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不錯,風和日麗,雲淡風輕。
藍天之下的大雷拿著大剪子修剪別墅外麵花園裏的這些樹植。
規律的一聲聲哢嚓伴隨著草木的清香,是一項十分陶冶情操的工作。
不遠處,單手玩著車鑰匙的金十八正從房子的大門裏出來。他人往庭院的大門外走去,而在路過專心修剪花草的大雷身邊時,還打了聲招呼:
“喲。幹活呢?”
大雷轉過頭去,點點頭。
金十八臉上是心情舒爽的笑容:“你怎麽知道薑少爺已經答應了下午可以跟我出來約會?”
手上茫然地舉著大剪子的大雷:……
忽然這是怎麽了?金十八哪隻眼睛看到他說話?
大雷剛想比劃說他沒有問來著。金十八爽朗一笑:“是啊,約了一起吃晚飯。下午去看電影。這不,現在準備去洗車,哈哈。”
大雷:……
明擺著挑了個不會說話的欺負。他還“哈哈”一下,要是賀超龍這時候在場肯定會說金十八又遭瘟了。
但此時在場的隻有一個大雷,隻是無語地聽著金十八說了句“不聊了哈哈,下午還有事兒”,然後轉過頭接著幹活。
但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金十八滿到溢出的喜氣洋洋沒人分享,剛好現在心情好,又看到大雷,於是隨手分享給他一些,不客氣。
前段時間金十八自作自受,從兩人剛認識起就瞞著薑清元說自己是保鏢,換來的後果是什麽呢?是脾氣已經夠好了的薑少爺這一次足足一個星期都沒有理他。賀超龍評價:比諸葛亮還難請。
一個星期,金十八煙沒少抽。
賀超龍和大雷全都躲得他遠遠的,輕易不去觸他黴頭。
直到今天,冰山似的薑少爺終於被所金十八的堅持所融化了小小一角——他答應了和金十八這周末的約會。
神清氣爽的金十八下午準時準點地去棋院接人了。
依然是老地方,和棋院隔著一條街道的路口。將車停靠在路邊,金十八把卡放在後座擋泥板上的一束火紅玫瑰拎過來,放在身前油箱上。
機車和玫瑰的搭配開始讓路上一些行人的目光被吸引。
片刻後他又覺得角度不夠好,金十八又把花拎起來,找了個他覺得薑清元能第一眼就看到的角度,重新把它擺了一下。
好了。這回可以了。
他低著頭看,拿指節碰了一碰玫瑰涼涼滑滑的花瓣。
真的好久沒見薑少爺了。
沒帶喪彪,今天可是二人世界。
金十八抬頭看了看前麵,偶爾幾個行人步履匆匆,隻有他等的人還沒到。
就在他第二次試圖想要把玫瑰拿起來找角度放好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線清冷的聲音:“金哥。”
金十八一下精神了,他一轉頭。
薑少爺今天穿了件經典的巴寶莉風衣,西裝褲,小皮鞋。本來氣質就在那,這一身穿起來有種貴公子的氣場拉滿,渾身上下每一根頭發絲都在透出高級感。
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這人一張長相優越神情淡漠的臉蛋,隻是站在那,什麽也不做,就讓人知道什麽叫做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金十八眼睛一亮。
“來了?”
薑清元:“嗯。”
“什麽時候來的,都沒看見你。”金十八看著眼前的人,眼神稀罕得不行。
薑清元收回看他的目光,言簡意賅道:“剛才。”
金十八把人看了又看,心裏不能更滿意了,就差沒照著青年漂亮的臉蛋啃上兩口。
連薑清元見到他時沒什麽情緒波動的模樣都不在意地忽略了。
“來。”金十八把身前的花遞給他。
薑清元接過來,對他說:“謝謝金哥。”
“這幾天累不累?”金十八一雙含笑的眼睛望著薑少爺,放在油箱上的手指癢地敲了又敲。終於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頭發。
他就摸摸,不碰別的地方,真的。他實在太久沒見小少爺了。
“不。”薑清元回答著他的問題,垂著眼睛的青年略偏過一點頭,莫名躲開了金十八的那一下觸碰。
金十八錯愕片刻,但很快表情又恢複如常。他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笑著讓他上車。
其實他看得出來。青年今天看到他時沒了以前的那種開心勁兒。看到玫瑰花,也不像以前那樣驚喜地眯起眼睛了。
這種感覺怎麽有點似曾相識。
想起來了。金十八好像又回到了他最初的時候。
就是兩人剛認識的那會兒。當時薑清元對他還完全就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這人天生又高冷,對他還有些戒備,於是對他愛答不理的。一座小冰山。
金十八維持側頭的姿勢,看著薑清元照常坐地上了他的車後座。他在心裏安慰自己,也行啊。從頭開始總比沒有開始好。
至少願意理他了不是。不能要求薑清元剛被他欺騙完轉頭就對他笑臉相迎的啊。
他是什麽樣的,金十八就喜歡什麽樣的。
按照約定好的,兩人先去看電影。
依舊是熟悉的包場作風。電影院裏最大最豪華的那個廳被預定下來。偌大影廳裏,一排排空置的座位之間,唯獨並排坐了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
影廳裏麵光線昏昏沉沉。畫麵時而變換,光線也忽明忽暗,投射在正端正坐著專心致誌看著大熒幕的薑清元臉上。
薑清元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能專心投入進去。而金十八,從剛才開始他就時而單手撐頭,時而換換坐姿
——可以牽他的手嗎?
模糊的背景音中,昏蒙的光線裏,他腦海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金十八發誓自己這輩子就還沒有這麽優柔寡斷的時候。他這一猶豫,這部電影眼看著都快過半了。
他糾結完了,終於決定先轉頭看過去一眼——卻見旁邊座位上的身影不再挺直地端坐在椅子上,而是上身朝後倚靠著椅背,腦袋歪向一邊,十分安靜乖巧的模樣。
睡著了。
金十八:……
金十八:。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棋院的生活真的很辛苦。他猜測是薑清元這段時間訓練累著了,才會在看電影的時候也忍不住睡著。
當年的薑清元在電影院裏趁金十八睡著時,會偷牽他的手。
金十八就不一樣了。他先輕手輕腳地換了個座位,坐到了薑清元的腦袋歪著的那一邊。讓他更靠近自己。
盯著這張臉上精致的五官線條看得入了神,金十八高大的身體不覺也轉了過去,兩人臉越靠越近。
雖然周圍光線昏暗不明。
但薑清元忽然睜開眼的一瞬間,還是清楚捕捉到了眼前金十八越靠越近的一張臉。
兩人的臉本來離得就近。四目相對的時候,呼吸的聲音都被放大,彼此的氣息都交融在了一塊。又因為金十八的略顯僵硬而有點尷尬。
金十八精神一震,剛想解釋說他臉上有蚊子。
“金哥。”
還靠在椅背上的薑清元輕聲喊他一下。
然後撐起身子,湊上來,“mua”地親了他的唇一下。
微涼的,帶些柔軟和濕潤。
他的人靠回了座椅上。
“不是……”金十八這下是真的沒反應過來。剛才薑清元親他的那一口,給他大腦皮層都爽發麻了。但他表情也懵了。
“你不是生我氣嗎?”
薑清元對他輕輕地笑。
“我早就不生氣了。”
“那剛才是為什麽?”
薑清元如實道:“我媽媽說,讓我多晾你一會兒。起碼要一個星期才行。”
於是今天的薑清元就沒忍住踩著一個星期的時間線趕來見金十八了。
金十八就拉長個臉。什麽叫不能太快原諒?
薑清元接著對金哥道:“她已經知道你比24歲大11歲的事情了。”
拉長的臉收回來了。
金十八:“咳,那她……”
薑清元很高興地,用手臂輕輕圈住金十八的脖子抱住了他:“她終於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青年素來平靜冷淡的聲線裏帶上雀躍的情緒,他是真心地十分高興,對以後能和金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這件事。
在薑曼上次跟薑清元的通話中,讓薑清元沒想到的是,原本態度最堅決的人這次卻意外地主動鬆了口。
薑曼算是勉強接受了他和金哥正在交往的這件事。是的。她接受了這個大兒子十歲的男兒媳。
這放在以前是薑清元都完全想象不出來的事情。
“媽媽還跟你說了對不起。”薑清元認真對金十八道。
金十八就反應過來,這句“對不起”怕是薑曼對兒子說的。
為以前的很多事情,為那隻在意外中喪生的小狗。作為道歉,雖然薑曼本人依然還是不看好這段感情,但她願意主動在這段關係中退一步,接受薑清元的選擇。
金十八感慨萬千,反手狠狠抱住了懷裏的薑清元。
然後把剛才捉弄自己的這人按在座位上發泄般的親了個爽。
*
“下一位~您要點什麽?~”
冰淇淋車裏,熱情的店員抬起頭看到了眼前的下一位顧客,公式化的微笑也在臉上短暫地凝滯了一下。
好高的男人。
男人神色散漫,沒什麽耐心的眼神掃過玻璃櫃,臂上露出一截黑社會的氣質的紋身。全身上下沒有半點氣質是跟他們的粉嫩馬卡龍色的店麵沾邊的。
他出現之後原本人聲喧鬧的店門前都安靜了幾分。
幾個小姑娘在後麵竊竊私語地看著這邊。
店員頂著壓力微笑地詢問男人:“您、您想點哪種?”
身為店員他什麽顧客沒見識過,隻能說黑社會頭頭親自過來買,確實還是比較罕見的。
隻能說他本人引起的一些小影響這些都沒有打擾到這個黑社會男分毫,他正垂眼看著櫥櫃裏讓人眼花繚亂的冰淇淋。
男人隨便一點:“就那個綠的。”
“綠的嗎?您是指薄荷奶昔,京都抹茶,杏仁牛油果,還是奶油開心果?”
金十八:“……”
顯然是完全沒想到綠的還能這麽五花八門。
黑社會大哥沉默了,店員臉上的微笑在等待中逐漸變得有些發僵。完了,他在黑社會大哥的麵前是不是話有點太多了?
“等下。”金十八對他說。
他轉身就從從排了有一會兒的隊伍裏離開,店員有些懵,看著那個身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最後一直走到了不遠處正在路燈邊等待的一個人影身邊。
那是一個穿著巴寶莉風衣氣質矜貴的青年。
似乎是得到了明確的指示,那個黑社會男回來之後隻看了玻璃櫃子一眼,徑直指向了一個口味。
“就這個。”
“好、好的。”店員反應過來,立刻拿起勺子開始兢兢業業地挖冰淇淋。
主要是剛才他那條花臂一伸出來,無名指上麵穩穩套著的一枚婚戒給他閃了一下。給店員閃得有點點恍惚。
這得護成什麽樣啊,剛才就連大點聲喊一句都沒舍得,人家還特地親自跑回去,就為了問個口味。真是把人當眼珠子似的捧著了。
一分鍾後,黑社會男拿到了他的Gelato。
金十八兩根手指捏著在他手裏變得那個茶杯大小的冰淇淋紙杯。他挑了下眉。
“168,就這個?”
尷尬店員還企圖解釋一下他們這是標準大小標準價格,就見花臂男直接把小杯子往玻璃櫃子上一磕。
金十八單手往後摸兜掏錢包:“先給我稱個兩斤的。”
要不是怕薑清元吃多了涼的不好,本來還想一個口味來一斤的。從錢包裏掏出來一張卡,金十八抬起眼看他們。
“都看著我幹什麽?動啊!”
薑清元從剛才就看到了。在金哥替他去排隊買冰淇淋的那一刻,引發了本就聚集在那輛冰淇淋車周圍的顧客們一陣小小的討論。
是氣質和冰淇淋車不符的緣故。薑清元還覺得很可愛,還偷偷拍了幾張他人高馬大的背影在人群中排隊,格格不入的照片。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金哥買完冰淇淋後,議論的聲音不減反增,還有越變越大的趨勢。
下一秒,看到金十八大搖大擺地抱著一個全家桶從隊伍裏走出來的薑清元:……
耳邊的議論聲更熱鬧了。金十八轉頭就朝這邊走過來,身後還吸引了一眾跟隨的目光。
薑清元:……
他這一瞬間忽然就很想往旁邊那條沒什麽人的小巷子裏鑽。
薑清元這麽想,於是就這麽做了。
對不起金哥。
不為別的,在大庭廣眾的地方薑少爺還是有點偶像包袱在身上的。要他當眾抱著那個全家桶吃冰淇淋,他有點做不到。
雖然他很喜歡金哥,但就這一會兒就好,他希望金哥能抱著那個全家桶離他遠一點點。
一會兒等沒人看了他再回來找金哥。
薑清元這麽想著,接著路人身影的遮掩下嗖地鑽進了巷子裏。
金十八還在四處張望著找人。奇了怪了,剛才不是還在這兒嗎?
十分鍾後。
兩人此時正同坐在長椅上,薑清元手裏拿著勺子,耳金十八替他抱著那個全家桶。等他吃完了一口,就去金哥那,再挖一勺。
剛才明明都已經躲進小巷子了但還是被發現的薑清元被抱著全家桶的金十八當場抓獲。
金十八說:“放心,大大方方吃你的,沒人看,真的。”
這種意式冰淇淋非常好吃。
他有點不想承認,如果拋開那些世俗的眼光,抱著一桶冰淇淋直接挖,感覺真的還有點爽。
可惜的是一公斤裝的冰淇淋果然太多了,邊緣已經開始化掉了一點點。薑清元吃完一勺,再側過身去金十八那挖。
抹茶味道的。不過分甜膩,略帶點苦味,但是口感濃鬱絲滑,冰冰涼涼的,抹茶香氣很足很足。
薑清元對這個冰淇淋感到滿意。挖到一勺之後,他抬起頭,剛好撞進金十八正在望著他的一雙眼睛裏。
金十八一隻手正替他扶著那個全家桶。
男人的瞳仁的墨黑的顏色。專注地凝視著薑清元一個人時,眼睛裏就會倒映出他一個小小的身影。
而他此時含笑的眼神也是,完全把薑清元一個人單獨裝進了眼睛裏,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不吃了嗎?”他問。
薑清元眨了眨眼,才道:“嗯。”
金十八接過他的勺子,替他解決一些剩下的冰淇淋。
薑清元轉回臉。
他此時有一些不一樣的心情。
先前一直喊他“金哥”。賀超龍說他原名阿拉格巴日,蒙語裏麵是斑虎的意思。而“金十八”,是那個戴墨鏡也不愛說話的禮貌光頭。
自從知道金哥就是金十八之後,對這個自己不能更熟悉的男朋友薑清元忽然有了陌生的觀感。
和一個保鏢交往,與和一個CEO交往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如果說先前的薑清元還能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自己在心裏演繹一下霸道少爺俏保鏢的劇本,現在不行了。
對於未知的金十八,薑清元始終有種陌生感。
但剛才看到他熟悉的眼神,那點陌生感忽然就消失無蹤。金哥還是原來的金哥,他喜歡的那個人。
薑清元一邊看著他吃,一邊有點可惜:“會化掉的。”
金十八:“不浪費。我帶回去凍上就行了。下次你要吃我還來買。”
薑清元就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鞋尖。
“我想去你家吃。”
金十八動作生生停在那裏。
熟悉的讓人心潮澎湃的感覺來了。對象說想去他家吃冰淇淋。金十八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激動,才說:“那……”
薑清元接著道:“但是我媽媽讓我今天晚上回棋院。”
金十八心情仿佛過山車:“奧。”
薑清元低著頭,小聲說:“但是我跟棋院那邊說好不回去了。”
金十八心上一喜,幾秒後終於反應過來,牙癢癢地去撓薑清元腰上的肉:“不是,你捉弄你哥上癮了?嗯?嗯?!”
薑清元被他鬧得一直躲,實在躲不開了那雙無處不在的大手了,就束手就擒地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會兒也顧不上路人的視線不視線的了,兩人打鬧成了一塊。
這天在回金十八家的路上,開車的金十八照例繞路帶他走了濱江大道,看夕陽之下的江景。
坐在他後座的薑清元忽然想到,金哥以後老了還是會喜歡機車嗎?
大概會的吧。
要不然他過幾年也找個時間去考個摩托車駕照吧。這樣等金哥老了但是還想騎車的時候,他就可以帶著金八十八去兜風。
反正他還會跟金哥在一起很久很久。
這條路也很長很長,一點兒也看不到盡頭。
感受著兩邊呼嘯飛馳而過的風聲,薑清元手上抱緊了金哥的腰,隔著頭盔,臉也埋了上去。心情在這一刻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