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正襟起身,乖乖在自己位置上站好,就連一向沒規矩的宇文鹿也乖乖站到了傅雲玦身旁的位置上。

那晚的國宴宇文帝給了漠北友邦體麵,群臣舉杯,談笑幾句,歌舞就上場了。

阮心棠垂眸殿中翩然而至的舞姬,喉頭一緊,緩緩飲了一口杯中酒,溫和的酒依舊在她喉間自心尖燒出一條線來,她目色冷冷地看著殿中翩翩起舞的雨霖鈴,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顫了顫。

宮中有舞姬體製,宴會從來不會在宮外特意請別的舞姬,雨霖鈴卻能堂而皇之成為首席在這裏領舞,仗得是誰的勢?

她看向一旁心醉癡迷的孟扶光,他雖身份尊貴,可素日裏隻管胡鬧,沒有實權,自然沒有門路領一個舞姬進宮獻舞,那自然隻有……

阮心棠克製了,可是沒有克製住,她還是忍不住往那個位置瞧了一眼,舞姬們翩翩起舞,傅雲玦的臉也在這些身影中若隱若現。

此時一個內侍急衝衝從側殿而入,在傅雲玦耳邊低語幾句。

宇文帝揚聲:“何事?”

傅雲玦起身道:“演奏入陣曲的樂娘不甚傷了手,難以出演。”

歌舞退下了,此時騷亂而起,十分刺耳,宇文帝的臉色鐵青,孟蕎擔心地看著傅雲玦,這件事是他辦的,此時除了岔子,就算宇文帝偏心,事後也難免被太後和朝臣揪著不放。

果然一旁的郭太後怒然拍案,淩厲大喝一聲:“荒唐!”

阮心棠心裏一驚,看著傅雲玦的目光也不自覺擔憂起來。

宇文琢仿佛缺心眼一般,笑了兩聲:“四弟,你該不會覺得漠北全是你的手下敗將,就不將國師和大將軍放在眼裏,此時故意來這一出,想要奚落他們吧。”

傅雲玦眼風微掃,宇文琢立刻感覺到一股窒息的壓迫襲來,他借著飲酒忽視掉。

宇文帝卻大喝一聲:“放肆!”

孟扶光更是幸災樂禍地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不大,旁人聽不見,阮心棠卻一股無名火竄到了腦門,她亭亭起身,蓮步走到了大殿中央,在所有人愕然又驚豔的神情中,屈膝行禮。

“啟稟至尊,臣妾或可一試,略表大魏對漠北的誠意。”阮心棠軟綿綿的聲音不響,嬌柔無比,讓人聽在耳裏頓覺舒適,連剛剛的怒氣都消散了不少。

漠北的大將軍雷梟更是盯著她眼睛都直了。

看著她站在那如明珠生暈,傅雲玦瞳孔一緊,身子不自覺微傾。

孟扶光怔住了,等緩過來急不可耐,恨不得上去把她揪下來,再喝罵一頓!

漠北的國師天行審視阮心棠一番,嗬嗬笑了起來,有一種陰沉的威嚴,夾雜著不屑:“你是要演奏入陣曲?你可知入陣曲是什麽樣的曲目?”

阮心棠認真道:“知道。”

金玉急得快哭了,不自覺捏住了孟熹的手臂:“她發什麽瘋,她會彈琵琶?她會嗎!她是要害死我們孟家嗎!”

天行眯了眼,轉頭看向宇文帝:“敢問至尊,這位是?”

宇文帝從阮心棠身上移開目光:“這位是忠睿侯府的世子妃。”

阮心棠這樣毫無預兆的走了出來,別人即便有心喝止,有心讓她下去,也做不得了,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阮心棠又側身,柔聲道:“勞請公公去取了琵琶來。”

天行看著這個弱態生嬌的世子妃,說話都是軟綿綿的,居然誇下海口說要演奏入陣曲,他怡然自得坐著,等著看好戲,目光卻不經意瞟了眼傅雲玦,天行晃了一下神,笑意漸深。

阮心棠抱著琵琶坐在內侍端來的錦凳上,瑩白如玉的手指撫上琴弦,她隻垂眸,誰也不看。

眾人都斂聲屏氣,一眼不錯地盯著她,宇文鹿緊張地手心冒汗,緊緊拉著傅雲玦的衣袖,臉色都白了。

頓時,琴音鏗鏘入耳,眾人眼前仿佛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好似萬將雄獅於層巒之巔殺進而來,一轉眼,亂臣賊子俯首稱臣,天地為我所吞。

所有人的情緒都被阮心棠的琴技吊了起來,他們忘了驚歎世子妃的琴技竟然如此身臨其境。

阮心棠微微側首,睨了一眼天行,天行頓感一震,沒想到剛剛軟弱無骨的世子妃竟生出這堪堪威嚴來,不容小覷。

雲霧揉碎,一派氣象祥和國泰民安,一切趨於平靜。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忽然掌聲緩緩而起,震動心髒,阮心棠目光望去,傅雲玦眼底含笑,靜定神閑地看著她,那表麵清冷卻隻有阮心棠才懂的熾熱目光,讓她心跳加速。

隨機宇文鹿立刻熱烈地鼓掌,繼而掌聲此起彼伏。

金玉和孟扶光終於鬆了一口氣,取而代之的是驕傲,無比的驕傲自滿。

宇文帝大喜過望,連連稱讚,孟蕎對阮心棠也更是喜愛,喜愛之餘她不禁看向傅雲玦,露出了一些惋惜。

阮心棠淡定地從大殿之上退了出來,她沒有再回到大殿之上,而是往殿後的側殿走去,路上經過的舞姬紛紛朝她行禮,她也一一微笑頷首。

直到走進單獨的房間,她用身子關上了門,才大口喘出氣來,她緊緊抱著琵琶往桌邊走去,每走一步,她的腿都抖一下,忽然手臂一軟,琵琶從懷中掉了下來,砸在桌上,她的身子也軟了下去。

忽然身子一輕,阮心棠本就戰栗的心經不住一點風吹草動,驚呼出來,傅雲玦已經抱著她的腰輕輕一托,讓她穩穩坐在桌上,長臂將她圈在懷裏。

阮心棠狂跳不止的心在見到傅雲玦的那一刻更加不受控製起來,她喘著氣,緊緊揪著傅雲玦的衣襟,她在發抖。

傅雲玦低沉的聲音魅惑:“腿軟了?”

大概是經曆了剛剛層巒巔峰的起伏,阮心棠對著他衍生出一股依戀,如當年一般,好像小貓溫順又可憐,聲音細弱又無助:“我剛剛害怕極了。”

傅雲玦道:“我知道。”

阮心棠仰望著他,聲音還在顫抖:“可我不能露怯。”

傅雲玦道:“我知道。”

阮心棠仿佛聽不見傅雲玦的話,她將額頭無措地抵在他胸口,近似一種依偎的姿勢:“我已經一年沒有碰琵琶了,那個入陣曲,我更是許久未彈了,我怕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說到最後,她有些哽咽,“可我還是得彈,不然……”忽然她抬起頭來,話也止住了,她癡癡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眼中的淚花也像是珍貴無比的寶石。

作者有話要說:

孟扶光咧開了嘴:那是我媳婦!那是我媳婦!

四郎:你媳婦在我懷裏。

孟扶光暴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