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姑姑家,也就是邢嵐目前的家裏時,是早上九點半。

邢邵忍不住感歎——

早起果然能創造奇跡啊!

沒想到已經幹了那麽多的事兒,現在居然是早上九點半!

姑姑住在一所老舊小區裏,剛敲了沒兩下門,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婦人就打開了。

她的眼神不太好,隻覺得門外的人異常高大,湊上去瞧了好幾眼都沒有辨認出來,最後還是邢邵先張了口:

“姑姑,我來看看你。”

邢邵買了些營養品,他盯著姑姑渾濁的眼睛,張口的時候喉嚨裏帶著抑製不住的酸澀——

他印象中的姑姑,還沒有這般頹唐。

“是小邵啊,進來坐。”

女人的聲音很疲憊,氣若遊絲,將邢邵請進來的時候,打量著房間的變化,邢邵挑了挑眉毛——

房子是新裝修過的。

而且還重新購置了不少家電。

“姑姑,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邢邵被請到了沙發上,他看著姑姑在自己身邊落座,一張口就拿了個帕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顫抖地說:

“哎,小邵,你也知道,自從你哥出了那個事情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睡著過,我總覺得……總覺得你哥還在……”

說著說著,姑姑又低頭哭了起來。

邢邵欲言又止,他不太會安慰人,隻覺得眼睛和喉嚨一陣陣發酸,整個人都緊繃著,抿著唇。

伸手,他將這個瘦弱的老婦人摟在懷裏,像是她小時候摟著自己一樣。

“你哥本來貸款買的房和車,每個月工資全都給了銀行,但這些年好不容易情況好一點兒,給家裏重新裝修,帶淩宜美到處旅遊,就為了治她那個病……這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

裝修、旅遊、還貸款……

邢邵從備用機上倒是找到過一條久遠的銀行還款提示,每個月加起來需要償還的貸款加起來有一萬二。

哥哥的工資在2018年的時候有一萬四,隻富裕兩千塊錢,那個時候淩宜美就在治病,肯定是入不敷出,這些從軟件使用記錄上也能看出來。

但這些年好起來……

心裏“咯噔”一下,邢邵不敢再細想。

“可憐你哥,走的時候也沒有留後,我也不想活了……”

“別這麽說,姑姑,以後有什麽事情我會照顧你的。”

這種時候,邢邵就顯得有些笨嘴拙舌,半天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但下一秒,就將提前從銀行取出來的兩萬塊錢遞了過去。

姑姑擺擺手沒有收,一邊抽泣一邊說:

“本來你嫂子也懷孕了,但是流產了,她本來就精神就不好,這下子更疑神疑鬼,你哥怎麽就找了這麽個女人……哎,算了,阿彌陀佛,人死不能複生,我一個油盡燈枯的老婆子,說這些幹什麽……”

姑父走得早,邢邵記得大概是他上大學的時候,姑父喝了酒,在回村的路上掉進了水溝裏,沒有撲騰上來淹死了。

看著這個已經無所依靠的老人,邢邵咬著牙關,心裏難受得很:

“姑姑,以後有什麽事情你就找我,我也沒有爸爸媽媽,以後我給你養老。”

本來以前姑姑收養他是想把他帶大的,但是姑父不同意,總覺得是自己家的錢被一個外人給花了,再加上邢邵的父親不是個好惹的,自從邢邵被姑姑帶走之後就隔三岔五來鬧,最後也隻能給他送回去。

直到邢邵的父親去世之後,邢邵被送到了爺爺家,雖然沒有養得很好,但算是活了過來。

姑姑含淚笑了笑,卻搖著頭。

可姑姑越是這樣,邢邵就越是內疚——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來,不光是來看她的,更是來打聽消息的。

顯然,哥哥在後來有了別的來錢途徑,還清了貸款,裝修了房子,還給淩宜美治病。

而方野,是做不法生意的。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