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邢邵在單位看到許安樂的時候,他正和許絲雨別扭地從電梯裏走出來。

肉眼可見的,兄妹兩個人應該是鬧矛盾了。

看著這兩個人都在氣頭上,邢邵倒是難得辦公室安靜了下來,大白天就能安安靜靜分析一下邢嵐手機中的資料。

需要手動修複數據是邢嵐拍攝的視頻,雖然邢嵐並不是一個喜歡隨手記錄美好生活的人,但看起來卻拍了不少東西。

一開始被刪除的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是誤觸,最多不過兩三秒的畫麵,但等從頭看到第二十三個視頻的時候,事情就開始不對勁兒起來。

畫麵還是簡單的黑色,但從背景音中可以聽出是在醫院。

“目前來看,淩宜美的情況比較嚴重,建議還是住院治療。

“不同意住院的話……監護人一定要在身邊陪伴,確保病人不會攝入過量的藥物,這種藥物的一個副作用就是會導致病人自殺。”

這是邢嵐帶著淩宜美去醫院的時候錄下來的,後麵都是醫囑,不僅錄像能夠證明,在手機的備忘錄裏能夠看到音頻轉文字的筆記。

淩宜美的病情有這麽嚴重嗎?

邢邵並不是很清楚,更確切地來說,他第一次見淩宜美,就是在邢嵐的結婚典禮上。

男的帥,女的美。

誰看了都要說一聲郎才女貌。

他們結婚之後,邢邵在家庭聚餐上見過幾次淩宜美,但都沒有單獨相處過,不過是點頭之交。

如果她的病情真的這麽嚴重,邢嵐完全可以不和她結婚。

但又為什麽……

靠在椅背上,思考的間隙外麵的助理端來了一杯熱茶放在邢邵的桌子上,瞧見他換了新手機:

“部長換手機了?”

邢邵點點頭:

“那個手機出了點兒問題,就把以前的舊手機拿出來用了。”

“需要我讓硬件那邊的人給您修一下舊手機嗎?”

“不用了,掉馬桶裏,沒必要。”

他們技術部樓上是硬件修複部門的人,一些設備被破壞之後如果還具有修複部門,會先送到那裏進行修複,然後再由他們進行數據恢複和分析。

等助理走了,邢邵重新拿起桌麵上的手機,眼神中多了些晦暗不明的神色。

站在邢嵐的角度重新審視哥嫂之間的關係,邢嵐的身份變成了一張好人牌。

甚至在看完了所有這些被哥哥刪除的視頻之後,邢邵發現了一個新的關鍵人——

“小㴝。”

打開第二百三十一個視頻,明顯的偷窺視角讓邢邵隱隱感覺有些不舒服。

畫麵的右側是紅磚牆,看起來應該是在偏僻的農家小院。

畫麵左側則是淩宜美和一個男人坐在不遠處的涼亭下麵,她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能感受到一種放鬆愜意的狀態。

畫麵中的男人是背對著鏡頭的,隻是最後那個人稍微起身才漏了個側臉。

後麵有幾個視頻則拍到了那個男人的正臉,雖然依舊是非正常拍攝,但同一認定能夠確定都是那個人。

視頻中,淩宜美叫他“小㴝”。

是嫂子出軌了?

哥哥不甘自己被戴綠帽子,所以殺了嫂子和小㴝?

和方野的手一起被發現的那張照片中手的主人,就是這個小㴝?

這麽看來,似乎是最合理的答案——

自己的哥哥,殺了嫂子和小㴝,又殺了自己的情人。

呼吸都在顫抖,更準確地來說,邢邵感覺自己根本無法呼吸。

這或許是最合理的解釋,但這不能成為從他嘴裏說出的最正確的解釋。

端起桌子上燙手的茶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溫度一樣將水往嘴巴裏送。

“砰!”

最後,還是下屬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一抖,開水全灑在邢邵的手上。

眯著眼睛,男人的表情裏寫滿了不爽。

“抱……抱歉,部長,許主任叫您過去一下。還有,這個優盤裏是做出來的分析報告,請您審閱。”

邢邵點點頭,後者立刻從房間裏跑了出去。

等將自己一身的狼狽收拾好,邢邵來到許安樂辦公室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看到許絲雨和老陳也坐在那裏。

許安樂先迎了上去,拉著站在門口的邢邵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站在邢邵的身後說:

“你怎麽衣服和褲子都濕了?要不要先去換一下?”

“不用了,不是有急事兒嗎,怎麽了?”

老陳一張口,許絲雨就將自己的筆拿出來開始在本子上準備記錄:

“小邢,方野那部備用手機資料分析得怎麽樣了?這幾天許絲雨帶不來新消息,上麵也很著急,已經打電話罵了她好幾次了。”

邢邵的目光一直落在老陳身上,處變不驚:

“今天剛把分析報告放在我桌子上,一會兒我拷貝給許警官。”

“也別一會兒了,她現在過去,你安排一個技術人員陪同吧。”

老陳的交代不容置疑,邢邵也沒有推脫,三個人等許絲雨出去之後,談話似乎才進入正題。

老陳咳嗽了兩聲:

“邢邵,你覺得目前而言,什麽地方是最可疑的?”

“可疑?”

邢邵挑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仰頭看了許安樂一眼。

後者眉頭緊鎖,細細思索著:

“照片中的手?現在我們已經確認那不是方野的手,也就是說還有其他被害人。”

老陳點點頭,但視線從沒有在邢邵身上離開:

“你覺得呢?”

“我覺得……”

邢邵不是一個心懷天下的人,如果有人死了,物證送到他那裏,例行公事就好。

但牽扯到了自己的家人,就算是忒彌斯手中的天平,也會被風吹斜。

目前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邢嵐和方野的死有關,但邢邵不想讓哥哥沾染到一點兒不幹淨的東西。

但言盡於此,老陳的示意再明顯不過。

肩膀懈了勁兒,邢邵感覺到許安樂捏了捏他的肩頭,張口道:

“方野的備用機在我哥家,這是最奇怪的地方。”

老陳這才收回目光:

“如果是常用手機,我們可以理解為是去邢嵐家裏做客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但如果是備用機,你們覺得什麽情況才會落在別人家裏?”

“她故意藏在那裏的。”

邢邵一邊說,一邊想到了之前被自己藏在空調外掛機上的手機。

這是一個道理。

“而且現在,邢嵐和淩宜美的手機我們還是沒有找到,有可能那裏也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說完,老陳摘掉眼鏡,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對邢邵說:

“小邢,你確定,淩宜美和邢嵐那天晚上去找你的時候,沒有帶什麽電子產品給你?比如,他們的手機?”

語氣,像是在勸一個走上迷途的孩子。

而邢邵十指交疊,靠在椅背上身形放鬆,緩緩搖頭:

“我同樣在疑惑這個問題。”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彼此對視、僵持、試探。

最後,許絲雨敲了敲門,像是擊碎了時空障壁。

“好的,如果你們這裏有什麽新的線索直接告訴小許,她會轉告給我的。手頭上還有一個剛消防部門移交過來的防火案件,沒辦法再盯著這裏了。”

“你放心,老陳。”

許安樂說著,將老陳送了出去,看著妹妹把老陳送到電梯口,他才退回辦公室,若有所思地看著邢邵:

“你是不是對老陳說謊了?他剛的暗示也太明顯了吧?”

邢邵沒說話,不耐煩地要起身離開。

但許安樂擋在了他麵前:

“你是不是……真的藏什麽了?”

許安樂抬頭看著邢邵,後者緩緩抬眉,剛要從他身邊路過時,許安樂一把抓住了邢邵的手臂,口袋裏的手機就這麽水靈靈地掉了下來。

扣在地麵上,許安樂看清了手機的樣子——

和老陳在辦公室裏給自己看的監控中的一模一樣。

那晚,淩宜美來邢邵的家之前,走進電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部手機,解了幾遍鎖都打不開。

它就長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