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子啊,你再這樣以後可討不到老婆。”
“北地寒冷,你這身子看著壯,卻嬌貴的很。”
“大丈夫何必拘泥這麽多細節,我覺得挺好的,我到北地,親自對付那些騷擾邊疆的寇守,叫他們知道知道咱們中原也有厲害的將軍,我現在可是禦賜的北地威遠大將軍。”
“哪有這麽寒酸的將軍,孤身一人上路。”
崔闌低著頭想說句對不起,終究沒說出來。
烈豪一把捏住他的肩,“你不記得,以前咱們說過。這一生要報效朝廷,為天下為百姓,鋤奸扶弱,保家衛國。”
崔闌終於忍不住長袖拂麵。
烈豪卻是咧嘴一笑,不知道在笑什麽。回頭朝著幾個昔日夥伴揮手,最後看到任伯中,笑著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麽,拍拍他肩膀,朝司庭打了個招呼。
翻身上馬,頭也沒回的走了。
崔闌反應過來追了幾步,可人已經不見了。
遠處四皇子一身便衣站在廊下,身邊宮人小聲地,“陛下就這樣放他走?就這麽放過汝南王府?”
“不然呢?”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四皇子咳嗽著笑笑,“小多子,我這個位子本就是烈豪讓給我的,注定我這一生都比不過他,他當時就一個要求,保崔闌,保家族,我若食言,便是小人了。”
“可自古君王都要斷情絕愛,下狠手方能上位,陛下現在不趁機平了汝南王等餘黨的勢力,怕以後他們要卷土重來。”
四皇子,此時已經是當今聖上的烈朝夕揮了揮手,難道這些他不知道嗎,不過是人在這個位置上無能為力的事太多,“汝南王唯一的兒子已經去了北地,他除非再生個兒子,他那種人不會甘心推子侄上位,我已經奪了權,尋了名頭把汝南王勢力統統打壓了,不要再說了,朕剛登基,難道要把一眾老臣都拿下,之後無人可用嗎?”
小多子趕緊俯首。
“崔闌,人都走了,回去吧。”
焦明遠小聲叫著,崔闌卻一直站在山道上沒動。
李元池拍著明遠,“別鬧他了。”歎了口氣,“你是不是明日啟程?”
焦明遠點點頭,他父親之前站錯了隊,現在塵埃落定,倒也沒受太大牽連,被貶到徐州,不日便去上任,他自然也不能留在京中,此時心中酸澀,他們這京城幾霸竟然就這樣落幕了。
回頭看著任伯中,“剛才烈豪和你說什麽?”
後者晃過神來,搖了搖頭。
接下來,便是一輪的動**,朝中換血,老一輩趁機退下來推舉族中子侄上位,想要在新皇麵前表現。
可惜表麵看著好像換了,實際上,那天任天意在書房摔了無數杯子,任伯中明白想換哪那麽容易,國舅爺和汝南王的勢力,早就在京中鞏固,雖然這次大受打擊,可汝南王的人還沒絕,不過是缺了一個烈豪這樣明正言順可以上位的,即便皇上這邊的人如何努力,可對方盤根錯節,最後換的也未必不再被汝南王收買。
隻能暫時維持一個平衡,這個局麵已經是最好的了,可一旦出一點什麽問題,皇上隨時要被架空,況且,他身體本就不好。最讓任天意心寒的是,皇上並未對汝女王趕盡殺絕,相反,對於那些小動作竟然視而不見。
崔闌進宮謹言,為什麽要這麽作。
他反而調笑的,“其實我到希望當初我死了,烈豪上位,他有膽識有學識,必定是個好皇帝,你說百姓心裏真的在乎誰當這個皇帝嗎?他們不過想安居樂業,可我呢?三天上朝,兩天病著。
朝局動**,如若我死了,沒留下任何子嗣,而那時候汝南王一派也被我打壓沒了,北疆虎視眈眈,挑釁不斷,你覺得中原還能太平嗎?”
“不要說那些傻話,你會好起來的。”崔闌突然一瞬間心酸,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滿腔憤怒質問,此時也化作悲惜,拿著折子,“咱們可用的人不多,錢傅,雖然這人做什麽事都含糊,但到算自己人,你有何打算?”
“你定吧,我有些乏了。”
崔闌看他這樣子恨鐵不成鋼,“麻煩你有點做皇上的自覺行嗎?”
後者笑著,“我要沒點自覺,也不至於現在三更半夜了喝著藥看折子。”
這話說的有些嬌嗔,崔闌掃過邊上藥碗,一絲心疼,語氣緩和下來,“伯中呢?任伯中雖然年紀不大,但腦子清醒。”
“他拒絕了。”
“什麽?”
崔闌不可思議,自己這個師弟竟然這般任性。
“他那個性子,一天沉迷武俠話本哪有心思在朝堂,不過他推舉了他哥哥。”
“他哥哥?”
崔闌對任伯竹的印象不深,記憶中是個常年不出門見客的病秧子。
“我今天見了一下。”
“如何?”
“學識過人,可用之才,不,應該說是難得的將相。”
“這麽厲害?”
崔闌有些懷疑。
“有機會你和他聊聊天,沒準一見如故。”
烈朝夕咳嗽著,“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竟有些意外。”
那個坐輪椅來的蒼白少年,他有一瞬間以為看到了自己,便多了幾分憐憫,可任伯竹的見識卻更讓他震驚,覺得那憐憫都是多餘的,是侮辱。
看他又咳嗽了,崔闌不便多說,扶他到榻上休息,看著散落的各色美人畫像,“選妃之事如何了?”
“這些女人我看著都差不多,都是各家送過來獻殷勤的,無趣。”
“那總不能擱置。”
他看著崔闌,“倒是你,還說我,你多大了,又是獨子,府中無人,當真要一輩子為朝廷鞠躬盡瘁?”
崔闌臉一紅,“你說我幹嘛,我又不急,你是皇上,等著為皇家開枝散葉。”
後者笑著搖頭,“看看,這就是伯中不肯入朝堂的原因,拘束太多,越在高位上限製越多,有時候我都羨慕伯中和司庭,有任性的權利,我可倒好,沒個自由。選妃這種事都要規規矩矩按部就班。”
“你大可以選自己喜歡的。”
後者無趣的,“喜歡的?崔闌你當真覺得我在這高牆之內這麽多年也會有喜歡?就算有,我也不想把我喜歡的拉到這裏和我一起受罪,多簡單的問題,你說這世上怎麽那麽多人想不透,非要擠進來坐那個位子,我倒真的不稀罕。”
“又開始說胡話了,以前也就算了,你現在是一國之君,麻煩收斂一些。”
烈朝夕笑著,“崔闌,你還真是當初一樣都沒變。我看也別選妃了,不如就直接選個皇後吧。”
“皇後?你看中誰了?”
烈朝夕在一堆環肥燕瘦中翻了翻,翻到一個靈動女子。
“焦明玉?”
崔闌張大眼睛,“你別忘了焦家可是?”
“我沒忘,焦家現在急的不行,站錯隊而已,給點希望吧。”
“那你這也給的太大了,發什麽瘋,你這是在昭告天下,過去的事完了?還是在給汝南王那邊希望?隨時可以對你魚肉?”
“我不昭告就不被人魚肉了?”
崔闌一愣。
烈朝夕閉上眼睛想說累了,嘴角卻上揚,“別想那麽多,我也不過是沒想那麽多而已。”
隻不過是那個女子被送來,他看著她那樣子,有些心疼罷了,他本不欲把那個少年時候見過一麵的明朗女子送到宮牆之內,一生蹉跎,可他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不過因為她一句哀求,她是為家族,何以對他傾心?
也是,他這樣的人,還指望什麽傾心,她想為家族謀一份出路,那麽便滿足她的心願罷了。
任夫人看著跪在院中已多時的兒子,還有身邊的那個司庭,覺得一生的眼淚都要幹了,柴嬤嬤勸著,“夫人。公子已經跪了兩個時辰,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
“吃不消,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叫他跪,沒我的允許不能起來。”
任夫人閉了閉眼睛,金家等了多少年的機會,她這一輩子為的不就是金家光宗耀祖,重新上位,可自己這個兒子,恨鐵不成鋼,竟然把機會拱手讓給那個江湖賤人生的雜種。他算什麽?
柴嬤嬤知道夫人心思,勸慰道,“金家那邊不是來消息了,族中子侄都得到了重用。”
“重用?不過是一些閑職。”
“可重要的職位,就算當今聖上也沒辦法啊。”
柴嬤嬤這話到沒錯,現在局勢內鬥逐漸清晰,汝南王的勢力還是朝中三分之二,皇上最後可能被架空成傀儡。
柴嬤嬤寬著夫人的心,“所以啊,這樣的局勢,不明不白,那邊又虎視眈眈,隨時對這邊的人下手,二公子去了以他的單純,不得被人魚肉?”
任夫人也不是沒想過,隻是恨自己兒子,對那邊那位太過寬容心慈,“可他執迷不悟的腦袋,早晚要被竹院那位生吞活剝了。”
“這不是有夫人看管著嗎,少爺還年幼,玩心重也是正常。”
任夫人恨得不行,“跪倒晚飯不能吃,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來見我。”
司庭看人走遠了,伸手拉任伯中衣角,“伯中,夫人走了。”
“那也不能起來,你不知我母親有很多少眼線盯著呢,這次氣大了,就算挨一頓打能平了,也是好事。”
沒想到這時候了任伯中竟然還笑得出來,司庭翻了個白眼。
“真不知道你想什麽,加官進爵不好嗎?你去看其他人多積極。”
“你隻看到了潑天的富貴,沒看到那朝堂爾虞我詐,嘖嘖嘖。”
任伯中一副老城樣子,“哪有江湖有意思,就算我這身份這輩子都入不了江湖當不了俠士,可現在逍遙也好,一旦為官為宰,整天便要擔心這個防著那個,連娶什麽樣的媳婦都不能自己說了算。”
司庭哭笑不得。
“怎麽?”
“沒什麽。就是想回家了,晚些時候咱們溜出去吧。”
任伯中眼睛一亮,“好啊,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