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阮雪臣狠狠瞪著他,半晌,終於垂了頭,冷笑道:“行。左右道長就是想看笑話就是了。”

他既然不再追問墮除胎兒的法子,洞幽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天色尚早,善人可再坐一刻。水心,上茶。”

裏屋聞聲又跑出一個青衫童子,個頭與先前的兩個一般無二,然而頸上空空如也,竟沒有首級。

洞幽子斥道:“怎可簡慢至此,速去將頭戴好!”

那名喚水心的小東西一聽,慌忙捂著脖子往外跑。

阮雪臣隻覺渾身發軟,隔了許久,頭昏腦脹道:“茶就不必了,多謝道長,在下告辭。”

洞幽子搖頭笑道:“老漢確沒有什麽好茶,善人也不必如此嫌棄。”又道,“雲心木心還在打雙陸,眼下也無人可帶你出去,何不依老漢多坐一刻?”

此時水心捧著茶盤回來,眉目宛然又是最初那個童子,雪臣也不敢細看他的頸項有無接縫,隻見那茶水的色澤綠如銅鏽,十分古怪,抬頭看看洞幽子神色殷勤,隻得咬牙喝了一口。

那水冰涼徹骨,甫一入口,牙齒便格格打起顫來。

“好喝麽?”

“……確實……不同凡俗。”

洞幽子見他不肯再飲,歎了口氣,喚了水心上前,探手到他腦後一抓,抓出一個碧綠剔透的虱子,道:“洞中不知歲月,老漢長日寂寞,才耽擱了善人的行程。此是一點薄禮。”

阮雪臣自來了此處,直豎的汗毛便沒有平伏過,他曉得不容推辭,又不敢用手,隻得掏出手帕接了,勉強道:“謝過道長。”

洞幽子點點頭,道:“去吧。”

走出茅庵,碧桃樹下坐著先時的那兩個童子,果然在打雙陸。棋盤上隻剩了一枚子,前後踟躕,團團亂轉。木心雲心看見阮雪臣,其中一個便將棋盤一推,道:“無趣得很,送他回去罷。”

另一個道:“你輸了,便耍賴。”又抬頭看看雪臣,見了他手中的虱子,道,“咦,你沒把茶喝完?”

也不待他回答,便老氣橫秋道,“你真傻,喝一口延年益壽,喝一杯便可長生不老。你要不要回去喝幹淨?”

阮雪臣想了一想,搖頭道:“不老不死,有什麽樂趣。”

那兩個童子對視一眼,一齊幽幽歎了口氣,一個又道:“你不喝茶,拿了水心的虱子,可也沒什麽用處。”

另一個道:“噫,那倒不一定。若是渴得要命,把這東西捏碎了,想要多少水,就有多少水。”

前一個斜眼道:“這點伎倆,能和長生比麽。”

後一個撇嘴道:“難說。”

阮雪臣聽得半懂不懂,隻得打斷道:“還請仙童送在下回去。”

這一程比來時漫長得多。等阮雪臣從一陣無可抵擋的睡意中掙脫,就感覺到馬車已經停了。

他略微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手帕,打開看時,那隻小蟲子還在裏頭。

阮雪臣一陣眩暈,掀開車簾就想連手帕一起丟出去。

“唔嗯!”秦攸正興衝衝地進來,接住扔到臉上的手帕,道,“雪臣哥哥,我剛在林子裏轉得差點出不來。”

雪臣一想到洞幽子說的話,就煩躁不已,遮了眼睛道:“先出去。我一個人待會兒。”

秦攸不明所以道:“……好。”隨即又歡喜道,“手帕給我麽?”

贈帕未免也太過纏綿小兒女態,阮雪臣想也不想,皺著眉抓回,塞進袖中道:“不給。”又道,“去告訴蕭圖,仙人托夢,明日自會有路。”

秦攸張口結舌道:“他……肯信?”

阮雪臣疲憊道:“愛信不信。”

次日天明,一切如常,仿佛那些紅櫸林從未出現過。眾人絕處逢生,一刻也不敢耽擱,日夜不休地回了京。

阮雪臣昏頭昏腦地過了幾天。那些亂糟糟的事雖不願回想,卻由不得不信,偶爾夜半覺得腹中微脹,便生生嚇醒過來。

秦攸有時腆著臉在他身上挨挨蹭蹭,隻是不敢明說,蕭圖得了空也來添亂,阮雪臣心煩意亂得要命,見到他們的臉就來氣,隻要敢上門,便氣洶洶地給二人灌藥。

盡管這般疑神疑鬼,可真要去找郎中診斷,卻是打死他也不肯;隻得又寫了一封家書,遮遮掩掩地詢問阮蘭堂。

十日之後,蕭圖帶了一紙任命,並新的官袍紗帽送到阮雪臣府上。

“這又是何苦?太師不樂意,官家也不樂意。”阮雪臣短促地苦笑一聲,又轉身道,“我也不見得承你的情。”

蕭圖摸著漆盤裏暗紫色的綾羅,微笑道:“許久不見你穿官服的模樣,怪想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從前就想親手打扮你。”伸手將筆架上一排筆撩得亂晃,“可惜阮大人不是女子,不然,小王還可以效法張敞。”

他摘了一支玳瑁管鼠心小楷在手心裏把玩,頗為遺憾地歎了一聲,轉念又道,“誒,怎麽不能畫,不畫那麽細就是了。”

阮雪臣皺眉道:“你能不能不動我的東西?”

蕭圖全當沒聽見,拉過他端詳,笑嘻嘻道,“小阮,你這眉毛生得太好,我都不知道從何處下筆,不畫也罷。”

話音剛落,阮雪臣隻覺臉上一涼,已經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地落了三筆,勾出一副山羊胡子。

蕭圖忽然眼睛灼灼發亮,道,“阮大人,旁人蓄須,多是一股腐儒氣。唯獨生在你臉上,平添一段嫵媚氣。”歡天喜地捧起鏡子對著他臉照,“真的真的,你看,你沒有胡子的時候,還不像這樣有風情。現在這模樣,才真正叫勾人,這真是……連我都沒有想到啊。”

阮雪臣連臉上墨跡都懶得擦,道:“蕭圖,你腦子有病。”

蕭圖丟了鏡子,握住他兩手,笑道:“等你我過了四十,便一起蓄須好不好?小阮,我天天給你修剪。你的胡子怎樣生,我就要叫全京城的男子,都羨慕得來效法。”

又端詳了他一番,忽然挨上身去,手上下**,含糊道:“別擦。你現在這模樣,我也可以叫你哥哥了。”

“胡說什麽……”

蕭圖將下巴支在他肩上,輕輕道:“我想來想去,我哪一點都比那小鬼強得多;若是有什麽不如他的,就是他叫了你一聲哥哥,我沒叫——小阮,我若是叫了,你也同疼那小子一樣疼我麽?”

他嘴上可憐,動作卻直取要害,阮雪臣從衣服裏拚命拔他的手出去,混亂道:“蕭圖,蕭圖,你今天犯什麽混?”

蕭圖直接摸索到他下身輕輕揉弄,修長的手指在嫣紅緊閉的小洞口試探著□,一麵凝神看他皺眉喘息的樣子,一麵道:“這樣,我叫你雪臣哥哥,你叫我圖兒。”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