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又是一年雙成杯圍棋名人邀請賽。去年還是在S市,今年比賽則是在C市舉辦的。半決賽就在剛剛結束了,大堂的工作人員和媒體工作者忙忙碌碌,步履匆匆。

一個工作人員戳了戳旁邊的人,示意他看向那邊落單的人。

獨自站在大堂一根柱子旁的一個修身玉立的黑色身影。已經有棋迷率先認出了那個人,此時正拿著空白扇麵激動地等著那個黑色身影在上麵簽完名。

“那不是……薑清元嗎?”另一個人停下手上工作,看向那邊。

那是上星期的八強賽中脫穎而出、大放光彩的薑清元七段。

雖然今天就比賽結果來看,薑清元七段負汪新九段,遺憾止步半決賽。

但那也是對手太強的緣故。圍棋並不是能單看一場比賽勝負的運動。

在最新公布的中國圍棋等級分排行榜上,人家現在是穩步上升的態勢,排名又比上次上升了24,最新排名是第44。

外界有傳言已經找回了從前的狀態。而他如今也大有高歌猛進,再創輝煌的態勢。

距離上次他惜敗雙成杯也就一年時間。一年狀態能觸底回彈,恢複成這樣,已經算是奇跡了。

“他不是低血糖嗎?讓他自己待在那兒沒事兒嗎?”

真是不負他偶像派棋手的大名,瞧瞧人家那臉,你說說女媧是怎麽捏的呢,一眼看上去就跟路人畫風迥然不同的五官。

這會兒雖然戴著口罩,剛比完賽的狀態也不好,臉色很差,但這幾分病弱的氣質絲毫無損他的形象。

一個工作人員忽然想起:“他助理呢?我記得他帶了助理過來的。”

“哪個是他助理?”

“是個沒見過的人。感覺就,還挺有社會氣息的……哦!來了,那邊那個。”

“呃,是挺社會……臥槽他看過來了!快幹活,別盯著看!”

那邊,剛送走了一位熱情棋迷,薑清元又聽見一陣腳步聲匆匆忙忙地朝這邊走來。他此時已經累得有些不想動了,隻是抬頭看過去一眼。

賀超龍:“祖宗哎!——”

他一路咋咋呼呼地跑了過來:“你為什麽一個人跑出來了!我在裏麵找你半天!”

薑清元比完賽,此時人還很虛弱。但他忍不住弱弱為自己辯解一句:“我也,找你半天。”

“我不就在那嗎!一直沒走過啊!最多中間消失了一小下,那我不也是第一次來棋協嗎,打個卡發朋友圈不犯毛病吧?我還去打探消息去了呢!”賀超龍把手裏的熱葡萄糖塞給他:“快來,喝了。”

他還被突然消失的薑清元嚇死了呢,要真的把人看丟了他不得被老狗幣活剮了?

“打探什麽?”薑清元聲音弱弱的,握住手中紙杯。

“我去打探他們公務員待遇去了,”賀超龍瞬間換成八卦臉:“不問我還不知道。你知道他們公務員都不能紋身的嗎?嘖嘖嘖。金十八完了,他這輩子都考不了公了。”

說罷他又自言自語:“那也不對,他去年就過35歲了。完了,這輩子痛失考公資格。他以後找不到工作了。”

所以他把自己晾在這兒半天就是去打探這個了。薑清元實事求是地對他說:“你不是一個好助理。”

賀超龍:“……是是是。”

這人現在剛輸完比賽,心情不好,賀超龍自覺很體諒他,也不在這種時候跟他爭。

賀超龍把剛比完賽、血條隻剩下一丁點的薑清元送回酒店休息。

原本他男朋友想給他安排寬敞舒服的大房子,但比賽期間他需要跟著隊伍一起行動,就和大家一樣住在訂好的酒店裏比較方便。

賀超龍知道他每次比完賽都像沒了半條命似的,特別是每次輸棋之後,那將會是薑少爺心情差到了穀底的時候。

好像是在賀超龍他們認識薑清元之前他就這樣了,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來都不好使。一直就這麽過來的。

哦不對,有一個人人好使。

隻有一個人能哄得了輸棋的薑清元。

但問題這人現在不是不在嗎,薑清元這次來c市比賽,正好趕上金十八出差期間。老狗幣就把他派過來了,囑咐他把人照顧好。

賀超龍看著人回了房間,也很有眼力見地不去打擾,自己就先回去了。

筋疲力盡的薑清元倒在**陷入了昏天暗地的睡眠之中。

連日來高強度的腦力競技使他實在累壞了。這一睡就不知道睡過去了多久,人始終昏昏沉沉的。

薑清元睡醒時,聽見外麵似乎傳來有人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先看見酒店的天花板,然後才慢慢記起來自己在哪了。

也記起來自己輸了棋的事,臨睡前那種鬱沉的情緒同時也一湧而上。隻感覺現在的腦袋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睡過頭了。

他發現了床頭櫃上有人擺放在那的東西。

還是熟悉的配置,一枝被擺放得正對著他的玫瑰,一個等待著被打開的首飾盒。

薑清元沒有去看他的禮物,他睡眼惺忪地先在枕頭上側過頭,看向傳來聲響的陽台。

一個熟悉的肩寬腿長的身影,背對著他站在陽台上打電話。撐著欄杆的那條手臂上,夾著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煙。

陽台的玻璃門被關上,裏麵的房間一片安靜,隻偶爾傳進來幾句模糊話音。

他看起來在忙,應該是事情還沒辦完就趕到C市來了。薑清元就從**坐起來,人還有點沒有清醒過來。外麵天色已經黑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金十八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薑清元的人坐在**,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

黑發白膚的青年,不做表情時,昳麗五官上覆著一層細細的冰霜,周身一片冰冷的低氣壓。完完全全生人勿近的模樣。

金十八反手關上陽台門。注意沒發出什麽聲音。

薑清元平時沒什麽脾氣,隻有在輸棋的時候,他會變得和平時有點,嗯,不一樣。

**的薑清元抬起頭。沒什麽情緒的目光掃到了金十八身上。

“金哥。”

冰雪做成的人忽然一癟嘴,嘴角似乎變得沉重似的,終於在看到金十八的那一瞬間控住不住地向下掉。

連日以來辛苦的賽程和刻苦漫長的訓練,都沒有什麽能比得上在看到熟悉的金哥時,他心裏刹那間湧上來的排山倒海的委屈來得感受強烈。

“哎喲。”金十八的眉頭跟著他的表情一起擰緊了。他的人在床沿坐下,先把人從被子裏麵挖出來,摟到自己這邊。

他抱起薑清元的動作毫不費力。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放好了,雙手摟在懷裏,抱緊了一些。給予電量告竭的人愛的充電。

房間裏一片平靜。**兩個人的身影貼在一塊,仔細聽還能聽到金十八放輕聲音的說話聲。

“晚飯呢?……”

“直道不想吃,不想吃也吃一點兒。”

“冰淇淋?什麽冰淇淋,沒聽見奧。我聽不見。叫金哥也不行……”

金十八坐在床邊,此時他擼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精壯的小臂。手裏拿著毛巾,正在給人細細地擦臉。

男人還是以前的那樣,一做起這些細致的活計來,就會抬高下巴,微微擰起眉,手上的力道變得溫柔。

從一年前的一個易拉罐拉環開始,這種小事情現在的金十八做起來已經駕輕就熟了。

他看著挺糙一人,雖然嘴上不說,但照顧薑清元這件事倒是做得比誰都上心細致。連從小照顧薑少爺的張姨都認證過的把少爺交給他照顧很放心。

臉一擦完,薑少爺就又悶頭鑽到金哥懷裏去了。

薑清元小時候沒有過泰迪熊一類的玩具。但他長大後有了金十八,感覺很像那種一人多高的大號熊玩偶。他一個擁抱也沒法抱完全。

薑清元很喜歡,像這樣抱著他。

把頭埋在他肩上的薑清元聲音發悶。

“我不喜歡輸棋。”

“沒輸。誰說咱輸了。”

很快他聽到嘩啦的紙張聲音。是金十八伸手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比賽日程單,目光直白地奔著主辦方去了。

薑清元頭也不回就知道他在做什麽,金十八是一個他想要星星就不會給他摘月亮的人。薑清元悶聲道:“不要這樣。”

“什麽?”金十八裝糊塗:“我就看看有沒有印識的人,就看看。啥也沒幹。”

把那張印著主辦方的紙張放下來。他又忙著安慰人去了,用細細密密,溫溫柔柔的一個個親吻。

沉浸在他溫柔的安慰裏,當天晚上薑清元被他抱了很久,心情好了一點。

第二天。

昨天的工作人員正在大堂為今天的比賽做布置的時候,忽而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薑清元嗎?看樣子是來跟隊裏的人告別的,好像是比賽結束,要先回去了。

不過他是換助理了嗎,身邊跟著的拿行李的人不是昨天的那一個了。

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帽簷遮住他的眉眼和此時的表情,隻露出一段流利冷峻的下頜線。單看他那高大的身材,比起助理來更像是保鏢。

怎麽薑棋手身邊的助理都這麽社會?工作人員感慨一句,就收回目光接著回去工作了。

薑清元跟棋院的人說了一聲之後,準備跟著金哥離開了。

因為薑清元現在暫時還不想回家。所以於是金十八提議兩人出發去旅一趟遊再回來,當是度蜜月了。

賀超龍那邊,金哥已經給他發了工資,他就高高興興地撇下薑清元自己去玩了。

跟教練請完假的薑清元折回來找金哥,看見戴著黑色鴨舌帽男人正站在大堂的柱子後麵一塊陰影處。

剛才目送薑清元走過去的時候,金十八餘光瞥到了他今天穿的襪子。

他就在這時忽然想起薑清元以前穿的船襪來。

薑少爺現在也還穿著嗎,那種沒羞沒臊的襪子?

他這麽想著也就這麽問了,在薑清元回來找他的時候。

薑清元有些疑惑他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什麽衣服和鞋子就搭配什麽樣的襪子,他從小到大都這樣。從不亂套。

今天他穿的是西褲和皮鞋,搭配的當然是另一種。他回答道:“今天穿的長筒襪。”接他又問金哥:“怎麽了嗎?”

“沒事。”金十八笑著,越看眼前的薑清元越喜歡。當時的他又怎麽能想到,如今的自己還能能抱得薑少爺歸呢?金十八直接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先背著人偷偷抱一個。

他們的蜜月期還那麽長。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他個子那麽高,一個人都抵得上兩個薑清元了。一雙AJ也比薑少爺黑亮整肅的小皮鞋足足長出了一截去。抱著他的時候,還要橫行霸道地兩麵夾擊著他的一隻鞋。

因為身高差異大,薑清元被抱的時候,需要抬高下巴、墊到他的肩上,每次都要抬起臉才能抱得舒服。但金十八就方便多了,剛好高度有了,想要親他的時候隻需要一低頭就能吻到。

“有人。”薑清元推開他。

和金十八笑眯眯望著自己的眼睛對視上,雖然不知道對方在開心,但薑清元看著看著,也不覺跟著他翹起一點唇角。

金十八就放開了人,他拉著薑清元往門口大步走去。

餘生還那麽長,但金十八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了,他們兩個人的蜜月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