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抹紫色的身影,那麽決絕地消失在白雪裏。蕭亦清反而笑了,她這般反應,正說明了她的心虛。若她真的無異心,在聽到他的話後便會立即稟明閣主,但是她卻為他掩飾了過去。

她要報仇,卻不願借助別人的力量。十七年來的臥薪嚐膽,她等的是那一天。十七年來,她的仇恨一點也沒有消減。這樣的韌性與耐性,當真可怕。

萱姑娘,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蕭亦清望著空曠的洞口,獨自歎息。

剛剛坐下,便看見她掉落在地上的披風。他看看洞外飄落的大雪,不禁有些擔憂,若真是空手而歸,那麽此關她又該如何度過?

忽然,他衝了出去。跨上拴在洞前的追風駒,疾馳而去。

大雪如鵝毛,積雪早已沒入馬膝。

夏紫萱馬不停蹄地從江南趕至此地,即便是千裏馬也早已疲憊不堪。如今在雪裏一個支持不住,便翻倒在雪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夏紫萱滾落在雪地裏,望著痛苦的馬,一刀便結束了它的性命。

白雪茫茫,想到回閣的路,心中竟也浮起一絲蒼涼。

若真的像蕭亦清說的那樣,自己真的會在大仇未報之前便先死去了麽?那麽,她這十七年,又算什麽?

走了不多久,便聽遠處有馬蹄聲追上來。

一條紫色的身影躍起,閃進路邊的荒草叢裏。

一匹駿馬飛馳而過,卻又極速折回。

銀衣男子勒住坐騎,打量著地上突然中斷的腳印,麵上不禁起了一絲疑惑。他四下望去,之間白雪皚皚,無一人身影。

想必她是以輕功離開了。男子禦馬,向最近的驛站跑去。

躲於草叢中的紫衣女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待到男子離去後,她才站起身來,想起他剛才的眼神,是焦急、擔憂、還是後悔?

可是這些又怎麽可能?夏紫萱對自己說,殺手是不會有感情的,縱使蕭亦清對自己再好,也絕不會是真心,他必定另有所圖。蕭亦清,我不會相信你。

今生今世,我隻信我自己,還有我手中的刀。

她握緊了紫薇,滿眼的決絕。

瞭天台。

一身紅衣的風嫣望著遠處疾馳而來的馬騎,媚笑著對身邊的男子道:“真沒想到,竟是蕭公子呢。他不是在夢淵洞裏修行麽?怎麽不打招呼就回來了?如今一月之期已到,想必那萱姑娘也該回來複命了吧?這幾天,閣中可有的熱鬧了。你說是不是啊,小高?”

她一邊笑,一邊用手指在男子的胸前撫摸。

男子麵容秀麗,一雙眸子亦亮如秋水。他就是追風門新晉的門主高憶辰。

他的手輕輕滑過女子臉頰,笑道:“寶貝,這不正是你想看的麽?”

高憶辰修長的手指已盤桓在她的頸間,他低下頭,吻上女子火熱的唇。

風嫣的呼吸已開始急促起來,身體也微微顫抖。她急不可耐地勾住他的脖子,道:“小高,我們……”

高憶辰不語,隻是橫抱起她,向台上閣樓走去。

馬至山腳下,已累的口吐白沫,卻仍未倒下。

蕭亦清拍拍它的脖子道:“好馬兒,辛苦你了。”

這時,雪地裏忽然多出幾條人影,竟如憑空出現一般。

見到他,紛紛向他行禮:“蕭門主。”

蕭亦清微一頷首,道:“我的馬兒便交給你們了,好生照顧。”

“是,蕭門主放心。”其中一人便牽了馬走開。

“多謝。”蕭亦清微微一笑,立即飛身而起,在絕壁之上如履平地,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山頂。

一路所見的暗月閣弟子俱向他行禮,一臉崇敬之情顯而易見。

蕭亦清雖是麵帶微笑,但內心已感沉重。所問之人都說沒見過萱姑娘,她竟落在了他的後麵。看來她真的是不相信自己。他搖頭,如此一來,要將桃花落交到她的手中,便要另想辦法了。

不知不覺,已至閣主所在的暗月殿。他忙收斂了心神,進去拜見。

這也是暗月閣的規矩。凡是外出辦事的弟子返回後一律要先來此殿拜見閣主。既是為了報平安,也是為了將所辦之事的情況告訴給閣主。

蕭亦清推開門,一眼便望見座上的閣主——薛東樓。

他一襲灰色衣衫,雖樸素卻不失華貴。隻因那衣衫俱是用天蠶絲編織,刀劍不入。

閣主一臉慈愛,連眼角的細紋也因著微笑而柔和開來。因為修行無度心法的緣故,他甚至比一般的老者更加寬厚仁慈。他周身煥發著春日的氣息,令所有初見他的人都倍感親切。但隻有閣中的弟子才知道,閣主是怎樣在這寬厚仁煦的微笑之下橫掃武林,踏足中原,幾乎將武林的半壁江山掌握在手。

初見他的人,絕不會相信他就是第一殺手組織,武林第一霸主的暗月閣的閣主。

他看起來隻像是慈祥的祖父。

蕭亦清跪在地上,道:“參見閣主。”

薛東樓笑道:“好孩子,快起來。趕了這麽久的路,定是累了吧?快坐下。”

“多謝閣主關心,清乾不累。”蕭亦清起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道,“清乾此次率先趕回,就是想替葉門主稟告一些事情。相信明遠山莊的事情閣主已十分清楚,葉門主還留在那裏處理後續的事情,就先讓去回來,一是為了讓閣主放心,二是將桃……”

“閣主,萱兒回來了。”冷冷的聲音,硬是打斷了蕭亦清的話。

薛東樓望見門口紫色的身影,和藹道:“萱兒,你來的正好。這次真是辛苦你了,快坐下歇息。”

紫衣女子的身上滿是日夜兼程趕路的痕跡,連孤傲的眸子裏也露出些許疲憊之意。這一路上,為了躲開蕭亦清的追蹤,倒真是費了一番功夫呢。

蕭亦清見她一臉的毅然,自進來便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已知她的打算。心下一沉,急忙道:“想不到葉門主竟回來的這樣早。想必是怕閣主擔心吧?不過葉門主請放心,我已將山莊之事盡數稟告給了閣主,就連桃……”

夏紫萱卻仍跪在地上,淡淡道:“閣主,萱兒此次並未能找到桃花落,怕是在那場爆炸中毀掉了。萱兒自知辦事不力,還請閣主責罰。”

薛東樓依舊笑著,隻是這笑容中,已隱藏了些微的怒氣。

“喲,蕭門主,葉門主,二位可是凱旋而返哪!”柔媚入骨的聲音,不用看便也知是風嫣。

“參見閣主。”風嫣盈盈地一欠身,忽又驚道:“呀!葉門主舟車勞頓,閣主你怎麽還忍心讓她一直跪在這冰冷的地上呢?”說著便佯裝要去扶她。

夏紫萱冷冷道:“萱兒無用自當受罰,風門主不必操心。”

風嫣收回手,一臉驚詫道:“怎麽,桃花落沒有到手麽?這怎麽可能呢?你與蕭門主聯手還擺不平一個小小的明遠山莊麽?這真是不可思議呢。”

她偷偷地瞟了薛東樓一眼,見他的眼神已漸冰冷,便暗笑一聲,看著紫衣女子。

夏紫萱忽然狠狠地磕起頭來,道:“閣主,一切都是萱兒的錯,是萱兒沒有想到明遠山莊的地下竟布滿了霹靂堂的炸藥,不僅沒有保住桃花落,還使得弟子無辜受害。一切都是萱兒的錯,還請閣主隻責罰萱兒一人,不要遷怒於閣中弟子,萱兒求您了……”

空曠的大殿裏隻聽到她以撞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不多久,血便順著她的額頭流下,滴落在地。

風嫣也不說話了,隻是暗自含了笑,終於一泄了多年的怨氣。

蕭亦清麵上雖不動聲色,一雙手卻已在背後握緊。

這個倔強的女子,竟是寧死也不願接受他的幫助。她的心裏,難道自從一年前的那件事之後,她就真的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麽?可是自己為她做的犧牲,她又何嚐看不到。

是不是真的除了那個雪劍,她的心裏,再分不出任何位置給任何人?

風嫣看著無動於衷的閣主,眼中的得意越發明顯。於是她故意道:“閣主,那桃花落雖是武林神兵,盡管威力無窮,毀壞了也是在可惜。但望您能念在葉門主為您盡心做事的份上,饒了她這回吧。畢竟是屬下沒有探查好情況,說不定葉門主一時疏忽了呢。屬下已查明,殺死鷹睿的不是葉門主,而是葉門主的得意弟子,幻劍。他全招了,說事情全部是他一人幹的,與葉門主毫無關係。”

蕭亦清冷冷地看著風嫣,這個女人還真是討厭,平日裏就爭風吃醋,如今還要來火上澆油。

風嫣無意間望見蕭亦清的眼神,完全不似平時的溫煦。於是,她便道:“蕭公子為何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說錯了什麽麽?”

蕭亦清笑道:“沒有。我隻是覺得今日風門主特別漂亮,想必是高門主對你萬分照顧吧?”

風嫣幹笑道:“蕭公子這可是說笑了?我與高門主隻不過是普通朋友,近日閣中事務忙,才與他多說了幾句,哪裏來的照顧不照顧?”

當下便望向閣主,隻盼他沒聽出蕭亦清話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