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解清規所言,元疏笑了。
元疏道:“郡主能這麽想,甚好。日後能免受些情情愛愛的苦。”
他這麽說,一方麵有欣慰之意在裏麵,而另一方麵,則是躲避解清規口口聲聲的傾慕之心。
偏偏解清規矢誌不忘剛才挑起來的話題,“所以,先生要回應清規的心意嗎?”
元疏看著她那雙明亮的雙眼,再一次側過身與之拉開了距離。
“臣並無成親的打算,而且,臣隻將郡主當作妹妹。”
他所說的,是真的。
入京這些年來,他到底是身居高位,身邊沒少有女子轉悠,可那時他滿目都是向上爬,查清真相,為母後求一個水落石出,哪有什麽男女之情。
而若沒有當年的事,他自當還是二皇子黎蘭燼,是解清規的表哥。
雖然世俗並不在乎表親成婚,可在他的眼裏,這小月兒就是一個小了他十歲的,不成熟的小姑娘。
解清規將他的話放進腦中冥想了一下,元疏好像並沒有扯謊。
他是真的不想成親。
不過很快解清規又想起當初,在三裏客棧,他麵對自己的撩撥毫無反應,平日裏的小動作也就這麽縱著她,絲毫不惱不怒。
他……
該不會不行吧?
解清規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向他,正逢元疏回過身來。
見此情形,元疏眼眸半眯:“郡主這是什麽眼神?”
每逢他眯眼,解清規便能從中感覺到一絲鋒銳,還有自己的心思被輕易洞穿的感覺。
雖然元疏鐵定想不到她這會兒在想這個,但她還是有些心虛。
解清規有些尷尬,假笑道:“沒有沒有,清規可不敢胡思亂想。”
話剛脫口而出,解清規就恨不得馬上把嘴捂上。
她這未免也太口不擇言了!
元疏一眼就看出這小姑娘方才一閃而過了個奇怪的念頭,雖他猜不到是什麽,但她那點心思在這張稚嫩的臉上實在是太過於明顯。
元疏說道:“郡主下次說謊,還是斟酌一二為好。”
他走出去,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解清規夜闖伏府的時候,就已經是夤夜了,而後在書房外頭應是靜候良機了好一陣,又在書房和密室裏各待了一段時間。
這會兒雖不知時辰幾何,但元疏猜想,應該不早了。
密布的綿雲將長月遮去了大半,山裏的鳥雀大都回到了自己的窩巢之中,進入安眠,整座山離了月照與鳥啼,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
他並不喜歡這樣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環境。
被孟帝丟棄至民間時,他曾很長一段時間活在苟且偷生之中,時常要待在這種環境下。
這樣的環境,毒蛇猛獸隨時便會通過敏銳的嗅覺和感官,撲麵襲來。
曾有幾度,他都差一點活不下來。
元疏蹙眉,回到解清規身旁。
“今夜太晚了,外麵也不安定,委屈郡主在這山洞中,小憩一夜,明日臣自當護送你回府。”
方才元疏在打量外間時,解清規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兩眼,確如他所言,外頭本就地勢複雜,若是就著黑夜貿然趕路,恐怕會有千難萬險在等著他們。
解清規點點頭,“好,聽先生的。”
正如方才無以拾取足量的幹枝葉用於照明取暖一樣,這山洞中也並沒有適合躺著的地方,
解清規環顧了四周一下,最後還是回到了那石墩子上,靠在石壁上磕上雙眼,開始嚐試入眠。
元疏與她隔了一個人的距離,闔目環腿打坐,看起來倒是安逸得很。
無人知曉,他內心正想著今後該何去何從。
他姑且做不到弑君這樣的事,但伏彀,或者說西陵彀,他是一定要殺的。
而且,伏彀其人在孟國臥薪嚐膽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是區區做一個金吾衛將軍就能滿足的?可想而知,他的野心並不小。
西陵族是四十年前孟蜀大戰中唯一的犧牲品,恐怕伏彀正同時恨著蜀國與孟國。
伏彀這些年來,在朝堂上的作風可謂是鏟除異己,睚眥必報,假以時日,他韜光養晦夠了,必會向蜀國皇室朱氏與孟國皇室黎氏掀起複仇的怒火。
既如此,那麽接下來的詭譎風雲,就不是設想可以度量的了。
這盤棋在下的過程中,必會有數不清的人為其迫害,元疏定要阻攔這一切。
是時候,讓他來做這棋局的掌棋人了。
思量良久,元疏終於是找到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至少沒有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他心中略微有些喜悅浮泛出來。
也是逐漸靜下心來。
可剛剛冷靜,卻有個人再度撲上來,擾亂了他的心弦。
解清規半睡半醒的,身子支不起來,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他的腿上。
元疏瞳孔微沉。
他年少時經常漂泊在外,養成了一些夜視的能力,在黑暗中能看見的東西要比尋常人多一些。
這會兒他清晰地看見了解清規巴掌大的小臉。
前不久墜崖的時候,解清規用來束發的簪子不慎掉落到了穀底,眼下小姑娘的墨發三千恣肆隨意地散落在腦後,各有其行。
其中有幾縷搭在臉上,撓得她有些癢,睡得很是不安分。
元疏伸手,動作輕盈地將她臉上的發絲撥到一盤,而後又無聲無息地將她拖地的頭發抓上來,把沾到的塵埃撣去後,編了一個小麻花辮。
麻花辮有些歪。
元疏將它拆了又重新綁了一遍,結果比方才更歪了,索性放棄掙紮。
他沒有給小姑娘弄頭發的經驗。
元疏把那小麻花辮放到解清規的身上,而後由著她將自己的腿當成了枕頭,進入安眠。
……
第二日,他們是被早晨的猿啼吵醒的。
解清規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元疏身上,本就沒睡清醒的她無比慌亂無措,連忙站起身來在原地打轉。
不過她很訝然,昨夜在這種鳥不拉屎的環境裏,周圍又危機四伏,她居然沒有夢魘。
難道是因為元疏……?
不不不!
解清規搖了搖頭,眼見元疏睜開了眼,麵色仍是窘迫。
解清規怯生生道:“先生……昨夜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