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設在淑妃的明華宮,安樂公主是淑妃唯一的孩子,今年十六歲,淑妃正在為她物色合適的駙馬人選。

生女兒威脅不到皇後的利益,皇後和淑妃的關係還算融洽。

因著要找借口召穗和進宮,皇後對安樂公主的生辰宴很是重視,不僅親自參與籌備宴席,就連邀請的賓客名單都是她精心挑選過的。

淑妃不明所以,對她感激不盡。

穗和和宋紹陽跟著李祿進入明華宮時,各家的公子小姐已經熱熱鬧鬧坐了滿堂,殿中衣香鬢影,歡聲笑語不斷。

看到他們進來,所有人像是約好一樣,全都停止了交談,一雙雙審視的目光落在穗和身上。

穗和穿了一套中規中矩的桃粉色襖裙,外罩同色係鑲狐毛的鬥篷,雖然特意打扮過,但衣著首飾選得都很低調,既不顯得寡淡,也不顯得張揚,看著喜慶,又不喧賓奪主,混在貴女堆裏,一眼都找不出來。

可即便如此,她的相貌卻讓人沒辦法忽略,白裏透紅的肌膚,骨相精致的臉型,嬌而不媚的五官,尤其那雙澄澈靈動的鹿兒眼,仿佛永遠流動著兩汪清泉,讓人一看就移不開視線。

在座的公子小姐都曾在太後的壽宴上見過她,那時的她在眾人眼中,隻是個長相嬌俏但身份卑微的粗使丫頭。

不承想如今搖身一變,竟然成了安國公府嫡親的小姐,還被皇帝賜婚給了皇長子寧王殿下,地位一下子超過了在場所有的貴女。

麻雀變鳳凰,就在一夕之間,真是讓人羨慕不來。

眾目睽睽之下,穗和不免有些緊張,宋紹陽在旁邊給她壯膽:“妹妹別怕,有哥哥在呢!”

穗和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下來。

兩人走到主位,跪在地上給皇後和淑妃磕頭請安。

穗和將老夫人臨時幫她準備的賀禮雙手舉過頭頂,獻給安樂公主。

“臣女事先不知公主生辰,臨時收到皇後娘娘邀請,來不及精心準備禮物,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安樂公主坐在淑妃身旁,錦衣華服,妝容精致,神情高傲,舉手投足間都是皇家氣派。

她跟穗和一點都不熟,對於穗和的事情不過聽人說過幾回,現下隻知道穗和被父皇賜給了大皇兄,穗和卻和左都禦史不清不楚,左都禦史為了她自請去永州查賑災案,以換取父皇收回成命。

安樂公主因此對穗和本能的不喜歡,宮女接過禮盒遞給她,她打開看了一眼,見是一套黃金嵌玉的頭麵,沒什麽特別,便合上蓋子隨手遞給了宮女:“沒關係,禮輕情意重,心意本宮領了。”

大家都替穗和覺得尷尬,宋紹陽卻道:“這禮物哪裏輕了,這可是已故的太皇太後送給我祖母的,祖母多年來一直珍藏舍不得戴,今日特地拿出來為公主慶生的。”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合適。

皇後和淑妃對視一眼,忙叫宮女把禮盒拿來,親自打開觀看。

已故的太皇太後和宋老夫人的母親是手帕交,彼此來往密切,對宋老夫人也很疼愛,不知送了多少禮物給她,如今事過境遷,誰還記得都是些什麽?

皇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收起禮盒,笑著叫兄妹兩個平身:“起來吧,是本宮臨時起意,想叫你們來散散心,沒想到宋老夫人竟忍痛割愛,把珍藏多年的首飾拿來相賀,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皇後娘娘言重了,娘娘盛情邀約,臣女感激不盡。”穗和客氣了兩句,和宋紹陽一同站起身來。

安樂公主臉上掛不住,狠狠地瞪了宋紹陽一眼。

淑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訓斥安樂公主:“穗和小姐可是你未來的皇嫂,你母後嫡親的兒媳婦,怠慢了她,你母後和大皇兄要心疼的。”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眾人卻都假模假樣地笑起來。

寧王蕭慎坐在男賓席上,幾個相熟的世家公子更是假模假樣地向他道喜,說未來的寧王妃美若天仙,寧王殿下豔福不淺。

蕭慎一如既往的沉穩持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目光不動聲色地從穗和身上掃過,既不解釋,也不否認,隻是淡淡地對皇後說道:“母後,時辰不早了,可以開席了。”

穗和假裝難為情地低下頭,心裏卻在想,大人在父親的手記中發現的那個慎字,是不是暗示蕭慎的名字。

蕭慎和那個案子,到底有沒有關聯?

皇後吩咐開席,叫宮女加把椅子,讓穗和坐在她身邊,又叫李祿安排宋紹陽去男賓席入座。

穗和不能拒絕,道了謝,在皇後身邊坐下,頻頻看向門外,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長公主出現。

“你在看什麽?”皇後笑著問她。

穗和索性直接問出來:“今天安樂公主生辰,怎麽太後和長公主沒來赴宴?”

皇後說:“天太冷了,太後身體不適,剛剛來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長公主向來自由隨性,誰知道這會子跑哪去了。”

她說“誰知道”的時候,好像篤定了長公主不會過來。

穗和莫名的有些心慌,感覺不是太好。

難不成皇後為了對付自己,提前用什麽法子把長公主絆住了?

這樣的話,會不會連陸少卿也來不了了?

如果他們兩個都來不了,說明皇後今天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自己了。

雖然現在有個宋紹陽陪著她,但宋紹陽能做的事情太少了,皇後或者大皇子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把他牽製住,自己實際上和孤身一人差不多。

“愣著幹什麽,快吃菜呀!”皇後像個慈祥的婆婆一樣催促道,“你都回國公府了,怎麽還這麽瘦,快多吃點,女孩子也要長些肉才好看。”

“是啊是啊,多吃點,把身體養好,將來好給皇後娘娘多添幾個大胖孫子。”淑妃笑著說道。

她總是說些自以為好笑的笑話,不知道是真的本性如此,還是她的偽裝。

穗和無心深究這些,對著麵前的食物,想著國公夫人交代她的話。

國公夫人讓她無論吃的喝的都要格外小心,可她就坐在皇後身邊,再怎麽小心,總不能全程坐著不吃不喝。

她隻能緊盯著皇後,宮女給皇後夾哪道菜,她就吃哪道菜。

茶水和酒盡量不沾,皇後讓她喝,她就輕輕抿一下意思意思。

如果這樣還能中招,她也沒有辦法。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穗和安然無恙,別的桌上有人突然捂著肚子喊疼。

很快,其他的賓客也相繼捂著肚子喊叫起來,有人甚至出現了嘔吐,昏迷的症狀,連皇後和淑妃的肚子都沒能幸免地疼了起來。

明華宮裏一片混亂,蕭慎第一時間過來查看皇後的情況,並大聲吩咐李祿去請太醫,把明華宮全麵封鎖,除了太醫,任何人不得出入。

李祿領命而去,蕭慎捂著自己的肚子,看了看一臉茫然坐在皇後身旁的穗和:“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穗和心裏驚濤駭浪,麵上卻裝作慌亂地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殿下不用管我。”

蕭慎說:“你與母後同食一桌菜,母後都中毒了,你怎麽會沒事?”

穗和心頭一跳:“殿下怎知是中毒?”

蕭慎先是一愣,繼而淡定道:“這麽多人都出現不適,本王也腹痛難忍,肯定是食物中毒了。”

他說著又探究地打量穗和:“你確定你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