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流轉,長路漫漫,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令你甘願舍棄自由,不再流浪。不管行至何處,有他在,便是至高無上的樂園。有一個人攜手並肩,便不再懼怕任何苦難。

這便是最堅固的愛情,彼此懂得,彼此欣賞。仿如那歌詞裏唱的: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三月。不濃不淡,不溫不火,恒久而綿長。

初春的倫敦表情溫柔。泰晤士河水靜靜流淌,岸邊的建築物被陽光照耀得生機盎然,仿佛也有了生命。聖保羅大教堂穿一身灰色法衣,傲然立於泰晤士河畔,沉默而堅韌。它是歲月的守望者,沉鬱的鍾聲隻讓浪漫的水手和虔誠的拜謁者感動。

這是梁思成、林徽因新婚旅行的第一站。按照梁啟超的安排,他們這趟旅行主要是考察古建築,聖保羅大教堂是他們矚目的第一座聖殿。

倫敦之於林徽因,是故地重遊,自然備感親切。對梁思成來說,這裏的一切則是陌生的,正因為陌生,樂趣和向往反而加倍。

聖保羅大教堂是一座比較成熟的文藝複興風格的建築。高大的穹窿呈碟形,加之兩層楹廊,看上去典雅莊重,整個布局完美和諧,在這裏,中世紀的建築語言幾乎完全消失,全部造型生動地反映出文藝複興建築文化的特質。這座教堂的設計者是18世紀著名建築師克裏斯托弗·雷恩,這裏埋葬著曾經打敗拿破侖的威靈頓公爵和戰功赫赫的海軍大將納爾遜的遺骨。

倫敦的建築大多典雅華美,不論是富有東方情調的鑄鐵建築布萊頓皇家別墅,還是別具古典內涵的英國議會大廈,都讓他們陶醉在這座文化名城濃厚的藝術氛圍之中。

最讓他們傾心的,是海德公園的水晶宮。這是一座鐵架構建,全部玻璃麵材的新建築,摒棄了傳統的建築形式和裝飾,展示著新材料、新技術的優勢。梁林夫婦是在夜晚去到那裏的,此時,水晶宮裏燈火輝煌,晶瑩剔透,人置身其中,如同身處安徒生筆下的海王的宮殿。許多慕名而來的參觀者,都發出了陣陣讚歎之聲。

林徽因在日記本上寫道: “從這座建築,我看到了引發起新的、時代的審美觀念最初的心理原因,這個時代裏存在著一種新的精神。新的建築,必須具有共生的美學基礎。水晶宮是一個大變革時代的標誌。”

來到德國波茨坦,他們遇上了這裏的第一場春雨。易北河籠罩在一片蒙蒙煙雨中。兩岸的橡樹和檸檬輕快地舒展著枝葉,蕁麻、薊草的頭發被打濕了,薔薇和百合的臉頰閃耀著珍珠般的光澤。

梁思成和林徽因共撐起一把油紙傘,挽著手臂走在石板街上。這是德國波茨坦的第一場春雨。上天好像也眷顧這對金童玉女,特別為他們的旅途增添了羅曼蒂克的氣氛。

來到波茨坦,兩人便參觀了愛因斯坦天文台。

這座天文台是為紀念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誕生而設計的。這一建築剛剛落成七年,愛因斯坦看了也很滿意,稱讚它是20世紀最偉大的建築和造型藝術上的紀念碑。天文台造型設計十分特別,以塔樓為主體,牆麵屋頂渾然一體,流線型的門窗,使人想起輪船上的窗子,造成好像是由於快速運動而形成的形體上的變形,用來象征時代的動力和速度。

林徽因站在塔樓下仰望著這座神奇的天文台的一幕,被梁思成用相機記錄了下來。

隨後,他們前往德紹市參觀了以培養建築學家而著稱的包豪斯設計學院剛剛落成的校舍,這是一座洋溢著現代美感的建築群,是著名建築師格羅皮烏斯設計的,由教學樓、實習工廠和學生宿舍三部分組成。建築群以不對稱的形式,表達出一種時間和空間上的和諧性。林徽因當時就說:“它終有一天會蜚聲世界。”

離開德國,他們去了瑞士。

這個精巧的北歐國家憑借著神韻獨特的湖光山色,為自己贏得了“世界公園”的美譽。阿爾卑斯山巔覆蓋著層層白雪,山坡上卻已披上了鬱鬱蔥蔥的新裝。眾多湖泊鑲嵌在國土上,倒映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日內瓦湖上成群的鸛鳥展翅追逐著,在湖麵嬉鬧著;湖畔稠密的矮樹林裏,畫眉正炫耀著歌喉;綠地上的莓子剛剛吐出淡紅色的花蕊。這對新婚夫婦流連於湖邊菩提樹下,忘記了時間。

在意大利,他們參觀了古羅馬大角鬥場。林徽因被這殘缺的壯美和曆史的沉重感所震動,她說:“羅馬最偉大的紀念物是角鬥場,是表現文化具體精神的東西,文藝複興以來與以後的建築觀念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就是建築的紀念性。”

來到水城威尼斯,兩人使用了一種叫作“貢多拉”的搖櫓小船作為交通工具,在花團錦簇的河道愜意地穿行。他們從威尼斯走水路,經馬賽上岸,沿羅訥河北上到達有著羅曼蒂克風韻的巴黎。

在這裏,他們造訪了巴黎著名的宮室建築凡爾賽,隨後,又來到歐洲最壯麗的宮殿之一——坐落於塞納河畔的羅浮宮。羅浮宮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王宮,舉世聞名的“藝術殿堂”,收藏著許多世界名畫。

一路上,兩人共同探討建築知識,互相說笑。在返回領事館的路上,還順便去照相館取回一路拍下的照片。看到衝洗出來的成品,林徽因不禁啞然失笑。幾乎所有的照片,建築物都占了大部分空間,人卻被放在小小的角落裏。她佯怒地對這個蹩腳的攝影師打趣道:“你這家夥,看看你的傑作,把我當成比例尺了!”

剛回到領事館,他們便收到了梁啟超發來的催促他們回北京工作的電報。於是,二人放棄了對巴黎聖母院、萬神廟和凱旋門的考察計劃,去西班牙、土耳其等國家的旅行也取消了。兩人由水路改道陸路,從巴黎乘火車輾轉來到莫斯科,踏上回國的旅程。