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郡王是□□先後一脈嫡傳, 當年□□與先皇後伉儷情深,愛屋及烏,封先皇後的親弟弟為親王, 是大魏唯一世襲製的親王, 太宗時期, 第二任怡親王狼子野心妄圖謀奪大魏, 被太宗鎮壓,降親王為郡王,仍舊享受世襲, 但卻製止了怡郡王一脈涉入朝政, 傳到如今已經是個享受尊位沒有實權的逍遙王。

“荒唐!”宇文玦震怒地掃落手邊的茶杯,茶杯受力砸到了對麵的桌角, 茶水飛濺, 杯身砸的四分五裂。

一旁當差的宮婢嚇得全都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自從找回宇文玦,宸貴妃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疾言厲色, 她皺了皺眉, 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她屏退了宮婢們,偏殿隻剩他們母子。

宸貴妃安撫道:“這件事我知道你有多不情願,但是怡郡王請出了□□遺詔,當年太宗雖然鎮壓了怡親王, 可到底有愧, 又在□□遺詔上強調了一番, 怡郡王一脈的嫡係女皆有資格嫁入皇室為正室, 以保怡郡王一脈的榮華。”

雙重遺詔, 即便是當今至尊,也隻得遵守。

宇文玦冰霜寒麵, 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憤怒。

宸貴妃略有思索:“太後存心讓瑤伽過繼,看來是鐵了心要你娶了瑤伽,她到底還是在為扶光籌謀。”

孟扶光說起來也是她的侄子,若是阮心棠有意孟扶光,她也樂意成全,可事情鬧致至今,她不禁也為孟扶光的偏執惡寒,她也不是沒有勸過她的哥哥,顯然,沒用。

宇文玦緊縮峨眉緊扣著扶椅,厲聲道:“我的王妃隻能是心棠。”

宸貴妃怔住了,她沒想到一向清冷的兒子會在情感一事上這般執著,可對於他這般堅定,雖然不是好事,可她卻很欣慰,隻是欣慰的同時,又犯了難。

“這件事恐怕身不由己,你父皇不是太後親生,你知道的,外戚專權,太後掌握著半壁江山,是不會順從你父皇的。”宸貴妃語氣低沉,想起宇文帝的無奈,這幾日為了宇文玦的事和郭太後的周旋,她心裏就抽抽的疼。

宇文玦冷笑:“那便削了郭家的權勢。”

宸貴妃看著他淩厲絕情的麵色,心中一顫,她急忙道:“你別亂來,郭家本就是士族大家,盤根錯節,如今地位更是根深蒂固,你父皇尚且忌憚三分。”

她喟歎道:“這件事心棠知不知曉?”

一提到阮心棠,宇文玦眼底驀地沉鬱,心都揪了起來:“沒有必要告訴她。”

“這件事你父皇也先壓了下來,隻有我們幾人知道,鹿兒那兒也不知道。”

宸貴妃苦笑,可是這麽大的事,瞞的了一時,阮心棠又怎麽可能不知曉呢。

事實上,阮心棠還真不知曉,從過繼詔書傳到靖王府時,宇文玦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若是為的瑤伽嫁的體麵,怎麽也該是過繼給宸貴妃,或者由宸貴妃認作義女,而不是過繼給一個不相幹的人。

懿旨還說瑤伽仍舊住在王府,以縣主之名。

當即宇文玦就吩咐了下去,王府一律不見外客,就連宇文鹿上門,都被請了回去,嵐舍之外,也暗中安排了護衛,不讓瑤伽靠近。

所以,此時阮心棠依舊老神在在地坐在花廳,繡著手裏的鴛鴦枕麵上一副溫柔秀婉的模樣,心裏已經苦叫連連了。

賜婚詔書下了以後,宮裏就來了教習姑姑,教阮心棠王妃的規矩。

身旁的教習姑姑不苟言笑的盡忠職守,指點這指點那,恨不得將自己的超凡繡技通過內力傳送立刻傳給阮心棠,諄諄教導:“娘子別急,慢慢來,這鴛鴦枕是新婚之夜所用,新婦親自完成象征著夫妻琴瑟和鳴。”

可阮心棠在刺繡造詣上實在是……慘不忍睹。她看到教習姑姑不止一次別過臉去,再轉回來強顏歡笑地指出她剛剛落針的錯誤之處,連聲音都刻意壓得很輕,仿佛在努力克製一般。

阮心棠很是汗顏,便越發謙虛謹慎。

可她越是小心謹慎,出錯的地方就越多,一針紮下去,另一隻手還沒來得及撤回,“啊……”阮心棠欲哭無淚,手指上就冒了一滴鮮紅的血珠。

教習姑姑揉著太陽心,也備受折磨。

阿銀習以為常正要上前,眼前一抹身影一掠而過,宇文玦已經衝到了阮心棠麵前,握住了她的手,緊皺著眉低頭看著:“你是刺繡,還是紮手指?”

阮心棠有點委屈:“紮手指是刺繡的必經過程,沒有紮實的紮手指都不能成為一派高手,那些高手都是這樣經曆過來的。”所以,不是她笨。

宇文玦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她還無辜地點點頭,宇文玦這才看到她的指腹上不止一個針孔,氣息頓時冷了下來:“不必再繡了。”

阮心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嗯。”

教習姑姑卻犯難了,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爺,新婦親手繡鴛鴦枕,是規矩。”

宇文玦頓時淩厲地掃過去,厲聲道:“本王這沒這種規矩!明日你不必再來!”

素日宇文玦隻是性子冷,他們雖不敢靠近,但也不至於如何怕,今日教習姑姑實實在在感受了一回高強的壓迫力之下深深的恐懼,她連忙行禮告退。

教習姑姑一走,宇文玦就讓阿銀去拿傷藥,阮心棠覺得有點他有點過度緊張,小聲道:“王爺,針紮幾下用不著傷藥,你看都不冒血了。”

“別動。”宇文玦握著她的手,還是執意給她塗上藥膏。

阮心棠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未嚐沒有一股甜蜜的滋味,或許這個“親”成一下,也沒有什麽不好。

但看著他眉頭深鎖的模樣,阮心棠問道:“王爺,你有心事嗎?”

宇文玦抬眸看向她,摩挲著她的手心,擰了下眉,慢條斯理道:“我在想,你這麽笨,連簡單的刺繡都做不好,將來咱們的孩子若是像你可怎麽好?”

阮心棠驀地紅了臉,嬌嗔地瞪他一眼:“這刺繡剛好是我的短板而已,我的琴技很高超的,王爺你見識過的!再說了,你也不見得各方麵都很優秀吧?”

宇文玦看著她活潑靈動的模樣,嘴角輕揚:“嗯,我琴技沒你厲害。”

“看吧。”阮心棠滿足地揚了揚眉,“所以像我也沒什麽不好。”

宇文玦忽然將她摟緊懷裏,柔聲感歎道:“嗯,我們的孩子像你總是什麽都好的。”

阮心棠的心忽然就劇烈跳動起來,她一開始不過是要證明她很優秀,怎麽仿佛他在談論孩子上這麽認真。

宇文玦熾熱的氣息環繞在她的頰邊耳邊,感覺到他偏下頭來,阮心棠臉上一熱,忽然離開了他的懷抱,羞赧地揪著手指眼神飄忽:“你不是進宮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宇文玦眼眸幽深地看著她,這樣溫柔,阮心棠還有點不適應,他笑道:“回來陪你用晚膳。”

這時春芽在門外喊道:“王爺,瑤娘子那裏來人求見王爺。”

宇文玦目色頓沉:“讓她回去。”

阮心棠雖然很高興瑤伽吃了憋,可總覺得宇文玦不太對勁,她遲疑著:“王爺……”

宇文玦凝視著她,語氣再次緩和了下來:“瑤伽雖然已經過繼給怡郡王,是縣主,但在我這裏什麽都不會改變。”

阮心棠木訥地點點頭:他是在向我承諾什麽嗎?她心裏莫名不安卻又有一絲甜甜的。

剛回京,宇文玦似乎就很忙,陪她用完膳就回書房了,不一會春芽就氣衝衝地走了進來,阮心棠好笑道:“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

春芽咬牙道:“還有誰啊,就是那個了不起不得了的縣主!”

阿銀湊過來正色道:“怎麽回事?你不是去內務拿燕窩嗎?”

春芽委屈道:“是啊,我去了,正好瑤娘子的女使也去了,說是縣主尊貴先緊著縣主來,王府的女主子就隻有她和咱們姑娘,燕窩數量就不多,偏巧到了月底,她就全拿走了。”

說著,春芽暴躁起來:“姑娘,阿銀姐姐,你們是沒瞧見那臭丫頭有多趾高氣昂,先前王爺給瑤娘子議親,那臭丫頭在我跟前還一口一個姐姐喊著,如今一下就抖起來了!”

阿銀也跟著同仇敵概,阮心棠卻若有所思,以前也沒聽說太後有多喜歡瑤伽,怎麽過繼的懿旨來的這麽突然,就好像……前世郭太後突然給瑤伽賜婚一樣。

阮心棠忽然心煩意亂,她悶聲道:“如今她得勢,我們也不必去招惹她,等府裏重新采購了,你再去拿些就是了。”

瑤伽如今得郭太後青眼,郭太後和宸貴妃之間的關係本就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用給宸貴妃添麻煩。

至於那個黑衣人是不是郭太後的人,她又該怎麽去證實呢,證實以後呢?她該怎麽報仇也是個問題,畢竟實力懸殊太大啊……

阮心棠忽然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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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宇文玦上朝前來辭行的時候,阮心棠還睡著,春芽激動的要叫醒她,被宇文玦製止了,他站在床前好看的眉眼濃鬱地化不開似的,阮心棠睡得很沉,他靜默了半晌,才轉身離開。

春芽一直站在隔帳外,直到宇文玦走出來,她才疑惑地走進去,見阮心棠還睡著,就更疑惑了,阿銀走來拍了她肩小聲道:“你看什麽呢?”

“我不懂。”春芽搖搖頭,見阿銀看過來,春芽才道,“姐姐,王爺上朝前還特意過來見見姑娘,怎麽不讓我喊醒她呢,既然不讓我喊醒,又幹嘛呆呆站了一會?”她兀自沉思一會,阿銀已經低聲笑了。

忽然春芽恍然一下,壓著聲音道:“難不成王爺是想在成親前看看姑娘的睡相老不老實?”

阿銀哭笑不得,春芽卻覺得這個原因很站得住,等阮心棠起來梳妝時還分析給了阮心棠聽,阮心棠聽得呆住了。

回來了兩天,阮心棠一直窩在嵐舍學規矩學刺繡,不過昨日宇文玦趕走了刺繡的教習姑姑後,今日連教她規矩的姑姑也不來了,阮心棠樂得輕鬆,就坐不住了,趁著這時候時辰還早,日頭還不是那麽毒,她帶著春芽和阿銀到花園去逛逛。

有春芽在,氣氛總是鬧騰的,她正鬧著阿銀,不察迎麵撞上了另一頭走來的人,惹來一陣驚呼。

春芽剛回頭,一個巴掌冷不丁打了下來,立刻就是一通喝罵:“混賬東西!王府莊嚴之地,豈容得你放肆胡為,不成體統!”

那氣勢十足把阮心棠都驚住了,春芽更是被打得都懵了,等回過神來,才感覺到臉火辣辣的疼,眼圈都紅了,阿銀包住她看著剛剛出手的婦人怒道:“你怎麽能隨意打人呢!”

阿銀話音剛落,婦人身後已經走來幾人,為首正是近日風頭正盛的瑤伽。

如今當了縣主,到底身份不同,連氣質都高傲了幾分,與阮心棠四目相對時嗤笑一聲,充滿了不屑。

阮心棠不理會她,走過去拉過春芽查看她的傷勢,那婦人罵人中氣十足,下手也頗重,春芽的臉立刻就起了紅杠,阮心棠怒上心頭,將春芽拉在身後,冷眼看著眼前的婦人。

那婦人冷哼一聲:“俗話說物似主人形,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還未發話,哪有你做奴婢的開口質問。”

她罵的自然是阿銀,卻也將阮心棠隱射了進去。

阮心棠冷冷道:“那不知你又是哪個府裏的主子,在王府耀武揚威?”

瑤伽這時矜持地走來柔柔一笑:“阮娘子,這位是太後宮裏的桑姑姑,是太後指派來教我規矩的,桑姑姑是太後身邊的老人,行事強勢慣了,你別介意。”

拿太後來壓她?阮心棠冷笑:“原來是太後身邊的奴婢啊,你的主子還沒發話,你就能動手打人,看來太後宮中的規矩果然強勢。”

桑姑姑臉色一白,眼中露出森然,她譏笑一聲:“看來太後讓我來靖王府是對的,這靖王府的規矩實在不成體統,阮娘子,見到縣主該行禮。”

阮心棠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看向瑤伽,瑤伽含著淺淺的笑容也正在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挑釁。

要她向瑤伽行禮?那她情願摔斷腿。

阿銀怒道:“咱們姑娘是靖王府未來的王妃。”

桑姑姑不屑道:“那也是未來,不到洞房花燭之夜,都有變數,可現下,瑤娘子已然是縣主,上了族譜的,而阮娘子,還是阮娘子。”

阮心棠心裏一凜,雙方又僵持了起來,瑤伽今日是鐵了心要讓阮心棠跪在她麵前,一雪前恥,發泄她的怨恨。

“精彩,精彩,真精彩啊。”

輕飄飄的聲音帶著嘲諷,眾人齊齊朝聲音來源看去,那花園三人高的圍牆上正坐著一個滿臉胡子的男子,吊著腿揚著下巴用下眼角看著她們,模樣很是桀驁。

突然見到了如此放肆的男人,眾人大驚失色,桑姑姑果然強勢慣了絲毫不怯,大聲一喝:“你是何人?”

“你就是宇文玦的女人?”虎大壯不理會桑姑姑,用下巴努了努阮心棠。

瑤伽聞言已經搶著上前否認:“她不是!”

虎大壯嗬笑一聲一躍而下嘴裏還抱怨著:“這王府難不成有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不成,守備這麽森嚴,不讓人進,老子還不是進來了!”

說著他已經站在了她們麵前,掃了瑤伽一眼:“她不是,難道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虎大壯:沒想到,我還有戲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