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出了峽穀,一望平原,正值春季,青色的小草也已經從土中冒了出來,恰恰蓋過了馬蹄。
一輛孤單的馬車在偌大的平原裏緩緩行進,在草叢中印上了參差不齊的影子。
莊島杭依然在外頭駕車,而馬車中的兩人,也很有默契的對剛剛那群殺手的來由絕口不提。
“離守?”姚懷川在一邊輕輕地喚了一聲。
單離守沒有回答,僅僅隻是抬起頭,用他慣有的空寂的眼神詢問。
“去暮山嗎?”姚懷川仔細地看著單離守長長的睫毛。
“不去。”單離守答得很幹脆。
“可是……你的碎雲槍……”姚懷川欲言又止。
“我以為你會說,那不過是個陷阱,專門引我去的。”單離守嘴角微微一彎,好笑地看了眼姚懷川。
“但是,那畢竟是你原來最喜歡的兵刃,還是家傳武器,你當真……舍得?”姚懷川深深地看著單離守,想從他表情上讀出一些失落或者難過,可是單離守一直都是淡淡的神情。
“沒關係。”單離守平靜地吐出三個字,接下來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是一頓,便再也沒有出聲。
姚懷川知道了,其實單離守還是放不下碎雲槍,隻是口頭上不願意承認,怕連累自己而已。
好不容易脫離了邶國,因為一把不知是真是假的碎雲槍而自投羅網,確實很傻。
可是,一邊是久久渴望的自由,終於能夠實現年少時闖**江湖一展宏圖的夢想,一邊是自小便極其重視的傳家兵器,單離守的父親臨死前讓他好好保存這把碎雲槍,並傳給下一代。
若是這把槍就斷在了單離守手中,確實無法令人咽下這口氣。
棄,還是得,有時候真的是很難抉擇。
離守他,心中一定很痛苦。
即便如此,姚懷川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行動。他們現下的情況也並不能說是絕對安全,邵青已經知道了單離守在興國,難保不會為絕後患趕盡殺絕,就算他們兩個人感情甚好,畢竟各事其主,表麵上還是敵對關係,斷然不會明晃晃放過他的。
再說了,姚懷川對邵青這人實在沒什麽好感,依邵青那個人品,誰知道他會不會背叛朋友。
若是改道暮山,剛脫狼爪,又入虎口,實在好不到哪兒去。
待到外麵駕車的莊島杭進來,姚懷川才停下思緒,代替莊島杭掌控馬頭了。
窗外下起了綿綿細雨,單離守靠在車壁邊,眼睛望著雨絲,任雨點打在臉上。
他忽然想起了他離開的那天,他也是這樣靜靜地靠在車邊看著窗外,等到雨點打上眼睛的時候,他才發現雨並不小。
一旁的莊島杭看著單離守的側臉,心底直直歎氣,最後還是覺得自己不要說話的好。
挪到車前,坐在車沿上,與姚懷川並肩,靜靜地望著廣闊的平原。
“島杭。”姚懷川的聲音很輕,“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你當如何?”
莊島杭微微一愣,心中震**,而麵上卻是輕鬆一笑:“喜歡哪還有分該不該的。”
“可……”姚懷川垂下眼瞼,低歎一聲,“若真是不該呢?”
莊島杭當然知道為何不該,愛上了一個同為男子的人,天地不容也便罷了,若是那個男子也因此輕看他,那可真是萬念俱灰。
“就算不該還是喜歡上了……”莊島杭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那也沒辦法啊。”
“……”姚懷川沉默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馬鞭,心思卻早不在這了。
“喔,如何沒辦法?”馬車裏麵的單離守忽然被拉回了思緒,“說來聽聽,我給你想想辦法?”
外頭兩人一聽裏麵的人開口,心底俱是一震,頭一次有做虧心事的感覺。
“沒……沒有。”姚懷川立刻回答,一出口差點結巴了。
莊島杭忽然心生一念,從容開口:“在下和懷川正在討論如何對待不該做卻想做的事情,不知單兄弟有何高見?”
“不該做卻想做?”單離守桀驁地一笑,似乎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一般,“世上沒有該不該,隻有敢不敢。不該不過是因為他人覺得自己辦不到而找的借口,若是相信自己能做到,又何來不該?”
姚懷川和莊島杭齊齊頓住了。
沉默了一會兒,莊島杭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猶自愣住的姚懷川的肩膀:“說得好啊!”
單離守也兀自沉寂下來,原來覺得不該做的事情,他現在,怕是已經做遍了。
遠處的丘陵隱約可見,在綿綿細雨中,顯得更加朦朧,姚懷川望了望茫茫天地間的清心淡水,猶豫著問了一句,如同低吟:“若是有不敢做的事情呢?”
單離守頓了一頓,淡淡地開口:“有些事不敢做,是因為你太在乎結果,你怕失去。”
“……”姚懷川緘口了。
單離守說的對,他怕失去,因為那個東西,對他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姚懷川知道單離守有句話沒有說,若是怕失去,又如何能得到?
但是他最終沒有說。
“不過,害怕沒有錯,誰沒有害怕的東西呢。”單離守淡淡地笑了一笑,“我也有啊。”
他不敢去暮山,也不過是怕失去。
原來強大如單離守,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姚懷川突然愣了一愣,手中僵握著馬鞭,眨了兩下眼,單離守這句話,到底是在鼓勵他還是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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