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又過了一個多月,果真如林逍所言,侯子建遵守了諾言,將所欠賭債全數奉還,而且決口不提被林逍等人埋伏之事。

事情就這樣算是過去了。雖然在當事人侯子建心裏肯定是留下了仇恨,但林逍一向的準則是從來隻有賭仇而沒有世仇,賭桌上的事才是大事,隻要侯子建還了賭債就好,他心裏恨不恨自己,林逍無所謂。

當然,要是猴子那小子不長眼,敢在自己背後搞點小動作的乎啊,自己也不介意再給他幾計老拳,將他抽醒。

林逍等人駐守的這座名為白夜城的城池地處楚國邊境,城池往西百裏開外便是山區,毗鄰南北走向,橫貫整個東陸的龍眠山脈。盡管是這樣窮山惡水的地方,楚國還是在此地建了一座城池,並且在這裏派遣了守軍。

原因有兩方麵。

其一是西方的深山中有不少的野人部落,時常會結夥前來騷擾邊境。

而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白夜城北方五百裏以外就則是楚國的敵國,燕國的國境,兩國時常有些摩擦。最近的一次邊境大戰,發生在四年以前,也正是在那一戰裏,十四歲的林逍因為立下奇功,積累了足夠的軍功,才得以被推薦前往楚國京城參加軍武學堂。

邊軍隻有少部分部隊留守在城內,其他大部分士兵都被安排在城池外圍的十三道營寨之中,平日裏的操練演武都在營寨中進行。

而邊軍裏絕大部分級別高一些的軍官,比如裨將,*之類都是屬於那些少部分留守城池的人。這些將領們沒有仗打的時候整日裏都在城池裏麵花天酒地,喝醉了就下榻在城裏,平日裏也沒想到要來營寨巡視一番。

當然,這些將領裏麵還是有幾個相對比較正直的人的,其中便包括了林逍的頂頭上司,老將裴謙。此人也是林逍最感到頭疼的人,按說以林逍以往的功績,早就能更進一步了。但正是他一直揪住林逍聚賭的小辮子不放,多次在邊軍將領的軍事會議中駁斥提拔林逍的建議,林逍才一直隻能在底層當個小小的百夫長直到現在。

小人擋道,而且擋了自己升官發財的大道,絕大多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睚眥必報;又或者什麽都不敢做,隻能每日借酒消愁,感歎懷才不遇;又或者痛改前非,迎合上司,勵誌向上。但林逍兩樣都不是,他還是賭他的,升不升職,好像沒什麽所謂。

很多人在跟林逍閑聊時候都會感歎林逍真灑脫,絲毫就不為自己無法升職而計較。試想多少小兵們為了一個將軍的位子奮鬥賣命了一輩子。而林逍居然能夠說不要就不要了。

林逍的回答是不是他不計較,是因為升職並不是他所渴望的東西罷了。要是遇到了真的想得到的東西,他估計也會拔刀子紅著眼跟擋在前路的人拚命的。

那些人就問他那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麽,金錢?美女?權勢?地位?

林逍說他除了愛好賭錢之外,其他的還沒仔細想過,自己暫時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麽。

林逍說的是真的。

那個正直到讓人頭疼,每天早中晚都要來營寨巡視一遍的裴謙今天七十大壽,被城裏的軍官們留了下來為他舉辦壽宴。因此今日營寨裏麵少了約束,林逍夜裏便在自己的營帳裏麵擺下了賭桌,召集一些底層的軍官們在營房中開賭,除了巡夜的兵丁以外,大多數士兵們都聚集在林逍的營帳裏麵豪賭,把一個小小的帳房圍得水泄不通。

各種喝罵聲,叫賭聲不絕於耳,整座軍營人聲鼎沸。

同樣嘈雜的還有白夜城最大的酒家“醉月樓”。

整座三層酒館都被白夜城駐軍的將領們包了下來,在二樓大廳,一排排宴席依次排開,頭發灰白,但滿麵紅光的裴謙高居上座,眾人依次向他祝酒,裴謙一一回應,心裏好不暢快。

就在眾人熱鬧的當頭,二樓宴廳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緊接著一個身穿銀色獅子甲,身披純白雪鶴氅的年輕將領邁步走了進來。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全身都被一件純黑鬥篷包裹起來,看不見麵部的老者,老者看不清麵目,但從鬥篷帽簷低垂下來的發色卻是銀灰色的,與前麵帶路的將領龍行虎步不同,老者的步伐十分輕靈,仿佛不占地在飄行一般,整個人的氣息顯得十分詭異。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闖入裴老將軍的宴場!”離大門不遠的一個有點喝高的軍官猛地站了起來,手按腰間的佩劍,橫跨一步,擋在年輕將領的身前,伸手指著年輕將領他喝問道。

身穿銀甲的將領聞言停了下來,瞄了那名腳步虛浮的將領一眼,冷冷道:“鑄骨境連金身都未能煉成的廢物,就憑你也配擋我的路?”

“你!”那名軍官何曾被人這樣當眾侮辱過?他酒意與怒意一塊上湧,猛地搭手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我斬了你!”

銀甲將領盯著軍官握劍的右手,冷冷道:“你要是敢把劍抽出來一分,讓我見到了劍光,我便廢了你的右手。”

“笑話!”那名軍官雖然不濟,但好歹也是沙場上浴血過來的,寶劍在手,自然不會被銀甲年輕人的話給嚇到,右手猛地發力,手中寶劍錚地一聲,出鞘半分!

寒光乍現,光影耀目!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響了起來,隻見那名將領的右臂竟然連同肩膀被整個削了下來,掉到地上,斷口處鮮血飆濺四五米,滿地血腥!那名軍官更是嚎叫不止,捂著自己的斷臂,蹬蹬蹬地往後不住倒退,一直撞到了身後的宴席之上,頓時撞翻了宴席,人仰馬翻,酒菜灑了他一身。

眾人都被驚得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握住了身上的武器,死死地看向銀甲將領。

隻見那名銀甲青年手裏握著方才那名斷臂軍官想要拔出的寶劍,臉上神色自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傷了人之後的表情,仿佛這種血腥的場麵在他眼裏不值一提似的。

眾人心裏不由得直往下沉,從年輕人搶劍,拔劍,傷人,這一連串動作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場所有人竟沒幾個是看清年輕人究竟是如何出售的!

這個人的實力,到底強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就在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宴會大廳的角落裏忽然有人顫聲叫道:“你,你是侯戰大哥麽!”

銀甲青年聽到聲音,萬古不變的臉上首次動容,他環目四顧,“剛才是誰認出了我,叫我的名字?出來一見!”

這時眾軍官忽然讓出了一道縫,有個身穿黑衣的瘦高男子快步走了出來,在侯戰麵前站定,驚喜地叫道:“侯戰大哥,是我啊,我是猴子啊!”

若是林逍等幾個人在這裏,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這瘦高男子不是別人,正正是侯子建!

侯戰也一下子認出了侯子建。他哈哈大笑一聲,邁步走上前去,雙手按住侯子建的雙肩,“猴子,果真是你!昔年在家族集訓營中與你一別,不想今日竟然能在此相見!”

“侯戰大哥,當初在集訓營裏你就是我們這些侯氏分支子弟們中的最強者,想不到數年未見,你的修為竟然又上層樓了!”侯子建也欣喜異常,他隨即又問道:“侯大哥,離開集訓營後,你不是被*軍調到了京城去了麽?今天為何來到此地?”

被侯子建一提醒,侯戰也想起了自己此番前來的任務,他拍了拍侯子建的肩膀,“兄弟,咱們待會私底下再聚,我先辦一下正事。”

他說完回頭朝身後的黑袍人恭敬地問道:“雷總管,我能否向他們亮出您的身份?”

黑袍人以嘶啞的聲音說道:“跟他們說一下我們欽差的身份就行,不必橫生枝節。”

侯戰點了點頭,隨即轉過頭來,對還在呆愣狀態中的諸多軍官大聲喊道:“我乃楚國國主親封禦殿偏將軍!此來乃是奉有王命在身,所到之處,一幹人馬任我調用,不得違命!”

他說完從身後抽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巧的佩劍,佩劍上點綴滿了各色寶石,模仿漫天璀璨星河,劍鞘通體金黃,居中一頭張牙舞爪的飛龍橫貫劍身。

“此乃吾王欽賜佩劍,見佩劍如見吾王,爾等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