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那幹淨的手裏端著一個粗糙的瓷碗,碗裏頭白白的麵粉疙瘩,還有綠油油的小白菜,看起來倒是極為養胃可口。
薑漁不免食欲大開。
再抬頭一看時,卻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瞳孔,還有那微微含笑的唇瓣。
正是楚遇。
楚遇淡淡笑道:“餓了吧,快吃。”
薑漁也不矯情,伸出手去接,這才發現碗底竟然還用團好的草隔開了,所以用手端著也感覺不到燙。
正要道謝,哪知薑漁眼神一轉,卻瞥見了楚遇手上的紅色印子。
身為醫生,對這些傷她再熟悉不過。
當時就有些驚愕,“你受傷啦?”
這明顯就是燒傷啊!
而他原本好好地,什麽時候會被燒傷?還不就是衝進驛站中救下自己的時候!
薑漁滿心愧疚。
哪知楚遇卻將手藏在了袖子裏,輕笑道:“已經有一會兒了,不打緊。”
“怎麽會不打緊!除了手上,還有沒有哪裏傷到了?讓我看看!”薑漁急急忙忙用一隻手去掀楚遇的衣袖,想要看看還有沒有傷口。
這種燒傷,灼痛的感覺特別折磨人。
而且還要看燒傷的程度,如果嚴重,那根本就不是鬧著完的!
楚遇失笑,輕輕拍了拍薑漁的腦袋,說道:“如果你想要幫我治傷的話,等把肚子填飽,來我的營帳找我,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說完,楚遇起身就離開了。
薑漁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被愧疚所占滿。
說來楚遇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拚死衝進火海裏將自己救了出去,可是得救後又被那個刺客的事情耽擱,薑漁一時間竟也沒問楚遇有沒有受傷!
見他風輕雲淡的模樣,總以為他是無堅不摧的。
也就本能的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分給了那些受傷的兵士,卻到頭來,自己連楚遇受傷了都不知道,還真是夠沒良心的......
薑漁看了眼楚遇離開的方向,打定主意等把這碗菜羹吃完就去找他。
等薑國柱端著兩碗滿滿當當的菜羹找薑漁的時候,卻發現薑漁已經吃到一半了。
薑國柱一愣,原本想問問自家妹子這碗是哪裏來的,但轉念一想吧,這個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也就根本不用問了。
薑漁吃完將碗放下去,和自家哥哥打了個招呼就跑了。
自家哥哥不讓她和楚遇接觸,所以薑漁打著的借口是去看看病人病情。
倒也沒撒謊。
楚遇也受了傷,也算是個病人吧。
薑漁想要找楚遇的營帳,但這裏營帳這麽多,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在那裏。正猶豫著要問誰的時候,就見羅七從其中一件營帳裏走了出來。
那自然不用說,楚遇的營帳就是這頂了!
薑漁立刻跑過去。
稀奇的是,營帳外頭沒有人看守,毫無阻礙就讓她進去了,但是進去一看,營帳裏似乎也沒有人?
薑漁正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時,就聽營帳裏頭傳來了楚遇的聲音:“把這個拿出去。”
叫她嗎?
薑漁愣了愣,但還是慢慢的朝著營帳裏頭走了過去。
這一看,頓時傻眼。
隻見楚遇竟然在洗浴!
此刻的他背對著自己,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木桶,水中熱氣起起伏伏,氤氳成一層層的薄霧。
楚遇就坐在浴桶裏,黑色的頭發被打濕,黏在那線條流暢的脊背上。
而楚遇的背上,一道很深很猙獰的疤痕貫穿整個背,那是當年他還是陸大牛的時候,為了她上山打虎蓋房子時,不小心被傷及到,從而留下的疤痕。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好幾道疤痕,有些像是箭傷,有些是刀劍留下的傷口,那些傷疤都還很新,裏頭長出來的肉都呈現一個粉色狀。
估計是三個月內的傷口。
回想起幾次見楚遇時,他身上都帶著傷口,想來這段時間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薑漁眼眸微閃,鬼使神差的走上了前去,站在楚遇的身後。
楚遇原本想叫人把髒衣服拿出去的,而且剛剛的羅七就在外邊,一定能聽到他的吩咐。
然而腳步聲有了,卻沒聽到有人回應。
楚遇當即轉過身,就看見薑漁一臉怔怔的表情。
說實話,他們作為夫妻,多少個恩恩愛愛的日夜,並不是沒有坦誠相待過,眼下這場景雖然有些叫人臉紅,但也有幾分久違的熟悉......
楚遇微微一愣,沒有開口說話。
薑漁卻開了口。
“你想要當皇帝嗎?”
這句話放在外頭,十有八 九就是一句會被殺頭的大逆不道的話。但這裏就隻有薑漁和楚遇。
她這麽問著,聲音也很淡很淡。
楚遇沉吟了片刻,回答:“想,也不想。”
想坐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才能讓所有人臣服於自己,不會再有誰敢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半點忤逆。也可以用至高無上的權利,護住自己想要護住的人。
但同樣也不想。
因為位高權重,同時也孤家寡人。
那個位置太冷太冷,如果沒有心愛之人陪伴,那麽這個位置縱使不坐又如何?
楚遇向來沒有什麽野心。
但現實往往逼得他不得不充滿野心。
薑漁倒是沒有問他為什麽,隻是緩緩說了一句:“如果你想要當皇帝,那麽......我可以成為你的謀士。”
若是問武功,薑漁卻是很弱。因為她除了自己自保的能力,除此外好像就沒有別的擅長了。
但若是論謀略,薑漁兵書倒是看了不少,不說百分之百一定能夠幫其謀上皇位,但至少她也可以做他的一把利刃,鏟除所有對他不利的人和障礙。
楚遇微愣,說不訝異是假的。
於是他便也問了:“為什麽有這個想法?”
薑漁垂首,微微一笑。
“這個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看著他身上的疤痕,莫名覺得心疼罷了;隻是想起曾經他上山打虎,隻是為了拿虎皮換新房的事情,心裏有些酸楚罷了。
隻是看到這越來越衰敗的大楚,覺得朝廷應該變一變天罷了。
隻是想著這個男人曾經是自己的丈夫,想要成全他所有的野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