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漸漸過去了,情況變得很糟糕,朝著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發展下去。

  群魔亂舞,人間煉獄。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恰當的形容詞,人們用最殘忍的方法互相殺戮,而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做一個懦弱的旁觀者,身體因恐懼而瑟瑟發抖,我為什麽這麽無能?我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疑問,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雖然它一直存在,但我總是視而不見。

  溫熱的人血濺在我臉上。我腦海中靈光一閃,隨及不顧一切地衝向人群,尋找商臨滄,好在人群沉浸在自己的心魔裏,根本看不到我,我暫時是安全的。

我正偷偷慶幸著,小腿上忽然一涼,一陣劇痛刺激地我就要慘叫出聲,聲音到嘴邊我卻又咽了回去,我分明看到一個幻奴衝我的方向揮了揮手,隨後隱沒在人群之中。

  那應該是穀長幽的兒子。

  行動受限,我根本就站不起來,隻得努力爬向人群中心,很快我就發現了商臨滄,他正在人群中間盤膝而坐,雙目微合。他大概是在與心魔對抗,我爬向他,近了才發現他的表情極為扭曲,顯然心魔占了上風,我此時無心去探究他的心魔是什麽,我隻希望他快點清醒過來,幫我找到商行淵,至於其他人的死活,我有心無力。

  我將自己的血抹在商臨滄的皮膚上,他瞬間睜開了雙眼,就要站起來,我用盡全力按住他,低聲說道:“你別動,有個幻奴是清醒的,他混在人群裏,謹防他暗箭傷人。”我指了指我的腿。

  他微不可及地歎了口氣,說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不默許穀長老擅用天幻珠,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我隻是太想商家再次強大起來而已,天幻珠果然是不祥之物啊。”他抬頭看著天空。

  商臨滄說的話使我很震驚,生而為人,總會被欲望驅使,或大或小,稍有不慎,就會鑄成大錯。他當初小小的私心助長了穀長幽的野心,這其中的曲折不是一會就能想明白的,所以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吧。

  但是此刻殺戮已經接近尾聲,活下來的人沒有幾個,但他們卻都如惡鬼一般,感覺不到一絲人的本性,那幻奴的位置暴露了出來,他衝商臨滄冷笑著,說道:“商

臨滄,我們又見麵了,你有沒有想過今日的局麵?”

  “穀敬,你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商臨滄質問。

  那被叫做穀敬的幻奴連笑數聲,卻用一種十分淒惶的語氣說:“看見你們不得好死,我特別解恨,不可以嗎?”

  聯想到穀敬之前的遭遇,我倒是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隻不過我現在看出來他的最終目的根本不是穀長幽而是商臨滄,商臨滄一直對我不錯,雖然我和穀敬早有約定,但顯而易見,我得幫著商臨滄啊。

  穀敬的眼裏顯然隻剩下商臨滄,他抬手,不知做了什麽,活下來的人直接攻向商臨滄,他們配合無間,進退有序地攻擊著商臨滄,消耗著商臨滄的體力。

  穀敬在安全距離外,冷嗖嗖地說著風涼話:“商臨滄,很快你就會被我的幻奴撕碎了,當初穀長幽那老東西以為我被製成幻奴任他擺布,做什麽也毫不避諱我,卻不知這一切我都能看到,被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商臨滄悶哼一聲,受了一處輕傷,這仿佛打開了一處缺口,使他本來完美的防禦露出了破綻,幻奴不會累,可是商臨滄會。於是他漸漸落於下風。

  我趁此機會爬到沈雪鬆身邊,悄悄用血喚醒他,並示意他去幫商臨滄,他果然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戰局。

  這樣我就省事多了。這麽想著,我十分淡定地開始趴在地上裝死,隻等他們解決戰鬥,我再去找商行淵。

  很顯然,沈雪鬆不會讓我這麽好過,他本已經解決戰鬥,卻將穀敬一掌打到我身邊。

  情況突變,我猝不及防地啊了一聲,穀敬當及把我從地上抓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刺進我的胸口。

  本來歸於平靜的天幻珠瞬間爆發出駭人的黑芒,我居然感覺到天幻珠難以抑製的憤怒,它不就是個珠子嗎?雖然被稱為魔物,它還能有自己的思想?

  我死到臨頭還能抽空想這些事,我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天幻珠在天空中徘徊,我的目光追著它來回折騰,眼皮漸漸沉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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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這次真的不能睡,睡的話就真醒不了了。我對自己說。強撐著精神,用力咬了一口舌頭,劇痛使我暫時清醒著,卻不知能保持多久。

  穀敬這一係列動作顯然消耗了他最後的力氣,他眼中的恨意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亡的灰白色,他緩緩委頓在地,成了一具還帶著體溫的屍體,微風拂過他的衣角,沒有帶起一點波動。他就這麽突然地死了。

  感覺到我生命的流逝,天幻珠逐漸狂躁了起來。

  我十分深刻地體會著天幻珠的不安,並試圖找到方法安撫它,很顯然它並沒有更高級的思維,所有的情緒都是出自於它的本性,我即將死去,肯定會給與我血脈相連的天幻珠造成極大的影響。

我無奈地撇了撇嘴,心說我竟然還不如天幻珠有原則,至今為止做的事無一不是違背我自己的本性的,雖然多數是希望別人開心快樂,但忽略自己的感受始終都是別扭。

掙紮著起來,緩緩向天幻珠走去,此刻的天幻珠急於與我融為一體,隻不過它絕不會再以我為主導,吸收我的靈氣血肉無疑是個極好的手段。如果我能平複它的異動,就不會再死人了吧。

目光所及之處,屍體交疊,斷臂殘肢,粘稠的血液粘著我的鞋底,使我走的十分艱難。

一陣微風吹過,風中夾雜著桃花凋零的花瓣。

商臨滄猜到了我要做什麽。立刻向我奔來,拉住了我的胳膊,“楚嵐,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你不該替我贖罪。”他的目光毅然而決絕。

“阿滄,你要做什麽?”沈雪鬆叫他,話語的尾音明顯帶著顫抖。

商臨滄在我耳邊說:“楚嵐,對不起。”然後一把推開我,快速奔向天幻珠。而商行淵從我背後出現,一把抱住了我,捂住了我的眼睛,輕輕地說了一句“別看。”空氣中彌漫著新鮮的血氣,沈雪鬆絕望地大叫:“阿滄!”隨後便是低低地嗚咽。

一切都結束了,我全身的力氣一瞬間都被抽幹,無力地癱倒在商行淵身上。

鴻蒙舊曆商國哀帝懷朔二十五年,商家本宗穀氏叛亂,與商氏相抗,大敗,長老穀長幽祭出魔物天幻珠,商穀兩家眾人皆被心魔所困,互相屠戮,兩家精英死傷無數,後商臨滄以自身獻祭天幻珠,平複了天幻珠的異動。經此一役,商家元氣大傷,容氏掌權,而天幻珠不知所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