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認出薑清元的絡腮胡大漢興奮地去拿了相機來合影。

根據薑清元以往的經驗合影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果然在他簽名合影之後,其他人也紛紛上前要拍照。

“來,這兒坐一會。”應付完一批人後,賀超龍在一塊沒人的天幕下給他找了張小凳子坐。

薑清元坐在一張戶外折疊椅上,坐姿一如既往地端直。

金十八也不去熱鬧的地方跟人擠。帳篷外的不遠處,他和另外一個人在烤架那悠閑地幹活。

戶外的陽光之下他臉上戴了一副墨鏡,笑起來時隻英爽地露出一排潔白牙齒。

賀超龍感覺光是坐著有點幹巴,在他張羅著要給薑少爺找點喝時,半路上那群玩桌遊的人過來要拉走他。

“飲料?不就在那邊嗎!”那人哈哈一笑,一拍賀超龍肩膀:“這位是誰呀?你又認了個大哥?”

“你懂個屁!……”賀超龍揮手驅趕。

這些人誰也不知道金十八的真名,這就算了,他現在也很難跟他們解釋,這才是平時跟薑清元的正確相處模式,這位還就是真少爺。

薑清元被家裏養得太好了。賀超龍都習慣了平時多照顧他一點。

“不用管我。”

賀超龍轉頭一看,正規規矩矩地坐在帳篷底下的薑清元對他說:“你過去吧。”

他都發話了,那人在詢問完薑清元不玩桌遊後,硬是興衝衝地扯著賀超龍離開了。

“好了!快走走走!”

“又拽我!我鞋剛才濕了!……”賀超龍罵罵咧咧的聲音隨之走遠去。

感覺身邊有人坐下了,薑清元回過頭,看見一頂紫頭發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

是蓮兒過來了。他和薑清元對視上,先是衝人甜甜地一笑,一隻手友好地遞來一罐未開封的冰鎮碳酸飲料。

“謝謝。”薑清元倒沒想到這人會過來,他禮貌地伸手接過。

蓮兒說:“哥哥你還記得我呀。”

“記得,”薑清元道:“上次你是粉色頭發。”

聞言蓮兒扭了扭腰:“對~那都是好久之前啦,我現在這個發色好看嗎?妹妹說的,紫色很有韻味~”

薑清元不懂年輕人的梗。隻是帶些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他張揚肆意的發色。

在他一成不變循規蹈矩的生活裏很難見到的頭發顏色。

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蓮兒下一句就是問他:“哥哥,你跟金哥他們是什麽關係呀?”

好單刀直入的問法。薑清元一轉頭,就能對上蓮兒的一對本來就大而明亮的眼睛在直白而探究地盯著他看。

他說:“是朋友。”

“哦……”蓮兒眨了眨眼,沒再說什麽。

薑清元低頭,拉開手裏易拉罐的拉環。

哢噠一聲,開口的小鐵片被推入罐內。密集的氣泡聲刺啦爆開。

“那你喜歡他嗎?”蓮兒下一個句就是問。

其實他本來想等著看薑清元聽到這句後的真實反應的,沒成想換來的卻是對方不可思議的驚訝目光。

“……”薑清元是真的驚訝。他詫異半晌,才道:“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蓮兒無辜地瞪大雙眼:“這樣嗎,對不起哥哥,那是我誤會啦。”

“因為我看你們關係比較好嘛~”他說:“畢竟那個哥哥的條件擺在那裏嘛~”

蓮兒隨之看向了外麵不遠處,正在烤肉架旁邊站著的男人。他忍不住補充一句:“很多人都對他感興趣的哦,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

薑清元心說金哥很窮的,但轉念一想可能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條件。

蓮兒在這方麵似乎很權威很有發言權的樣子:“哥哥你看他啊!你就這個角度看他的背!你看衣服下麵,還有還有,不說別的,你就看看這難得的身高和體魄!男人的背,強壯也是一種性感。咦~~~這種啊,就叫做天菜!”

薑清元禮貌性地附和一句:“是挺高的。”

“能不高嗎!195呢!”

薑清元驚訝:“195?”

“哎呀哥哥,在看男人方麵我的眼睛就是尺,隨便哪個都逃不過蓮兒這雙法眼啦。”

薑清元:……

他不說話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報的身高原來打一開始就被拆穿了。

不過幸好,薑清元想道,他175的秘密目前除了這個人之外,無人知曉。

他說平時自己怎麽跟金十八說句話還得抬著頭呢,原來有差距擺在那。

薑清元默默想著,他繼續跟眼泛愛心的蓮兒一起躲在天幕底下看著不遠處金十八的身影。

男人喜歡男人?

薑清元發現自己對這一方麵實在了解甚少。

無論是哪個詞匯都對他目前的生活觀念造成了一定的衝擊。

薑清元垂眸喝東西,牙齒輕輕在易拉罐的堅硬的金屬邊沿上磕了一下。

“不過可惜了。天菜之所以是天菜,就是因為所有人都吃不到。蓮兒我也算是閱人無數了,據我觀察,那個哥哥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

怎麽說呢,正常直男不是會對同性有那種排斥反應嗎?

在他們專家的眼裏,根據不同人反應的從小到大排列,可以看出一些東西來。

——這個哥的排斥反應是惹不起級別的

所以蓮兒在他那才會幹催放飛自我,反正這輩子是吃不到了,萬一讓他在臨死前揩到一口了呢?!萬一呢?

要是男人像可攻略的怪物一樣有級別的話,那個哥就是傳說級別的大魔王的,直男。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薑清元不知道這麽問合不合適,但這個問題又似乎十分順理成章:“你也喜歡他嗎?”

羞澀的蓮兒又是扭了扭腰:“討厭,人家可素直男惹~”

說完他回頭一看,薑清元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略帶不解,正在略帶好奇地看著他。

真的相信了他是直男這句話。

這人是真的一個梗都不懂也接不上。

伶牙俐齒的蓮兒此時隻有六點想講:“……”

確定了,雖然擁有一顆性感的大腦,但這就是一個最無趣古板的直男而已。

不行,不是一類人,玩不開的。

不是蓮兒想講,但是坦白說這位哥哥這樣無趣的性格在哪都玩不開的。

“那哥哥,我先過去那邊跟他們玩啦~”他甩甩頭發,朝著薑清元拋了個媚眼。

剩下薑清元一個人絲毫沒有被丟下的自覺地還坐在那裏。

蓮兒離開這裏以後,薑清元默默又喝了一口飲料。

不得不說,剛才對方的一番話讓他開闊了眼界。薑清元才認識到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中的大,而思路還能這樣打開。

那金哥他們呢?他也是那個世界裏的人嗎?

薑清元剛想抬起手中的飲料時,忽而察覺到什麽。他低頭將易拉罐換到了左手上,另一隻手攤開一看。

右手食指指腹上出現了一道被劃傷的小口子。

是剛才開飲料的時候弄傷的。

因為那個時候他確實被那個人的問題嚇了一跳。

流血了。薑清元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這雙手有些特殊。

薑曼不止一次跟他強調過,管理好自己的身體情況是職業選手的基本素養。

如今受傷了,薑清元四顧找了一圈,看不見這附近像有藥箱的樣子,於是薑清元又下意識抬頭找人。

這就是張姨等一眾人經常圍繞他一個人轉的後遺症。

他看了一圈,眼前全都是不太熟的麵孔,賀超龍擠在桌遊的那群人裏連頭都沒空抬一下,剩下他認識的就隻有……

薑清元頓了一頓,起身去找金十八。

此時他已經不在燒烤架前了。男人岔開腿靠坐在一張露營椅上,單手懶散地拎著一罐可樂。肩寬腿長的身影懶洋洋的模樣,像頭正獨自趴在那在曬太陽的老虎。

薑清元把受傷的手指遞出去。

金十八轉頭先是瞥見一根手指,立刻嫌棄地離遠了一尺,髒話都到了嘴邊。反應可以說是很直白了。

“金哥。”背後的薑清元喊他一聲。

聽到薑清元的聲音,椅子上的男人這才扭過頭,朝後看了過來。

他的視線才又落到薑清元的手指上。

“幹嘛?”金十八把墨鏡往上一抬,戴在頭上。他得眯著眼睛仔細一看,這才看清楚他手指上一道沁出血珠子的傷痕。

“受傷了?”

薑清元點點頭。

“怎麽弄的?”

此時他站著,而高大的男人坐著。走上前的薑清元說:“開飲料。”

金十八被逗笑了,一雙墨黑的眼向上看他一眼,道:“還得是你。”

剛才還以為是哪個神經病突然把一根手指杵過來了,原來是少爺受傷了。

薑清元舉著食指,把割了一道口子的手指伸過去給他看。

“這怎麽辦?”金十八反過來問他。

薑清元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問,他說:“……創可貼吧。”

“這裏也沒有啊。”

金十八實在沒有這種傷口還需要處理的經驗。不是,這能叫做傷口嗎?

“我讓人給你買去。”金十八說。

說話的這會空檔,兩人眼睜睜看著薑清元的食指上已經沁出了一顆圓潤飽滿的血珠子來。

薑清元看向金十八,金十八也看向他,兩個人麵麵相覷。

看出這人不是家裏的張姨而且也靠不住了,薑清元剛想靠自己找找四周哪裏有水,先把傷口洗洗。

下一秒他受傷的手被金哥扯了過去。

四周沒有紙巾。薑清元就看見他一隻手胡亂伸入自己衣服下擺卷了一卷,他的手任人擺布地被扯近了一點,男人一手圈住他的腕,一手抓著布料一把按在他出血的口子上。

他一邊還十分疑惑地看了薑清元一眼:這樣?

薑清元:……

他看著低頭的男人微微皺著眉,在努力盯著他手上傷口看的表情。

薑清元不知怎的,一雙情感淡薄的眼睛盯著這個畫麵看了好一會。

他的衣服正捂在自己手上。

隔著層層布料,薑清元能那隻寬大手掌抓著自己手指的觸感,甚至還有他身上的體溫和熱氣。

“怎麽了?你們倆怎麽站在這?”

見他倆這邊的動靜,一旁的人都以為發生什麽事了,紛紛圍了過來。

其中就包括眼看六路耳聽八方的蓮兒。他也湊上來了,在人群裏朝著金十八衣服裏包著的東西張望。

不隻是他,所有人都在盯著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薑清元的手。

“天哪,怎麽弄的?”

“受傷了?”

“有誰帶了能消毒的東西嗎?……”

一時間吸引了更多人的圍觀,嘰嘰喳喳的一圈。金十八也沒管他們,正在低著頭看他止血了沒有,眉頭擰著。

他這樣凝重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有種這下事情大條了的感覺。

所以就在這位花臂大漢粗手粗腳地把薑清元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放出來那一刻,一圈人的沉默震耳欲聾。

蓮兒下巴合不上了,當場還確認了一下這個人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金十八。

“我他媽還以為手指斷了! ! !”

“好險,差點就要愈合了吧?”

“咱們現在說的是他手指上那道1cm的口子嗎?”

“到底誰教你這麽釣魚的?”

蓮兒也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過他看錯的不是那隻手上肉眼不可見的傷口,而是這個像被鬼附身的金十八。

不是。

你告訴我這是金十八????

這群人紛紛覺得被整了,在一圈噓聲中一哄而散。聚得多快散得就多快。

人群散去後,薑清元抬頭看他,金十八低頭和他對視,兩個人第二次麵麵相覷。

“我的手很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薑清元難得有點下不來台,他小聲辯解。

“幫傻逼。你理他們?”金十八罵道,他又皺著眉,略帶懷疑道:“這不重?這挺重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