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

“去打兔子?”

好像在任伯中的意識裏,打兔子,圍獵,鬥蛐蛐才是幸福生活,後者想了想,“還想著打兔子呢,山上的事都忘了?”

說道山上任伯中恍然如夢般,“說真的,你說當時咱們看到的是真實的嗎,自打下山,那些記憶就不清晰了。按理來說那種驚天經曆該是難忘的,可我都覺得那是做夢似的了,你呢?”

“我也是。”仿佛下了山,山上的一切就開始模糊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在修真結界裏的原因,到底不是世俗的東西,平時都不可以議論的,什麽東西憋在心裏久了,就漸漸遠去了,人是這樣,往事也是這樣。

“打兔子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先陪我回趟家,我想看看我阿媽回沒回來。”

一聽見阿媽,任伯中不知為何就心裏別扭,晚些時候,因為跪的時間長一瘸一拐兩人翻牆溜出院子,到了門廊下看到一個人,任伯中才知曉自己那別扭因為什麽,隻見小紅羞紅著臉站在外麵焦急的張望,隻看到司庭翻牆就跑到他麵前,笑出來,“司庭哥,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好。身為府裏的丫頭,晚上不能私自出府的,柴嬤嬤知道又要罰了。”

“怕什麽?”

司庭語氣竟然難得溫柔,“我罩著你,再不濟我把我的月錢都給你,就不怕她罰你了。”

小紅低著頭絞著手指,“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著想到什麽從懷裏拿出一個粉色刺繡荷包,“這個是我前些天做的,想上次你說漿洗的衣服一股粗鹽味,帶著這個,裏麵有香草。”

話沒說完,手裏的荷包就被突然從哪伸出的一隻手扯走了,“呦,這荷包繡得怎麽這麽難看?”

小紅瞪著眼睛看到來人,剛要叫,被司庭捂住嘴,“小點聲,我和二少爺一起回去。”

小紅不可置信指著他倆,“司庭哥,這不好吧,少爺多金貴,去咱們村?”

“有什麽不行?”任伯中臉突然湊上來,打量這二人,“有我才方便吧,不然夜路深深,你們孤男寡女被人撞見,之後髒水還不是要潑到我任府上,我的小廝,我的丫頭,什麽罪名都要我給你們擔著。”

小紅對府裏的主子還是有些忌憚害怕,看任伯中這麽霸道,本能往司庭身後躲。

司庭不知伯中發的什麽瘋,拽回荷包揣進自己懷裏,“別廢話了趕緊走吧,要驚動了管家,咱們仨又要罰跪了。”

司庭摸摸小紅的頭發以作安慰。

任伯中隻覺心裏一股莫名之火。

路上司庭又把懷裏荷包拿出來,伯中搶過來聞著,“這裏麵放了什麽味道好奇怪。”

小紅看著高不可攀的少爺有些緊張,“一些,一些香草罷了。”

“香草?”

看任伯中好奇,小紅本能的低下頭,任伯中和司庭不同,司庭和她從小一塊長大,粗枝大葉,任伯中嬌生慣養細皮嫩肉,那手比女孩子還要細嫩,小紅本能把手藏在身後,又忍不住去看那對荷包感興趣的男子,心口不知什麽在跳動,有種無意中撿到有錢人家的上等刺繡一樣的既害怕又欣喜。

“還給我吧,人家小紅給我的。”司庭伸手去搶,沒想到任伯中瞪著眼睛直接舉高了,躲開,“送我吧。”

“這怎麽行。”

小紅著急的,更多的是少女羞憤。

司庭其實無所謂,隻不過是覺得任伯中奇怪,“憑什麽給你,我的。”

“哎呀,真小氣不過就是個荷包而已。”說著解下自己身上的扔給司庭,“我這個可是江南蘇繡,裏麵是上等的龍舌草。”

司庭接過他的荷包聞了聞淡淡香氣,並不刺鼻,想了想真的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他收了任伯中嘴角忍不住上揚,也把荷包掛在腰帶,兩個人平時一樣打鬧上山,隻有小紅心裏翻江倒海,情竇初開的年紀,沒想到如此起伏波蘭。

三個人回到向陽村的時候,已經家家閉門閉戶了,鄉下比不了街市,村裏人為了省油燈錢,早早就睡下。

這是任伯中第一次來司庭家,處處感覺新奇。

隻是司庭看到布滿灰塵的農具,屋裏冰冷,心中一次暗,看來阿媽還是沒回來,他想問的事也問不了了。

點了油燈,照著屋子簡陋,隻有後屋的一張炕,前屋的一張木板床,剩下就是兩個長條凳子一張桌子,還有些草藥盒子,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司庭躺在木板**,“這是我家,你這世子當真沒見過這樣的地方吧,不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王府華貴,我還是覺得我家最舒服。”

說這話其實也心虛,偷看任伯中滿眼新奇,竟點頭,“我也覺得你這裏極好。”

“當真?”

後者從**跳起來。

“騙你幹嘛,這裏雖然簡陋,可處處透著江湖氣息。”

“江湖?”

“對啊。”

指著角落裏的彈弓,打獵用的弓箭,還有草藥背簍,導藥器具。

“你阿媽呢?”

司庭搖頭。

“我總會來,想看看阿媽是不是回來了。”

“你有兄弟姐妹嗎?”

“我是阿媽撿的,要說兄弟姐妹,後山的狼裏倒有不少。”

說到後山,任伯中還吵著要去抓兔子。

正說著不知道哪飄來一股飯香味,不是大魚大肉的香,是鄉下野菜的清新,和米飯的焦香。

司庭笑著,“是小紅在燒飯,我就說小紅最好了。”

看他擺碗筷坐桌邊等飯的熟悉樣子,任伯中撇嘴,“看著那麽小,還會做飯?”

“小紅做的可香了,我們村不少人都想娶小紅當媳婦呢。”

任伯中挑眉,“這裏也包括你吧。”

司庭笑著撓撓頭,“我覺得小紅早晚是我媳婦。”

“為什麽?”

“我倆青梅竹馬,小紅隻對我好,要不是你家的活讓小紅爹傷了腿,我倆進府,現在八成都成親了,來年都抱娃了。”

任伯中瞪著眼,手指點著他,“你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你們都是府裏的人,這叫。”憋了半天,“私相授受。”

司庭不屑的撇嘴,“這幾個字我都不會寫,我不管。”

“就知道你最近沒用功,我不督促你都不練字了。”

“你還說你要當江湖俠士呢,劍練得那麽爛,還好意思說我。”

“好,明天起,我陪你練劍,你必須寫字讀書。”

“考慮一下吧。”

正說著,小紅端著托盤進來,冒著熱氣的飯香,就連任伯中都忍不住咽口水,抓過筷子一頓吃,雖沒半點肉腥,可野菜新鮮,搭配著米飯,明明吃過晚飯了,竟然又吃了兩碗。“這什麽?這麽好吃。”

“山野菜啊。”

司庭微抬下巴,一臉震驚。

“你見沒見過世麵啊,幾個野菜就把你香成這樣。”

“是真的好吃。”任伯中倒實誠。

一邊小紅臉紅著,“好吃就多吃一點。”

把菜往他麵前推了推。

任伯中點著頭,一邊司庭眯起眼睛盯著她,“我說小紅,你這臉怎麽了。”

“你說什麽呢?”

“本來就是,伯中你看她這臉像不像唱戲的。”

任伯中抬頭看了半晌,滿嘴飯點頭含糊著,“還真像。”

小紅一下站起來又羞又憤,“我回去睡了,碗你們自己洗吧。”

走到門口氣憤的又轉過頭來,“明天給我請假吧,不回去了,明天要帶我爹看大夫。”

說完氣憤的摔上門,兩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女人的心思怎麽像變天似的,別理她們了。”

“我看也是。”

吃完東西,兩個人都滿足的坐在院子裏拍著肚子。滿天繁星,任伯中感歎著,“這裏的星星看著比在我家看到的要多啊。”

“我也覺得是,山裏看的更多。”

說起山上就想到後來那些事,兩人不免唏噓,司庭想到師父單獨和他說的話,下意識的想要回避,知道是不能和別人說的。轉頭看著任伯中,現在這樣不是很好,何必計較那些前塵往事,不管自己身體裏被壓製著什麽?自己現在就是個普通人。

“也是,師父是修真之人,可我聽崔闌說,師父以前在玄雲派可是個相當有名的人物,後來因為一些事背叛了師門,再後來竟然修真了,無論是世齊北疆還是咱們玄周,武林中人以劍為首,刀次之,其他武器依次排名,江湖上總有一句話,學武之人行俠仗義,即天下為己任。

對那些邪門歪道最是不屑,覺得人這一生走過,堂堂正正最是受人尊敬,所以,修真之人都被認為是對命運有貪念的人,為正道所不恥。”

“可何為貪念?”

任伯中想了想,他讀過的武林外傳,真真假假正史野史,當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大概就是覬覦一些規矩之外的東西吧。”

“可我覺得方外之人很厲害,你看看師父,可以設結界,咱們看到的風雪雷暴瘟疫,隻看到現象,修真之人才看得到本質,是妖是魔,並除之。也是心懷天下的啊,怎麽就被正道歸為魔了呢,何為正何為邪,原本就是那些話本裏爭論不休的話題,正邪向來都是相對的,沒有邪,哪來的正,我倒覺得修真之人有可敬之處。”

司庭一番見解,和書上的評論都不一樣,任伯中愣了一會,搖頭,“這些話你和我說說罷了,朝廷這些人也好,江湖上的人也好,聽了這話,都要把你當做異類。

規矩大過天,這是江湖和朝廷上都同一的標準,超出來了,你便是罪人。而且怎麽就覺得修真之人可敬,書上可說了,那些人入魔道,你以為隨隨便便說我修仙了,便是方外之人了?”

“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