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際,兩道嬌小的身影趁著夜色朦朧,消失在暗色的街道,仿佛是平靜的湖麵,猛然投入了石子。

現在北方民心不安,霍城身為黃河沿岸的主城,也岌岌可危,太守府的看守人員也是急劇銳減。早先香兒就是探過底,所以一路下去根本沒什麽危險。

兩人貼著牆角,雖然沒什麽異變,但是一想到是在北唐烈眼皮子底下作祟,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害怕。清澈的眼眸劃過夜色,仿佛最純淨的水晶一般,淡眸淺淺,流露著害怕。

香兒拽了拽她的衣服,指了指前路。不遠處就是太守府最大的寢臥,北唐烈身為王爺自然會在哪裏。兩人身上灑了少量的熏香,事先也服用了解藥,所以膽子也肥了了起來。

躲過巡夜的侍衛,終於潛入了後院最大的一處房間。香兒偏頭:“你先進去,我給你把風!順便將屋子裏的蟠龍黃花梨的木雕給我順回來。”

正衝勢十足的顧卿一下子停住了身子,雙眸不善的看著她。香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次來的目的的確不單純,一來霍城就惦記太守府的蟠龍木雕,但是這太守是個人精,要不是北唐烈到此,估計也不會獻寶。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你就幫幫忙嘛!蕭引哥哥說你的輕功在我之上,這梁上君子的活自然是你來啊!”香兒壓低聲音討好的說道。

顧卿靈動的雙眼眼白一翻,然後便轉身摸索著窗戶而去。

香兒便守在門口,有香料在手,她一點都不擔心顧卿的安慰,兩人毫發無損的離開太守府也是可以的。可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例子卻活生生的發生在顧卿身上,香兒剛聽到衣袂翻飛,人剛落地的聲音,便傳來了顧卿的一聲慘叫。

不大,已經極力克製了,但還是讓香兒嚇得心髒一顫,這……是怎麽回事?

顧卿顫抖的從屁股上拔下仙人掌,奶奶的,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放的?顧卿還未悲痛自己的遭遇,沒想到暗處傳來了一道冰涼的聲音,沉沉的融入在黑夜中。“誰叫你不走門的?”

北唐烈?顧卿臉上的表情一僵,聽他的聲音並不像剛剛睡醒,還是說一直沒有睡,卻不開燈,是……是知道自己回來?

顧卿哪裏還管得了報仇雪恨啊,連忙準備撒開丫子就要逃走,沒想到剛想轉身從窗戶原路返回,沒想到香兒的身影出現在窗外,一下子按住了顧卿的肩膀。“你傻啊,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可就比登天還難啊!我的蟠龍木雕啊!”

她比較關心自己的木雕啊!回頭蔣叔壽辰還真不知道要送什麽呢!人都來了,香兒怎麽會讓她無功而返!

顧卿心底打顫,麵對任何人都能淡定自若,還能找到理智,可是唯獨北唐烈,簡直是命中克星。一見到他,腿就不自覺的軟啊!有一種分分鍾想要跪下認錯的衝動,這三個月的下跪功夫不是白練的!

香兒見她猶豫的樣子,裝著膽子看著那包裹在黑暗混沌中的男人,身上散發著陰暗睥睨的冷冽氣息,就算是膽大如香兒,也不願意獨自麵對這個危險的男人。但是……她們有迷藥啊!

“你忘記了,我們可是有備而來!”

經她這麽提醒,顧卿才意識到她身上帶著熏香,加上北唐烈到現在都為現身抓人,看來是真的不能動彈了!

顧卿這才停止打退堂鼓,轉過身借著月色見得看了下屋內的陳設。她是畫家,記憶力一向很好,隻一眼便將屋內的大概熟悉的差不多了。

可是沒有見到香兒所謂的蟠龍木雕,這樣珍貴的東西既然拿出來了,也不會藏匿在角落的,怎麽會木有?

“過來。”

就在顧卿還在疑惑的時候,一道清清涼涼猶如冷月清朗的聲音突然響徹在耳邊,他特有的磁性聲音仿佛大提琴般低沉優雅。

但是,顧卿心中莫名的知道,北唐烈的心情不好,而且……有著隱忍的怒氣。

香兒也有些焦急:“過去啊,蟠龍木雕是個木枕!”

“木枕你大爺!”難過香兒這麽迫切的要夜探太守府,明著要為自己出氣,暗著實際上是要自己替她送死!

這個混蛋香兒,這麽大的坑就把自己給推進來了!顧卿此時哪裏還顧得上,哪怕北唐烈釘在牆上,顧卿也不敢在他麵

前造次,早已忘了要追問他對自己情感的問題了,現下,腳丫子能溜多快就有多快!

顧卿小身板麻溜溜的就要掉頭就跑,沒想到黑暗中那沉沉的聲音繼續響起:“踏月。”

聞言,兩個小女人心頭皆是一驚,尤其是香兒,宛若驚弓之鳥,動如狡兔,哪裏還顧得上身後的顧卿,忙不迭的拔腿就跑!

“奶奶的,老娘就應該算算黃曆,今日肯定不宜出門大忌之日!”香兒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可是就在她身形暴退數米開外的時候,一道挺拔的身影如亮劍的刀刃,紮在地上。

而這邊的顧卿哪裏還能走得了,現如今就算顧卿是傻子也知道對方明顯是守株待兔,等著自己落網。人還未跳上窗柩,就被長長的帷帳給裹了回去。

那月下辨不出顏色輕紗幔帳,猶如一道深沉的匹練,裹挾著霸道暗沉之勢,一下子將顧卿拉近黑暗深處。

鼻子直挺挺的轉上了堅硬無比的肉牆,隻感覺鼻腔一熱,還未呼痛,就下意識的摸向了鼻子,兩股熱流止不住的流淌。

北唐烈眉頭一皺,他已經十分控製力道,卻忽略了顧卿臉朝自己的現實,這一拉倒好,直接見血了!

“你……你……”剛一見麵就砸一臉鼻血,顧卿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北唐烈微微擰眉,寒眸微微閃動,最後歸於平靜。“還好嗎?”

“不好!”顧卿仰著頭,就要掙紮著起來,但是幾下無果後,再加上自己也算是個病號,隻能仰著脖子,在他懷中繼續耗著。

他全身包裹在黑暗之中,本來難以猜測的神情此時更是看不見分毫,隻能感受都那一雙寒眸正緊緊地鎖定在自己身上。

自己身上明明有著熏香,沒想到北唐烈竟然和個沒事人一樣,力道依舊很大。

“北唐烈,放我離開!”她有些生氣,害怕和他過多的糾纏。

暗色中的他微微一笑,清涼如冰:“你既然送上門來,本王為何拒絕?”

他早已料定,恐怕這蟠龍木枕也是他故意為之,所以坐等香兒上鉤,順便來個一箭雙雕。北唐烈果然是北唐烈,這大周戰神的名是白叫的嗎?可笑的是顧卿還不自知,竟然眼巴巴的自己送上門來。

既然人已經在他懷中,兩人還在**坐著,不說點煽情的話似乎也不合適。此時鼻血已經止住,但是顧卿還是微微仰著笑小臉,仿佛下了很大的勇氣問道:“北唐烈,你為什麽聲稱烈王妃亡故?為什麽要把自己圈禁在逐鹿殿?為什麽選妃了還不告訴我?為什麽帶我來霍城?還有……”

想想,不問也罷,這些問題足以讓顧卿應接不暇。她有些害怕,怕聽到自己知道的答案會很失望。

她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想象那一雙暗沉極致的眼眸流淌著多麽可怕的光芒。恐怕沒有人這樣叫囂的質問他,烈王做事,何人敢究其緣由?

顧卿現在在他手上,命都在北唐烈手中,還敢反過來質問北唐烈?

“你相信本王,本王這樣做是護你周全。”良久,才傳來他的聲音。

她繼而追問:“為什麽?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了什麽?”隻是顧卿自己知道,既然隱瞞了這麽久,又怎會在自己幾句追問之下而和盤托出的?

果然,黑暗中的北唐烈並不接話。顧卿有些生氣,她又不是傻子,被人欺騙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還隱瞞了這麽久!她氣得一下子蹦了起來,也忘記自己竟然從他的懷中跳了出來。

“北唐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霍城亂的很你還將我帶過來,難道你敢和我保證你沒有一點私心嗎?你心中醞釀著什麽計劃我管不著,但是你確定沒有牽扯上我嗎?”

自從顧卿知道鬧得沸沸揚揚,甚至讓北辰帝甚為頭疼的龍騰圖竟然是出自自己之手,顧卿便想到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隻怕北唐烈這樣心機叵測的人,目的絕不會那麽單純。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她如玉修長的脖頸,完美的弧度一直隱沒道衣領深處。唇,緊抿著,冷麵不言。

久久等不到他的答案,顧卿心中徹底失望。果然還是有目的的,否則何必將自己關在逐鹿殿,甚至來著鬼地方也要帶上自己?將自己綁在身邊為了什麽?

就在顧卿以為他睡著了

,泄氣難過的時候,便向轉身離開。現在已經非常清楚,不論是北唐烈還是蕭引都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

他們身後背負太多,隻要窺探一眼便是萬丈深淵。

然而就在顧卿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沒想到身後的北唐烈終於有了反應。

唇瓣上下開合,淡淡的吐露幾個字:“你可知你並不是相府庶女……”

後麵的話還未聽清,便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顧卿連忙上前,沒想到北唐烈竟然昏死過去,難道是身上的熏香起了作用?

可是顧卿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為什麽……為什麽北唐烈告訴自己,她並不是相府庶女?難道她背後真的存在什麽?

顧卿一想到這,就背脊發涼,渾身直冒冷汗。

你可知,你並不是相府庶女……

可是北唐烈現在已經昏睡不醒,顧卿不敢逗留,連忙抱著床頭的蟠龍木枕,人家特地放出這麽大的血本,自己怎麽能不盛情接受?

抱著木枕便運輕功離去,也不知道是這幾日修煉青蓮決的緣故,竟然連輕功也是有了長進,估計不久就能運用內力了。

剛踏出北唐烈的房間,正好看到匆忙趕過來的香兒。香兒看都不看她手上木枕,直接抓住顧卿的手:“此處有腰,趕緊跑!”

顧卿很想一枕頭砸死香兒,但是此時此景不適合暴力,還是極力逃亡的好!“踏月呢?”

“別提了,昏死了!趕緊跑,這不是我們的地盤!”

兩道身影仿佛變成兩道暗流黑影,迅速的離去。

回到下榻的客棧已經是亥時,蕭引此時正在隆安票號的分號,雖然霍城的經濟已經快要崩潰,但是隆安票號雄厚的實力,至今屹立不倒。

回到房間亥時有些驚魂未定,也不知道該誇北唐烈料事如神,還是自己糊塗,竟然就隨便被香兒給說服了。香兒拿回自己的蟠龍木枕,心滿意足的回房間睡覺了。她是睡得香了,但是顧卿卻難以入睡。一直輾轉反側思考北唐烈的那一句話。

她六年前睜開眼就是相府庶女,因為朝代更新,北周統一,顧相一家也隨著皇室遷徙,怕落人口舌,這才將不受寵的顧卿帶著,但是已經寄居鄉下,根本不聞不問。

本來毫無懸念的身世,沒想到現在層出不從的湧現索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讓顧卿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顧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房間陡然多了一道氣息,便伴隨著喘息聲。

胖和尚因為十幾天的奔波勞累肚子上的肉明顯瘦了不少,竟然連客棧那不符合標準規格的窗戶也能輕易翻了進來。胖師父一屁股搭在凳子上,直接抄起茶壺就喝水,看來累的不輕。

顧卿一屁股坐了起來,看到胖師父,這麽多天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心,最起碼這裏還有自己人!雖然也是一位坑爹貨!

“你還有臉見我?我就知道你會在這,你告訴我龍騰圖是怎麽回事!”終於有人能解答自己的問題了!

胖師父腆著一張老臉,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哎呀,你終於知道了啊!也不枉費我在這裏等你等了這麽久!”

黃河沿岸的災難最大的源頭就是前朝秘寶的傳言,沒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的師父,而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幫凶!

顧卿一把抓住胖師父的衣服,氣呼呼的說道:“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胖師父白了自己一眼,十分裝逼的翹起了蘭花指,然後裝模作樣的戳了戳顧卿的手背,皺眉說道:“你這麽粗魯,哪個男人敢要,到頭來我估計還要給你準備嫁妝要倒貼了!”

“尼瑪,你要是再不說,我就粗魯給你看!”顧卿終於沒了好脾氣,急吼吼的道。

胖師父見她是真的生氣了,也不再扯東拉西。肥肉一斂,有些嚴肅而看著她:“顧丫頭,我這麽做也沒有辦法啊!當年顧相帶人抄宮,得到了前朝至寶龍騰圖,現在失蹤,再加上幾位王爺奪嫡,必將掀起血雨腥風。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讓眾人拿到假的龍騰圖,也好讓他們互相牽製!”

顧卿聽得雲裏霧裏,這王爺奪嫡,兩國恩怨關自己什麽事?

顧卿澄清的雙眸帶著絲絲不善:“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幹什麽的!還有!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