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中被眼前景象嚇瘋了,死死攥著司庭,“我不想死啊,我再也不說自己無聊了,我從此以後就想過太平富貴日子,拜什麽師學什麽藝啊,我要被這種東西吃了,估計在世人眼中我就是個失蹤,誰能想到我被妖怪吃了。說出去,都以為是無稽之談。”

“你哪那麽多廢話,還有力氣抓我。”

司庭翻身踩著怪物肩膀,抓了把木炭灰戳進他眼睛裏戳,那東西發出淒叫,手揮到任伯中身上,直接打到吐血,那血噴到司庭眼睛裏,像是一下燒了起來,他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疼的要命。

任伯中趴在地上,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卻抬頭驚詫,那怪物和司庭竟然動作如出一轍,都是捂著眼睛痛的扭曲大叫,一瞬間在微弱的火把下,仿佛重疊在一起,最後模糊成一片。

一陣冷風吹過,昏迷之前看到師父那張難得不是宿醉慵懶的臉,瞪著眼手裏拿著長劍上麵穿著個黃符,風一樣的飄來,而遠遠的看著崔闌有些懵逼的在遠處打著燈籠,暈過去之前,任伯中就一個想法,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中間司庭醒了兩次,一次全身疼醒的,動不了,手腳都被綁在木板**,頭上貼了符咒,第二次是身體不疼了,但輕飄飄的,抬頭看任伯中在一邊以淚洗麵,他當時真想罵娘,老子還沒死呢,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麽。

同時歎息,阿媽說過,這輩子遇到一個為自己哭的人不容易,何況這都是他第二次為自己哭了。當下做了個決定,以後好好陪任伯中煉劍,再也不誆他占小便宜了。

想想自己就是心軟,以前救過小紅一次,小紅當時哭了,他就覺得這姑娘真不錯,現在看伯中哭的智障一樣,心更軟了,以後不能總編故事騙他了,人總挨騙,假的也成真的了,慢慢的會覺得江湖是好地方,司庭雖沒經曆過大起大浪的江湖,可他在狼群待過,知道這世上有一便有二,哪是任伯中書裏看到的那樣。

以後一定要和伯中說清楚了,以免這實心孩子上當。

身體輕飄飄的感覺,他又有些熟悉,仿佛很小的時候自己就有過這種輕飄飄的時候,想說話說不了,動也動不了,就和死了一樣。

等再醒來的時候,這一次,實實在在的胳膊腿都能動了,卻渾身酸澀,任伯中趴在床邊睡著了,低頭看到這廝大概是沒洗頭,一股子麻油味。

司庭起來正好看到銅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仿佛受了多大罪似的。

麵前是熟睡的任伯中和崔闌,他晃晃腦袋,走出房門,山間清涼。師父難得這個時候沒有醉酒,在懸崖邊煉劍,花月零空,橫掃千秋,回眸間一臉正氣,讓人看得呆了。

收了劍鋒,盯著司庭,“你生來自帶一股怨氣。專門招攬禍事,好在年幼便被修仙之人封印,到如今已經消減大半。”

司庭回頭看看確定在和自己說話,可卻沒怎麽聽懂。

師父也不在意,“聽說你有個阿媽?”

司庭點頭,他掙了不少錢都送去給阿媽,可自從進來任府,阿媽就說她年歲大了,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也許別人覺得不舍,可司庭在狼群中長大的,小狼都會在長大後被母狼趕出家門,自立門戶,這是稀鬆平常的事。

師父歎氣摸著他的頭,“苦命的孩子。”

滿眼憐憫。

“阿媽說人要好好活著,坦坦****,就不覺得辛苦。”

“話雖如此,可誰能保證自己一生坦坦****。為師教不了你什麽,不過一些花拳繡腿,將來你若覺得苦,便想想你阿媽說的話吧。”

司庭似懂非懂,“師父我們那天遇到的是什麽?”

“你那天當真看到了東西。”

“伯中也看見了。”

“按理來說,伯中看不見的,可你的血和他的血不小心融了。”

“什麽意思?”

“你倆的血可以相融。”

“為什麽?我們又不是親兄弟?”司庭瞪著眼睛。

後者哈哈大笑,“這世間最蠢的事,就是不少人覺得血相融便是父子,血不融便不是,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家庭。你倆都受傷了,血滴在一起融在一處,這是你二人的緣分。那東西外人看不到,崔闌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他看不過是一陣風。這結界阻攔的是凡人,你們是和我一起才進的來,其他人是看不到這山的。”

“那修真豈不是很厲害?”

司庭露出向往之色。

“可人更願意選擇看不清這個世界,司庭。”

師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語氣柔了下來。

“你阿媽給你的那種藥丸還有嗎?”

“都用完了。”

“那以後就不要輕易用你阿媽留給你的東西了,也不用總幫伯中找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以後的他,你是管不了的,你二人並蒂。”

說道這,看到司庭的眼睛,咽下了後半句話。

師父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壺酒來,劍扔給他,司庭嚇了一跳用手一握,就見師父腳下生風,氣勢逼人朝他一掌過來,司庭直往後退,手中劍竟然揮著過起招來。驚奇的發現,身體竟比之前輕盈許多,如有神助。

聽到聲音屋裏人跑出來,任伯中驚訝的,“司庭你醒了。”

司庭捂著手裏的劍,像是參透了什麽把劍扔給任伯中,後者接過來卻還是老樣子。

正玩樂著,突然遠處傳來鍾響,那種沉悶深遠,在山頭都聽得清晰。

崔闌驚慌跑到崖邊,太陽還未完全升起,那鍾響一聲接一聲,“這,這。”

說完又不敢相信一樣的聽著,可就在這時,城裏城外接連帶著大大小小的鍾響,循聲而起,連續不斷,仿佛瞬間京城都沉浸在鍾聲裏,崔闌手抖著跪在地上,朝著京城方向磕下頭去。

師父眼神縹緲如雲,拍著肩膀抖動的崔闌,“該回去了。”

後者抬頭滿眼淚痕,“師父,你早知道?為什麽還要把我帶出來?你明知道,四皇子那邊。”

“你父親求我帶你出來,京城亂了,崔太傅自己也沒把握全勝,你是崔家唯一的血脈了。我得對的起他。”

師父歎息著沒說下去,司庭皺眉問著,“這是?”

任伯中也是心中驚懼,“皇上,駕崩了。”

喪鍾傳出來,便是朝局塵埃落定,皇上可不是鍾響了才駕崩的,曆代都這樣。

崔闌騎馬一路狂奔,這種氣氛幹擾到任伯中也火急火燎的往任家跑,可跑到大門處,看到上麵掛著國喪靈布,門口小廝一水的喪服,跑進院子直奔著父親書房,還沒到近前,就看陰著臉的任天意,“跑什麽?你怎麽回來了。”

“父親。”

他驚叫著。

“國喪期間還穿這身衣服,下人們一個個不經心,來人啊,給二公子換衣服。”

下人低垂著臉七手八腳的上來給他和司庭換衣服,任伯中張大著眼睛,“父親?”

後者盯著自己的兒子看了半晌,歎了口氣,“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崔太傅拍著自己兒子肩膀說道。

崔闌不可思議,父親推推他,“進宮吧。”

他轉身上馬,宮門口的人沒變,他一路順暢,隻下馬撲到正殿之上,看到四皇子一身喪服坐在大殿中間咳嗽。

“你騙我?”

後者臉色蒼白拉起嘴角。

“你還笑,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寒冰草,是你和師父聯合起來騙我的。”

“你那麽精明的人,好像什麽都在掌控之中,我有時候就想看看你被騙的樣子,咳咳咳。”

崔闌攥著拳頭,“因為這世上我隻信你一個人的話,你知不知道,你在拿你的命賭。”

“我現在不是好好活著。”

“可是為什麽?”

崔闌知道這個結果是好的,卻始料未及,所有人都知道,其實連四皇子自己也知道皇上駕崩,便是國舅爺和汝南王下手的最好時機,聚集在一起的矛盾一觸即發,隻要殺了四皇子,他們便名正言順,所以他支走崔闌,想保崔闌一條命。

可為什麽,可怎麽會?

四皇子咳嗽著眼神看著虛無,“崔闌,對你這件事情上,我終究是輸給他了。”

任伯中坐在父親的書房裏。

任天意歎息著,“兵戎相見,城外對峙。”所有人都猜中經過,可誰想得到結局?

最後雷聲大雨點小結束這場戰役的,是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人。

國舅爺的禦林軍,汝南王府無論明裏的兵力還是背地裏的高手,早就把皇城圍的水泄不通,即便崔太傅,任天意乃至無數要拋頭顱灑熱血的重臣,也隻能拚死一搏。

其實不用那麽難,四皇子常年病重,隻要殺了他,烈豪上位是理所當然。

可烈豪把衝到最前麵的獵鷹殺了,殺了寵妃殺了國舅,守著四皇子,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自己放棄皇位,殺了退而求其次的烈鷹,斷了汝南王的後路,如果再打下去,便名不正言不順,是反賊。

如果是這個名頭,那麽全天下都可殺之後快。

國喪的鍾還沒敲完,便已塵埃落定。

烈豪離開京城起身去北邊的時候,天還沒亮,他沒告訴任何人,就自己牽了一匹馬掛個簡單的包袱上路。

自古英雄不問出處,他曾在京城翻天覆地,最後也不過是身後落下的一片秋葉。

直走出北城門,馬道上蕭索一片,一抬頭竟早有人等在路上。

崔闌紅著眼站在那,想罵他的話終究沒說出來。烈豪身手拍拍他的背,往常一樣嗬斥,“娘們唧唧的。”

“你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留下來討人嫌,我父親已多日不肯見我,全族上下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可惜啊,我父親就我一個兒子,殺了,他舍不得。”

烈豪竟還有心思調笑。

崔闌肩膀顫抖,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