻好先行離開。

梅兒守在蘇樂安的身旁:“安安,你去華國,我不能跟著你一起去,你一定要萬事小心,實在不行,就跑,別顧慮太多活命要緊。”

蘇樂安坐在涼亭的長椅上,身子微微傾斜靠在一旁,稚嫩的小臉有些蒼白,畢竟是大病初愈。

梅兒將毯子披在蘇樂安的身上,生怕他著涼,畢竟他的身子沒有以前好了,前幾日隻是吹了些風就染上了風寒。

蘇樂安看著盛夏開的花,如今慢慢凋零,就如同他一般,他自以為自己算準了一切,但是卻因為他的自大,毀了一切。

“咳咳--”

蘇樂安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然後捂著發疼的胸口,微微彎下腰。

梅兒忙打開桌子上的食盒,從裏麵拿出了一碗潤喉湯。

蘇樂安擺了擺手:“你去幫我準備行李吧,我想自己坐一會。”

梅兒放下湯碗,有些擔心的看著蘇樂安。

“去吧。”

蘇樂安見梅兒一步三回頭的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硬是扯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

梅兒歎了口氣,向前院走去。

蘇樂安靜靜的躺在長椅上,此行如果他能死在華國再好不過,這樣皇上就不會再傷害那些無辜的人,他也不必為此煩心,他累了,身心疲憊,他也隻有一顆心髒,一副皮囊,能承受的也十分有限。

他忍了一世的孤獨與寂寞,這一世,得不到的依舊是妄想。

不知道怎的,從宗人府出來後,他竟然一點也不想活著,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去死,但是他現在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很多人都要與他一起陪葬。

想到青樓的老鴇和那些姑娘們,蘇樂安的臉上出現淡淡的笑容,她們真的很好,每次回去,她們都會圍上來,給糖的,給銀子,給首飾的,小桃和梅兒喜歡給他藥膏,因為他經常弄傷自己,可惜,如今她們也被他連累了。

“安安。”梅兒拿著一個厚厚的披風走進了涼亭:“東西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可是那個周墨淮不讓我裝到馬車上,氣死我了,與他理論他又不理我。”

蘇樂安緩緩站起身,慢慢像前院走去。

當他看到安王府的門口堆了一大堆的東西,有些無奈了,他這哪是去和親啊,這分明就是搬家,梅兒恨不得把桌椅板凳都給他帶上。

周墨淮冷著臉站在馬車旁,見到蘇樂安也沒有多看一眼。

“梅兒,帶兩件歡喜的衣服就夠了。”蘇樂安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楚。

梅兒咬著牙,將幾身衣服放在了馬車上:“呸,生兒子沒屁/眼。”

“...”蘇樂安快走了兩步將梅兒護在了身後。

周墨淮陰沉著臉看著梅兒。

“奴婢不懂事,還請將軍見諒。”蘇樂安淡淡道。

周墨淮收回目光,繼續指揮著隨行的將士。

“哼...”梅兒轉身進了院子,要是換做以前,安安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就他長眼睛了,就他會瞪人。

蘇樂安一邊走路一邊咳嗽,本就單薄的身子,更加消瘦了。

梅兒眼眶微紅,此行凶多吉少,他又沒了武功,華國皇帝是有名的暴君,安安怎麽受得了啊。

“安安,明日,我替你上馬車,我們的身高差不多,你借此機會逃走,再也不要回來了。”梅兒下定決心,她不能讓安安去送死。

蘇樂安伸出手摸了摸梅兒的頭:“我走後,這裏就沒人管了,你回到樓裏,讓大娘安排你在後院幫忙,免得有人找你的麻煩。”

梅兒搖了搖頭:“我不怕死。”

“但是我怕。”蘇樂安說完將頭貼在梅兒的身上:“如果你再有事,我想,我會瘋掉。”

梅兒伸出手緊緊的抱著蘇樂安的腰,然後放聲大哭:“我害怕,我好害怕,我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樂安的手輕輕拍了拍梅兒的後背。

梅兒哭了好久,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不安全部哭出來。

蘇樂安靜靜的站著,任由梅兒將眼淚和鼻涕擦在他的身上,對於他來說,死,是一種解脫。

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快支撐不下去了。

“好了,再哭,安哥哥就要被你淹死了。”

梅兒抬起頭看著蘇樂安,然後伸出手捏了他的臉:“回來的時候要吃胖胖的,知道嗎。”

“好...”

蘇樂安無奈的拉了個長音。

晚上,蘇樂安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一輪圓月出神,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是醜時了,他索性換了身衣服,等著周墨淮來府上帶他走。

周墨淮躺在**,身邊是蘇恒。

“將軍,你馬上就要去華國了,難道,還是不肯...”蘇恒咬著下嘴唇,手輕輕的搭在周墨淮的胸口。

周墨淮拿掉了蘇恒的手,掀開床幔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我要去做準備,你在睡一會。”說著穿上鞋走了出去。

蘇恒穿著白色褻衣,委屈的坐在**,為何周墨淮還是不肯碰他,難道他心裏還有蘇樂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蘇樂安一身紅色華服坐在床邊,黑色頭發高高束起,在紅色衣服的襯托下,顯得他的皮膚更加蒼白了,稚嫩的小臉,一雙可愛的大的眼睛,使他像一個手工雕刻的精致娃娃。

周墨淮冷著臉進了安王府,安王府內,除了梅兒與蘇樂安再無旁人,往日熱鬧的安王府如今死一般寂靜。

梅兒從衣袖中拿出她所有的銀子遞給周墨淮:“將軍,我們家王爺身體不好,受不得風,還請將軍一路上多多照顧。”

周墨淮無視了梅兒,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走吧,安王。”周墨淮薄唇吻著,聲音毫無溫度。

要不是皇上下旨,恐怕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蘇樂安扶著床柱緩緩站起身。

周墨淮眯縫著眼睛,他不過是廢了武功,用的著裝的像要死了一般嗎。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說著周墨淮拽著蘇樂安的衣袖大步向安王府外走去。

蘇樂安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上起了一身的汗。

“將軍,將軍,慢些,慢些...”梅兒跟著跑了過去。

蘇樂安扶著馬車喘了許久,額頭上依舊起了一層細汗。

周墨淮掀開馬車的簾子:“別裝了,沒人會看你。”

蘇樂安單手撐著馬車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上了馬車。

梅兒眼淚在眼眶打轉:“安安,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活著回來。”

蘇樂安掀開馬車上的窗簾:“回去吧,我在這看著你,走吧。”

梅兒搖了搖頭:“我不,我就不。”他都要走了,往日與他交好的人竟然一個也沒來,她是唯一留下的人,她不能讓他看著她的背影。

周墨淮一身盔甲坐在馬上威風凜凜。

蘇恒一身白色常服,依依不舍的與周墨淮說著什麽。

“啟程。”周墨淮大喊一聲。

隊伍緩緩動了起來。

梅兒跟在馬車旁:“安安你身子不好,不要吹風,冷了就要多加件衣服,到了以後記得寫信,沒銀子就跟大娘要,她有的是銀子,就算她沒有,姐妹們也不會讓你吃苦。”

蘇樂安笑著看著梅兒,至少,他走,有人送。

“叫一聲安哥哥。”蘇樂安故意逗梅兒。

他與小桃不同,心思比較多一些,永遠一副大姐姐的模樣。

“才不,除非你活著回來,我天天在你耳邊叫。”梅兒扶著馬車氣喘籲籲道。

馬車越來越快,她已經有些跟不上了。

“等我回來。”蘇樂安沉聲道。

梅兒點了點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直到最後梅兒跟不上了,隻能停下,蘇樂安向後看去,隻見梅兒癱坐在地上,哭聲離老遠還能聽見。

“安哥哥...”梅兒扯著嗓子破了音。

可惜馬車聲太大,蘇樂安沒有聽見。

城外,站在一群穿著彩色長裙的姑娘們。

馬車路過時,一群姑娘抖著手中的帕子。

蘇樂安靠在馬車上,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得活著,他必須得活著,他有家人的...

聽到蘇樂安的笑聲,周墨淮皺了皺眉,這些姑娘一看就是青樓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好好穿衣服的,蘇樂安竟然將她們視為珍寶,拚了命也要保護,可笑至極。

蘇樂安躺在馬車內,慢慢睡著了,也許前麵的路並不好走,但是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死裏逃生不止一次,他堅信,他能活著回來,他回來的哪天,他會讓龍安知道什麽是絕望,他會親手送蘇恒下地獄,讓周墨淮生不如死。

周墨淮手握韁繩,其實他並沒有打算讓蘇樂安活著到華國,他碰過的人,不會讓任何人染指,就算死,也隻能死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