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以為對付藥穀會費上一些力氣,沒想到隨著大燕的氣數耗盡,藥穀竟然也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沐芷嵐帶著人到的時候,哪裏還有當初的盛景。

當初探聽這邊的人傳信回去,藥穀以草藥為景,一年四季每天都有不同的鮮花盛開。

如今,一片蕭條。

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在打掃衛生。

見到他們進來還驚了一下。

隨時嚴陣以待警戒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膽敢擅闖我們藥穀。”

軒轅玉做為沐芷嵐的代言人,輕搖著扇子開口:“自然是來滅了你們的人。”

話音剛落,原本還蕭條得院子,立馬出現一群人把他們圍了。

“奇藥閣閣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沐芷嵐回身,就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玉冠束發,長相周正的人走過來。

“是啊,沒想到第一次見麵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見,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來人正是藥穀穀主,他淺笑一下,揮手讓身後的人退去。

做了個請的姿勢。

沐芷嵐隨著他的動作一同前去。

“閣主。”

“無妨,他沒有惡意。”

藥穀穀主帶著沐芷嵐來到一個小亭子處坐下。

取了桌案上的茶壺,放在一旁的炭火上溫著。

水沸,從袖子之中取出一個小罐,寶貝似的舀了一小勺,放在鼻下輕嗅,滿足的眯起了眼睛。

“閣主嚐一嚐這茶,味道可還好。”

沐芷嵐輕嗅,隻覺得一股沁人的茶香溢滿鼻腔,怪不得藥穀穀主隻一嗅,就是那樣的滿足。

呷了一口,果不其然。

心曠神怡,口齒留香。

“閣主竟是不怕在下下毒嗎?”

沐芷嵐看著他的眼睛,真誠的問道:“你會嗎?”

藥穀穀主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放肆的大笑開懷。

“奇藥閣閣主果真是好眼光,看人的本是在下不得不佩服。”

沐芷嵐沒有理他兀自喝了一口茶。

早在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他不是那個與自己處處做對的藥穀穀主。

據消息來報,藥穀穀主是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可是這個男子看起來卻是讓人一眼看不到頭。

就像是話本子中說的那些修仙之人,超脫世俗,卻又留戀與世俗事。

“閣主就不想聽聽在下的故事嗎?”

沐芷嵐搖頭:“若是穀主您想說,我不問您也會說,若是您不想說,恐怕就是把您放在火上烤,也不一定問的出來。”

“比如今日,您引我過來,。不就是想要告訴我一些什麽嗎?”

藥穀穀主笑得更加開懷。

“不錯,閣主聰慧,在下佩服。”

隻聽著藥穀穀主慢悠悠的開口,似乎是在說旁人的事情,可是眼中流露出的哀傷,卻是真真切切。

“我是藥穀老穀主的孫子,本應是藥穀唯一的繼承人,但是自從他們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聽著聽著,沐芷嵐不由得共情。

是怎樣的毅力,可以支撐著他活下來,又是怎樣的心性,讓他再看那樣的環境之下還能養成這樣恬淡的性子。

若是平心而論,是她的話,絕對做不到。

祖父被那些他視為叔公、伯公的人殘忍殺害,父親在自己眼前被一群男人玷汙,母親為了保全他更是忍受著日複一日非人的待遇。

就連他自己,從小被放到大燕的小館裏養著,十歲開始接客。

在同齡人讀書放肆的年紀,他為了少挨打已經學會了看人臉色。

在其餘公子肆意的闖禍有家人收拾爛攤子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他們收拾爛攤子的禮物。

十四歲,已經被倒手了十次,委曲求全,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在十五歲那年,因為他們一直得不到藥穀的秘方,被接回了藥穀。

回到了熟悉的藥穀,卻是地獄生活的開始。

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前去逼問他。

卻怕逼的太急反而得不到,於是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換人日日折磨他,把他當做小倌一樣肆意發泄。

而他就在這樣的環境中苟且求生。

終於,一年前,讓他找到了複仇的機會。

奇藥閣的好多消息都是他透露出去的。

既然藥穀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樣子,爺爺的心血哪怕是毀了,也不能淪落為傷人的利器。

於是與奇藥閣裏應外合,聯手對付藥穀。

終於,藥穀的靠山倒了。

可是他們好不該,在大燕滅國之後還去挑釁奇藥閣。

“閣主大人,藥穀的秘方我可以給你,隻有一個要求……把他們交給我處置。”

話落,也不等沐芷嵐反應,直接從袖子中拿出一張紙,放到她的麵前。

沐芷嵐看著放在麵前的紙張,拿起,折了幾折,放回了藥穀穀主麵前。

這是你們藥穀的秘方,我拿著恐怕浪費,誰的東西還是在誰手中好。

“你,你不要?”

沐芷嵐:“不要。”

藥穀穀主深思片刻。

不舍得看了一眼這裏的一草一木,哪怕是這裏留下了極度不美好的回憶,但每一處景致都是爺爺的心血,要離開了,還是有些觸動。

“既然如此,還請閣主您好好對待藥穀的一草一木,我收拾收拾就走。”

“你去哪裏?”

“天南海北那裏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沐芷嵐:“為何不在這裏?”

藥穀穀主震驚的看著沐芷嵐:“閣主大度,容得下在下。隻是在下也應該有自知之明,這裏既然給了閣主,那前任穀主,自然是沒有道理留下。”

沐芷嵐不解:“我什麽時候要藥穀了?”

藥穀穀主:“您不要?”

“不要。”

“這麽大的藥穀您說不要就不要?”

沐芷嵐看他是明顯的不相信,開口解釋:“我並沒有太大的野心,至今為止所求也不過是平凡的活著。與藥穀的摩擦也不過是上一任藥穀的穀主想要吞並奇藥閣,如今既然換了當權人,我也不是必須斬盡殺絕不可。”

藥穀穀主眼中似乎是閃耀著不可置信。

他們一家的苦難都源自於這藥穀。

成就也是藥穀,毀滅也是在藥穀手中,對於藥穀的感情很是複雜。

既希望它毀了,可是當它真的拱手讓與他人之際,還是有些不舍。

“試問,若是我真的接手了這裏,你可甘心?”

藥穀穀主沒有說話。

隻不過他的神色出賣了他。

不舍,自然是不舍的。

“你恨的其實不是藥穀,而是那些長著藥穀的名聲胡作非為,吃著藥穀的名利卻做著將藥穀推向深淵的人。你恨的是那些表麵上看似最為要好的人背後捅刀子。其實你是走舍不得藥穀的人,如若不然,你也不會想著把它教導我的手上,因為你知道,在我的手上它可以恢複正軌,甚至弘揚廣大。”

藥穀穀主呆呆的看著沐芷嵐的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卻是直擊他的內心深處。

是啊,他是最最舍不得這裏的。

不然也不會苦心維持著最後的體麵,不然也不會想著把它交給奇藥閣閣主。

打的不就是想著讓爺爺的心血不要白廢嘛。

“可是,我,我這樣肮髒的人,如何有資格撐起這……”

“你沒資格?那旁人就更沒有資格了。你是你祖父唯一的孫子,你是最希望藥穀好的人,若是你都不能愛它,那麽還指望著誰去愛它。”

藥穀穀主還是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出來。

童年的打擊對他太大。

不。

他沒有童年。

他有的隻有噩夢。

想要從噩夢之中走出來隻能靠著他自己,旁人隻能在適當的時機給一定的提示,並不能代替他。

看著他陷入了深深的苦難之中,沐芷嵐沒有說話,靜靜的離開。

把這裏留給了他自己。

臨了還在桌子上放下了一瓶靈泉水。

她看出來了這藥穀穀主由於長期的虐待,早已經積勞成疾,有諸多的暗疾,若是不即使調理恐怕吃苦的日子在後頭,到時候再想要調理,也是來不及了。

沐芷嵐走了,但是留下了幾個軒轅族的人照顧他。

這是軒轅族的人自己想要留下來的。

他們看到這樣的人不由得敬佩,似乎是想到了他們曾經麵臨土地幹涸之時的絕望,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幫他走出來。

“你們好好照顧他,若是有需要及時來信。”

交代了幾句,沐芷嵐帶著一隊人浩浩湯湯的離開。

一場衝突和平解決,唯一的傷亡應該就是藥穀曾經的那些仗勢欺人的人們吧。

“去哪裏了。”

到了城門口,蕭琰珩早早就在這裏等著。

見到沐芷嵐過來立馬迎了上來。

一把把她攬在懷裏。

“你不用與陛下派來的那些大臣們商議事情嗎?”

蕭琰珩看了一眼緊緊跟在他後麵,手上似乎是拿著公文的幾個人,冷冷道了一句:“沒有,他們自會處理好。”

說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幾個大人聽到。

他們氣勢洶洶的來,有灰溜溜離去。

“這,咱們就這樣走了?”

一個人不甘心的開口:“走啊,再不走王爺估計該砍人了。”

那人還是不死心,看了蕭琰珩的方向一眼,又往開口的大人身邊湊了一湊。

“咱們就這樣做了決定,會不會有不尊重王爺的嫌疑。”

年長的人撇了一眼開口的人,心道這人是怎麽活得陛下的恩寵到了燕城。

“你不聽王爺的話才是對王爺的蔑視。”

那人還是想要再確認一番。

“王爺早晚要帶著王妃回去,現在事事都要請教王爺,難不成王爺回京城去了之後你還要休書一封請教王爺的意見?”

“這倒不會。”

年長的人一邊拉著他一邊大步流星:“這不就得了,既然這樣,現在就當時曆練了。”

蕭琰珩看著他們一個個都離開,拐了彎,這才滿意的笑了。

“娘子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為夫自然藥時時刻刻一娘子為重。”

周圍的人早在蕭琰珩來的時候自覺的退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蕭琰珩帶著她來到馬車裏,給她到了一杯熱水:“聽聞奇藥閣的大夫說,喝點熱水會舒坦,所以沒有叫人備茶。”

沐芷嵐直接端起來喝了個幹淨。

這在邊關幾個月,什麽苦沒有吃過,喝一杯白水罷了,看把他心疼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沐芷嵐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好了,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現在不過是剛剛懷上,還沒有多大的反應。”

蕭琰珩想到問大夫得到的,孕婦在孕期這不能吃那個少吃,就覺得沐芷嵐犧牲太大了。

“娘子受累了,咱們隻要這一胎,再也不要娘子受委屈。”

“好。”沐芷嵐笑著應下。

過了三個月,沐芷嵐給自己把了脈,然後叫來奇藥閣的大夫也給自己把脈,確定胎像穩定,無論如何也在這裏呆不住,吵著要回去。

蕭琰珩心疼的勸她。

沐芷嵐:“現在不回去恐怕一年之內沒辦法回去了。”

“怎會?”

沐芷嵐認真的給他分析。

“你看啊,現在正是胎像穩定月份不大的時候,如今回去,路上一個月的時間,到家不過是四個月,養養胎,顯懷的越來越明顯,肚子越來越大,動彈不方便,自然是無法回去。七八月後就是你想回去,我也是有心無力。”

蕭琰珩點點頭。

“在這就是生產之後,正是虛弱,如何回得去,即使我恢複過來,孩子還小,你舍得他長途跋涉嗎?”

蕭琰珩順著沐芷嵐的話去想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所以也不再勸。

而是準備著回京的物品。

事事親力親為,尤其是被褥的置辦,更是上心,生怕用的被褥質量差了一點硌著了沐芷嵐。

這樣那些想要找蕭琰珩批閱公文的大臣們更是得了紅眼病。

以至於一段時間看什麽都覺得不順眼。

就在蕭琰珩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一個人來了。

是藥穀穀主。

“他來做什麽?”

總不會還是想要把藥穀給他吧。

還不等藥穀穀主開口,沐芷嵐搶先一步:“你也看到了,如今我的狀態恐怕是沒有精力去接手你的藥穀了。”

“閣主就不聽聽在下來的意圖嗎,就這麽認定在下是來把藥穀甩手給閣主的?”

確實是甩手,不過這個甩手與她想象中的甩手不同。

實則說白了,藥穀穀主是來投誠的。

“屬下想要帶著藥穀歸順閣主,聽閣主差遣,求的閣主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