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夫硬著頭皮抬腳,他們遮著口鼻,吩咐跟來的藥童撒石灰、分發藥材準備熏煮。

宋芸感激地朝三位大夫行禮,繼而雙眼淚盈盈地望向宋愷。

“女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除了小弟,宅子裏都是女眷,三位大夫畢竟是外男,多有不便,桐花巷鄧家姐姐頗通醫理,求爹派人請來照料娘和萱兒,求爹成全……”

宋愷聽完眉頭擰起,真是麻煩得緊。

別院的女人,現在無論如何不能死。

他還等著拿她去換自家長子的性命,不僅要讓她活著,更要她容貌無損。

“老黃,你去辦,給些銀子把人弄來。”

宋芸臉上旋即綻開笑,心裏卻如三九冬寒。

這個男人現下所有的讓步,實則都是舉刀前的偽善。

宋芸就立在大門口等著,腿腳略僵硬時,才終於看見背著藥箱的鄧念珍策馬而來。

她麵目遮了一半,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有神,整個人英姿勃發。

宋芸朝宋愷行了一禮,親自引著鄧念珍穿廊過院。

但並未去母親的正房,而是進了自己的西廂房,叫丫鬟翠梅守在外麵。

一進去,鄧念珍“嘭”地將藥箱砸在地上。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誤報疫症是要治罪的!”

她氣怒交加,一把扯下麵巾,握拳捶在宋芸肩頭。

宋芸哎喲一聲,繼而無奈地扯出笑來。

“姐姐,我怎會不知誤報疫症會被治罪,問題是誰會被治罪?”

“除了你我,還有誰?”

“咱們不是吃皇糧的官吏,不是該為君分憂的天子之臣,該被治罪的是說‘有疫症’的人,是應對‘疫症’不力的人,怎麽會是咱們這些‘受害’的百姓呢?”

鄧念珍聽完,腦子似乎僵住了,“都是些什麽彎彎繞繞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將問題拋回給宋芸,繼而伸手拉開宋芸的衣襟查看。

確認她身上的紅疹,和承誌身上的一樣,都是朱砂和胭脂畫出來的。

銀月領著承誌去找鄧念珍時,鄧念珍粗看還真以為是紅疹,被銀月說破後細看,才明白是宋芸大膽作偽。

至於後來承誌身上如假包換的症狀,便是鄧念珍的手筆了。

“我不想幹什麽,隻想清清靜靜地跟我娘過好日子。”

宋芸的聲音漸低,她是在賭,拚著膽子和性命在賭。

“若是咱們瞞過了你爹請的大夫,你爹……豈不就是那個誤報疫症的人?要被朝廷治罪?”

鄧念珍目瞪口呆,“你瘋了?”

“姐姐,咱們能不能騙過那些老大夫,還不知道呢。不管結果如何,姐姐的深情厚誼,小妹銘感不忘。”

宋芸說著跪拜下去。

鄧念珍反應極快地伸手架住,沒讓她雙膝落地。

“我祖上是經曆過南方疫症大爆發的,傳下來的醫書為我鄧家獨有,應付尋常的大夫還是可以的,隻怕消息散開,官府也會派人來查驗……”

“無妨,能拖得一天算一天,姐姐盡力就好。”

“也不知道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人小鬼大,要不是看在你曾救我性命,我才不趟這渾水。”

鄧念珍最煩琢磨事兒,有這時間不如多看幾眼醫書。

宋芸一笑置之,沒再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