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是新昌鎮的一名教師,也是新昌鎮的一個資深通訊員,他與市級日報社的一位編輯過去因搞文學創作結緣,人頭較熟,加之寫作也是有一定的功底,所發出的稿子,未登的是少數,他很受林民的器重,林民坐在朱青的摩托車上,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兒,林民要朱青心裏準備一下,等會兒開會時要談一談新聞報道寫作方麵的一些技巧性問題。

大家一齊來到教育組,彭佳倩老師點燃了長長的一封鞭炮迎接,林民說,正月十五已過,還放什麽鞭炮,禮太重了。彭佳倩說是新一年文學社的開張會,熱鬧一下是應該的,於是大家與之一一握手,接著大家走進了教育組會議室。

教育組會議室的桌子上已擺了幾盤瓜子、水果之類的食品,朱青笑著說:“還是彭老師支持林委員的工作,事事想得周到,安排得有條不紊。”

“朱老師,你今天說錯了,我可不是為林委員愛臉的,完全是為了我個人。”彭佳倩認真地說:“我今天是向大家辭行的。”

“怎麽講!辭什麽行?”朱青問道。

“我準備下海羅。有一位同學邀請我到南方去,他在那邊辦起了一家圖書館,生意十分紅火,他要我去幫幫他。”

“彭老師是在開玩笑吧!”朱青搖了搖頭。“你難道舍得丟下這麽好的工作,能丟下我們這麽好的夥計嗎?”

“完全是真的,停薪留職的手續我已托周組長給我辦好了。”彭佳倩一本正經地說。

“在圖書館做事有什麽意思,象個小奸商。”一直未作聲的林民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彭佳倩一聽,笑了笑說:“林委員,這你可不懂呢,圖書館的工作最有意思,我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在年青時不也當過北京的圖書管理員嗎?那是一個知識的海洋,真是一個增長才幹的地方。”

“我知道林委員的意思,他不是說圖書館的工作不好,而是舍不得你,你若真走了,我們的文學社就少了一個左右膀,我們的文藝刊物怎麽辦?”朱青替林民解釋道。

“這一點我想了一個萬全之策,由教育組牽頭出經費,指定鎮機關小學和鎮中學承辦,文學社的成員負責組稿當參謀,來個一分為二,讓兩個刊物互相競爭,肯定能把刊物的質量越辦越好。這一點請你們放心,工作由我做,做好了工作我再走。”彭佳倩望了一下林民又說:“好了,不占用大家開會的時間,你們先開會,我去安排一下生活再來。”說完,她給每人倒了一杯熱茶便走了出去。

“彭老師若是真的走了,對文學社的活動確實有一定的影響,她是一個熱心快語的人,既有組織能力又有活動能力,還能寫作,可以說是一個多麵手。林委員,我建議你要以組織的名義挽留一下,是很有必要的,說不定不是真心要走,而是有某些客觀因素。”坐在一邊的方江誠懇地說道。方江是新昌農行的一名職工,對文學有著特殊的愛好,其作品曾在省級刊物上發表過多篇,隻是個性有些拘板,不善言笑,但做事認真,這些大概是長期從事會計業務的職業習慣所致。

“我與大家的心是相通的,都想彭老師留下,繼續把我們的事業辦好。對她要走的真正動機我是要搞清楚的。如果她確實真心要走,我們可不能為了自己而硬性拖拉著她。強行挽留也是一種自私的表現,因為它可能毀了一個人的前途,我倒讚成彭老師到大千世界裏,到發達地區去走一走,讓她去多接觸一些更為先進的東西,並成為一個有建樹的人才,到時我們還可邀請她回來傳經送寶呢。我相信,彭老師定不會忘記我們的。”林民中肯地說。“再說,彭老師走後,我們也可以自己親自幹,使大家都成為多麵手。現在,文學社的工作我倒不著什麽急,而令我操心的是轉向的問題。”

“轉什麽向!你有什麽新的打算?”方江問。

林民遂把任書記交給的任務如實地向大家作了一個簡要的說明,然後,要求大家暢所欲言地討論一下。朱青首先發言,他說文學創作也好,新聞報道寫作也好,我們都是為練筆而有感而發,林委員要向領導解釋一下,不要誤以為我們是為高額獎金而投稿的。

林民解釋道,領導設專項獎勵的目的,是表明領導開始重視這方麵的工作,使這方麵的工作有一個新的突破,並不是說我們愛錢。我認為搞一點物質刺激也未嚐不可,我們大家如果所得的獎金過多,可以捐獻一部分給文學社作為活動經費,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方江發言認為,新聞報道寫作並不難,難就難在於見報,他說他一直在進行新聞報道的寫作,可是都是石沉大海,但他拿起報紙一看,上麵所登載的內容也就是他早已投稿的內容。他弄不懂其中的緣故。

來自農技站的林心武說他也有同感,同樣的稿子別人的能見報,他的就不能見報,他建議黨委應疏通渠道,據說基層黨報有一些不正之風,用稿完全是編輯憑興趣,不一定憑質量,你看那報紙上通訊員的名字一大排,他的次序排列是:作者的名字、領導的名字,再就是某報社記者的名字,這些告訴你,發稿見報是有一個渠道的,想走捷徑是不可能的。還有理論文章隻能發主要領導人的,一般的群眾你縱有上好的見解和標新立異的觀點,都是不可能見報的。我看新聞腐敗比什麽都嚴重.

林民見大家說的是敏感性的東西,怕離題太遠,為使座談的內容轉入正題,便叫朱青談一談寫作技巧方麵的東西。朱青說他並沒有什麽寫作技巧,論水平還不如在坐的各位,隻不過是在發現新聞的敏感性方麵比大家要強一點,新聞報道的寫作,敏感性很重要,一件比較平常的事,從這個方麵去看,它很普通,若從另一個方麵去看,它卻是一個好新聞。從寫作技巧方麵來講,它與文學創作也有相近之處,比如說標題就象對聯,消息象散文,通訊象小說,現場新聞象遊記。總的來說,新聞標題象人的眼睛,導語象人的大腦,正文象人的四肢,事件就是軀幹,全文都要圍繞著它去寫,這些是我個人的體會,隻能供大家參考。寫好了稿子最好是去報社一趟,認識認識編輯,如果編輯對你的印象好,稿子就可以立即發,哪怕是稿子質量差一點,他也可以給你修改修改,還可以得到他的指點。

朱青的介紹很簡單,林民向大家推介說,這是朱青同誌的經驗之談,盡管不能上經上典,但是是很實用的。

這話卻惹怒了稅務局的胡傑,他說實用個屁,寫新聞通訊也要去聯絡感情,他發行報紙就搞強迫命令,硬攤派,國家幹部職工非要人手一份,這不公平,怎麽不分配每人有一篇稿子見報的指標呀!,讀者就是報紙的市場,沒有眾多的讀者,他辦個屁的報紙,讓他憑那幾個熟人去看、去征訂吧。

林民見苗頭不對,連忙站了起來,他說:“大家不要偏激嘛,據我了解,也不是你們所想的那麽離譜,要承認上黨報難,上市場報容易,這是事實,但這說明黨報的嚴肅性強,要承認黨報的用稿與發行不協調,這也是事實,但如果是象做生意一樣去等價交換,何以體現黨報的權威性呢。我們不能僅僅站在自己個人的立場上去看上級,要組織去關照某一個細節問題。我提議,今後大家要多練筆,我也可以組織大家進行一些集中采訪和寫作活動,再選擇適當的時機,把報社的記者和編輯請到新昌來,讓那些大文人來見識見識我們這些鄉土秀才的風采,順便讓大家認識、認識,聯絡一下感情吧。”

林民說到此處,彭佳倩笑容滿麵地走了進來,大家紛紛把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不錯,討論得不錯,很熱烈,過去我很霸道,討論什麽,大家都聽我的,今天由林委員主持,民主氣氛很濃,會開得很活躍,我想,我走後,你們一定會把文學社的事情做得更好。”

“你難道真的要走嗎?”林民問。

“真的要走!”

“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暫時保密,以後再告訴你。好了,吃飯吧,想必你們的會也開得差不多了。”

大家見彭佳倩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問了。

晚上,任有方主持召開的部分黨政成員會議按時舉行,會議開到中途,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群眾來信來訪工作不可小視,它也是誘發各種事件的導火索,可是這個工作由誰來具體負責呢,他思忖道:擔任這個職務的人應該熟悉各方麵的工作,要具備較高的政治思想工作能力、政策水平和政治素質。他略加思索,靈機一動,吩咐小郭把林民叫到會場。林民以為任書記為通訊報道的事,結果聽任書記一講,原來是要他兼任信訪辦的工作。任書記說:“別看信訪辦是磨嘴皮的事,做好了這項工作,它就是一個滅火器,搞砸了它就成了煤氣罐,我相信你是一定會做好這個工作的。另外,為了加強對宣傳思想工作的領導,增派一個幫手給你,就叫張耀宗擔任宣傳幹事吧!這人文化功底還不錯,本來是大學畢業,寫寫新聞報道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林民見是領導分配的工作,沒有什麽價錢可講,隻好默認。他想,新增的這項工作確實件麻煩的工作。他記起小時候父親告訴他的一句話:“受過大累,吃過大苦的人,以後就不覺得苦和累了。”他想,人隻有病死的,很少是累死的,難事做一些可以磨煉人的意誌,提高自身的素質,還是一件好事。

會議還在繼續,鎮長雷早春說他把今年的經濟預算安排向大家通報一下,接著他念出了一組組數字,收入的來源與付出的方麵都很明細,可以說他確實花費了一番心血。最後他強調說,今年鎮內經濟工作,若把握了三點,就完全擺脫了被動局麵,一點是向外爭取資金五十萬的任務,這一點有任書記一人擔待著,我們大家就放心好了。第二點是今年的財貿任務。這可是我們大家人人都回避不了的主要工作,可以斷言,這將又是一場惡仗,我們大家都知道,如今各村的許多農戶為了躲債,均舉家外出,說是打工,可是幾年無音信,如何確保今年的財貿任務按時完成,需要大家想辦法,動腦筋,戲由大家自己唱。第三點是城建工作,這是事關新昌經濟發展和鎮政府經濟工作的重心,因為今年政府各辦的創收任務,城建辦挑了大梁,計十多萬元,是個破天荒的數字,因此在增收的渠道方麵一定要廣辟門路,因城建工作是拉開鎮區建設的大動作,這一點縣建委規劃室已給我鎮製訂了詳細規劃,鎮人民代表大會已通過批準了此規劃,現在是要我們這些在坐的下決心組織大幹了。我建議應該利用春季農閑的時候,把土方任務分解到各村,爭取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把它拿下來。再由城建辦動員五十到一百戶人家在鎮區建房,那麽我們的計劃就實現了。不過其他幾個辦也要出一點政策給他們,否則也難以完成任務,比如說計生辦,現在超生的對象沒有,創收無途徑,我想我們應該借鑒周圍兄弟鄉鎮的經驗,收計劃內準生證的錢,這一點我們過去周書記保守,不準收,說是於理不合,什麽於理不合,人家不是都收了,收了日子就好過了,我想我們現在再不要坐以待斃,還是要收,人家一胎收二百元,我們收一百,人家二胎收五百元一個,我們收四百。其他的幾個辦也應該相應地提高收費標準,隻要不突破其他鄉鎮的格子就行。不然下麵送錢來交的你又不敢收,到下麵去要錢你又要不著,那日子怎麽過。這不是我給你們出巧點子,誰站在我這個位子上,誰都得這樣做,不然大家的工資找誰去。再說開支方麵,大家都要節約,節約一分是一分,非要報銷的要先向我請示,否則一律不報銷發票。從現在起,取消所有乘車、住宿、醫療方麵的費用,因為這方麵的費用不好把握,政策一個樣,大家一視同仁,醜話說在前頭,沒有針對性,望大家都能體諒我,體諒政府。這不是我狠,是鎮長這個位子狠,誰叫你當鄉鎮幹部,鄉鎮幹部隻有這個標準待遇,這能怪誰呢,怪國家不保,國家大了,怪我的能力小了,可各鄉鎮都是一樣的,因此隻能怪自己,生就了個雞扒食的八字。”

雷早春的一番話,把大家說得一陣沉默。任有方見各位的情緒不對,便大聲說:“大家的精神放振作一點啊!剛才雷鎮長說的是實際情況,也是個底線,隻要我們大家把各自的工作做好了,情況會發生變化的,你們著什麽急,還有我啦,我是會兌現承諾的。最後我拍一個板,關於城建土方任務,明天就開始測算,由城建辦測量分解到村,這是個形象工程,是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一定要把它辦好。由副鎮長肖大林組織實施,具體負責,全體幹部全力配合,確保工程在下個月底全線完工。現在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